「老陸!」
「陸大書生!!」
出淮陵地界百餘里,秋意越發濃了,片片枯黃的葉子飄去泥路,買來蹄子踩去上面,老驢甩着舌頭,搖晃着脖間的銅鈴悠閒的走過,走在前面的陸良生聽到身後傳來道人的聲音,緩了緩腳步。
回頭看去,道路煙塵飛卷,一個住着拐杖的身影,貼着神行符,一瘸一拐飛快跑來,追上前面的驢子,才緩下速度,跌跌撞撞的坐去路邊石頭,將腿上符籙扯下去來,丟去旁邊。
「也......也不說等等本道。」
伸手接過書生丟來的水袋,灌了一口:「累死我了......」
停下的驢背上,紅憐輕飄飄飛出書架,落去附近樹蔭,蹲去地上采上兩朵野菊,捏在手中聞了聞,探出手繼續采另外幾朵,老驢探來腦袋,一舌頭將花卷進了嘴裏,氣得女子拿手拍它腦袋。
陸良生笑着收攏韁繩從旁邊過去,幻出一張椅子在道人旁邊坐下來,「誰叫你跑了,不是讓你在淮陵縣多休息兩日?」
「這點小傷,算得什麼,老蛤蟆更慘!」
聽到道人的聲音,那邊書架小門裏,悶悶傳出蛤蟆道人的一聲:「彼其娘之,昨晚不知誰叫的那麼大聲!」
「腿差點給本道壓折了,能不叫嗎?!」道人拿着拐杖砸了砸地,比劃的指去頭頂:「誰讓你沒事爬那麼高作甚,本道正吃喝,哪裏有個準備。」
手跟着圈出一個大圓。
「突然掉下那麼大個人,曰爾老母的,直接坐本道懷裏,小纖都沒坐過!」
那邊書架隔間嘭的一聲向外打開小門,蛤蟆道人腦袋包裹繃帶頂着一個蝴蝶結,眯起豆大的蟾眼瞪着道人。
半晌,憋出一句:「彼其娘之,呱。」
「又想找罵是吧,老蛤蟆!」道人也不怯,拄着拐杖曲着一隻腳,一蹦一跳的過去。
「本道可不懼你!曰爾老母!」
「彼其娘之!」
一人一蛤蟆頓時對噴起來,令得一旁叉腰教訓老驢的紅憐都捂住耳朵,一副不聽的架勢鑽去畫軸里,系帶都瞬間自個兒繫緊。
又來了。
坐在路旁的陸良生看着他倆吵吵嚷嚷,搖搖頭抬手準備收去座下的幻術,起身的剎那,臉上表情一僵,手下意識的摸去胸腹,封印的妖星之氣陡然變得躁動,強行沉入小天地,只見一團團紅芒圍繞靈識海、漂浮的妖丹橫衝亂撞。
書生退出意識,衣袖下手指掐出法決,點去胸口,臉色發白泌出汗珠,腳步蹣跚走去書架,隨意翻出一本書冊,青筋鼓漲間,默念起上面聖人名言,平復心境的同時,激起的浩然氣,將才躁意緩緩安撫下去。
「陸大書生?」
「良生?!」
書架對噴的一人一蛤蟆齊齊偏過臉來,陸良生擠出一點笑:「沒事,繼續走吧,快些回長安,我擔心盼叔他們吃不住那些小孩。」
隨口說了一句,陸良生吐出胸口淤積的濁氣,重新恢復成之前的翩翩俊書生,從老驢頸脖取過韁繩,拉在手裏,驢子邁開蹄子,抖了抖鬃毛,蛤蟆道人手疾眼快一把抓住門框,穩下身子。
「你這頭老驢,幸好老夫早有準備,差點又着了你道!」
兒哼昂哼~~~
老驢偏頭像是不屑的打了一個噴嚏,轉過去昂起腦袋,跟在主人身後,甩着尾巴走的輕快。
「彼其娘之.....」
蛤蟆道人拿這頭老驢沒轍,蟾臉鼓起兩個大包,環抱蛙蹼氣咻咻的靠去紫金葫蘆,隔壁幾個畫卷中,紅憐藏在裏面輕笑出聲,秋日照晃了一片片山麓,人聲、驢聲、道人的『等本道!』話語裏,走過滿是枯葉的山中小道。
過去前方幾座逶迤山勢,隱約看到山外田野延綿,村寨升起炊煙,飄來山里,陸良生走在老驢旁邊,看着緊閉的隔間小門,皺眉想着剛才發生的事,心裏有些疑惑。
「師父,妖星之氣在你體內也有兩年之久,可從未見過你被侵染髮作......」
順着不知名的山麓又走了一截,小門內傳出蛤蟆道人悶悶的聲音。
「哼哼,為師何等修為,豈會栽在這上面,為師這肚量,再封存一些也不會有事,這個你可學不來,此乃為師天賦神通,好了好了,別在這上面磨蹭,要是你封存不了,就讓為師來,抓緊時間趕路,為師開始想念那頭老豬做的飯食了。」
按師父的話分析,應該還是吃這種體積上,紅芒妖星封存他體內,就如放進浩瀚無邊的星空,正常來講,陸良生該是將自身上的妖星之氣也一起放到蛤蟆道人那裏,但聯想到師父的道行,萬一哪天被妖星影響,怕是真正的劫難了。
「算了,放在自己身上封印,萬一哪天不可控,好歹還有師父幫襯。」
甩開一路走來的思緒,收拾心情踏上返回長安的官道,用縮地成寸之術趕路,千里之遙不過旦夕之間,穿過懷義州,距離京畿之地也就不算太遠了,一路穿行路過洛陽,轉道向西,穿過一道道關隘,時而能見到山村鄉鎮。
到的下午,西雲露出一片燒紅的顏色,過去長安的方向,已是能見驪山的山脈起伏,陸良生看了看時辰,牽着老驢跟身後的道人打了聲招呼,過去路邊的茶攤歇歇腳,喝口茶水解渴。
晚霞染紅山頭,老鴉不詳的啼鳴里,茶肆當中仍坐了許多三山五嶽的旅人在這裏歇息,說起來往各地的見聞,互相交換訊息。
「......鶴寧州那邊,布綢都漲價了,特意趕來這邊,買些過去販賣,長安最近可有什麼消息?」
「跟平日一樣,不過倒是另外一條消息,關於西北打仗的。」
「說來聽聽?」
「可不可靠?」
「嗨,我也是從一個胡商嘴裏聽說的,至於是不是真的,誰說得清,又沒親眼見到。」
「你倒是快說啊,你們別打岔了。」
見有人打了招呼,茶肆里歇腳的商販、綠林中人豎起了耳朵,頓時一片安靜,之前說起西北戰事那人,清了清嗓子,目光掃過他們,壓低聲音道:
「聽說前面幾仗打的那叫威風,可到了後面,越打越吃力,一座城都攻不下來,死了咱們不少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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