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層間滾動着怪異的不詳,仿佛有某種未知的怪物正在雲層的深處積蓄着力量,等待着爆發的時刻。
狂風大作,帶着冰冷的雨絲洗禮着高聳的巨塔,哀鳴聲不斷,漆黑的鴉群紛紛飛離高塔,它們就像察覺到了什麼,帶着本能的恐懼,高呼而去。
街頭的行人們紛紛抬頭,想起古老的傳說,目睹着群鴉的逃離。
視線沿着鐵灰的塔身向上看去,它的頂端沒於雲霧間,沒有人知曉那裏正發生着什麼,但每個人都清晰地感受到,一種古老邪異的力量,正帶着森冷的寒意擴散着。
沒有任何徵兆,一切就這樣突然爆發了。
珀西瓦爾努力地不讓自己思考太多,完全忘掉加雷斯的種種,將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事態上。
耳邊迴蕩着刺耳的警報聲,一道又一道的閘門落下,將羅傑出現的區域完全封死,士兵們也朝着那個方向聚集,密集的槍口堵住了每一條通道。
可這還不夠,珀西瓦爾很清楚,這些根本無法阻擋羅傑的前進。
想到這些,珀西瓦爾便感到一陣無力,面對羅傑這樣的怪物,淨除機關的種種防禦顯得是如此脆弱,從未有敵人能觸及的破碎穹頂,可現在卻讓羅傑如此輕易地入侵,而淨除機關根本沒有應對的能力。
「該死的,這裏為什麼會暴露呢?」
珀西瓦爾想不明白,作為指揮核心,破碎穹頂的位置一直是機密,但很快她想清楚了緣由。
在【間隙】入侵下,沒有秘密能在羅傑的目光下藏住,加雷斯的臉龐在眼前閃過,珀西瓦爾不敢繼續想下去。
說來可笑,這種事她早該習慣的。
「所有人,準備撤離!」
珀西瓦爾來到了指揮室,大吼着。
人們正急於應對這來自核心的危機,發佈着命令,調集兵力,可突然到來的珀西瓦爾卻否定了這一切,令所有人撤退。
大家有些不知所措,他們很顯然不清楚自己在面對着什麼,珀西瓦爾再次喊道。
「所有人!撤離,這是命令!」
這一次僵硬的人群有所觸動,他的眼瞳里依舊有着些許的不解,但這一次他們按照着珀西瓦爾的命令行事。
「撤離!撤離!」
「備份資料!」
慌亂聲不斷,珀西瓦爾內心則十分急切,她不知道防禦力量能阻礙羅傑多久,她只希望有更多的時間,能讓她準備完這一切。
珀西瓦爾繼續催促着,只希望有更多的人能活下來。
「亞瑟!這裏是珀西瓦爾!」
通訊被連起,珀西瓦爾對着話筒的另一端大喊道。
隨着加雷斯按下警報,破碎穹頂的警報已經向着各個部門發送了過去,他們不清楚破碎穹頂內具體發生了什麼,但所有的目光都已看向了這裏。
「發生了什麼?」
話筒的另一端傳來冷靜的聲音。
「羅傑·科魯茲,他入侵了破碎穹頂,加雷斯把他攔住了,但我猜他多半已經死了。」
珀西瓦爾回憶着與加雷斯的告別,沒有任何言語,但從加雷斯的目光中,珀西瓦爾已經看到了太多。
她和加雷斯認識太久了,久到她對於這個有些倒霉的傢伙有着很清晰的認知,這是個非常倔強的傢伙,認準了一件事絕不撒口,珀西瓦爾很清楚加雷斯會做出什麼。
「加雷斯似乎想到了什麼,但他沒來得及和我說,只是要求我們無條件相信『死牢』。」
珀西瓦爾的話語有些顫抖,不知道是恐懼還是悲傷。
她也有些察覺死牢的漏洞了,這樣龐大的計劃按理說應該完美無缺,即使做不到這樣,也應該對所有可能,有着一個較為清晰的對策。
可現在呢?
淨除機關的核心被入侵,珀西瓦爾一時間居然找不到什麼應對的辦法,普通的應急對策根本無法阻擋羅傑那個怪物,現在的一切都處於崩潰的邊緣。
「加雷斯一定是想到了,我們未曾想到的。」
珀西瓦爾的聲音逐漸停歇了下去,另一端在沉默了幾秒後,說道。
「所以加雷斯為了抹殺自己的想法,不被羅傑知曉,他會……」
「好了,別說了,我會按照應急方案行動,我不清楚這能拖多久,總之……」珀西瓦爾頓了頓,繼續說道,「無條件相信『死牢』。」
陣陣的槍聲已經傳入了耳邊,珀西瓦爾按下了最後的按鈕,高塔的組周邊亮起警紅色的照明彈,它們逐一升起,哪怕有雲霧的遮掩,也無法阻止這猩紅的光芒。
無論是誰,他們身處在舊敦靈的哪裏,只要他們抬起頭,都能看到這顆冉冉升起的輝光。
珀西瓦爾目睹着光芒的散落,它們在燃燒過後,再度沉入下方的城市,將猩紅的光芒散落滿地。
她低聲道。
「破碎穹頂……淪陷。」
……
走廊內槍聲轟鳴,作為淨除機關的核心,它有着極為強大的防禦火力,即使是妖魔在迎接這樣的火力時,都會被輕易地撕扯成碎片。
可這種力量針對不了無序的怪物。
子彈叮叮噹噹地擊打在漆黑的甲冑上,濺起星火與煙塵,幾乎填滿了整個走廊。
士兵們觀測不到目標了,但他們也沒有鬆開扳機,而是一直傾瀉着火力,因為他們雖然看不見,但仍能聽得到。
聽得到那逐漸靠近的崩鳴聲,在雜亂的槍火中,越發清晰的腳步聲。
歪扭猙獰的鋼鐵斬開了煙霧,連帶着士兵與其手中的槍械一同劈斷。
羅傑挑起尚未死去的屍體,正想審視他死前的驚恐,可更多的子彈襲來,將屍體打成肉沫,塗滿了漆黑的甲冑。
「脆弱,無力,徒勞……」
羅傑放下了長釘,掛在其上的破碎軀殼也隨之跌落,漆黑的面甲下,目光空洞,他注視着可悲的人類們,緊接着有怒火升起。
他本想愚弄着可悲的人類,嘲笑着他們的劣性,可最後加雷斯卻反而唾棄了羅傑。
這是比利劍還要沉重的創傷,卑微的蛆蟲居然也敢嘲笑着神聖的偉大。
羅傑罕見地暴怒着,這或許是他憤怒的來源,也可能不是,在不可言述者的侵蝕下,他的思緒也早已陷入無序的混亂,所謂的理智也只是一層虛無的偽裝。
仿佛有燃燒彈被引爆,瞬息的高溫吞吐着焰火,士兵們的眼瞳被蒸發,體表燒焦剝離,手中的槍械也泛起了紅光,緊接着子彈被連接引爆,將灰黑的屍骸摧毀。
高溫侵襲着破碎穹頂。
作為淨除機關的核心,它的位置被設立在俯視全城的敦靈塔上,少有敵人能暢通無阻地抵達這裏,在預想中,哪怕妖魔攻陷了舊敦靈,也難以爬上這座與世隔絕的高塔。
可現在這一優勢,變成了它的劣勢。
大型升降機反覆運輸,將大批的人員與資料送離破碎穹頂,所有可以被調用的力量都被集中在了這裏,試着拖延更多的時間。
士兵們握緊武器,守在沉重的閘門之後,他們能聽到閘門後的慘叫聲,也能感知到逐漸攀升的溫度。
冰冷的金屬開始展露些許的赤紅,閘門四周的木板升起淡淡的白煙,帶着燒焦的氣味。
士兵們在內心祈禱着,與此同時閘門上的赤紅從起初的一個小點,逐漸擴大成了一個圓,終於在某個瞬間,它再也支撐不住,就像融化的堅冰般,突然崩潰。
「開火!」
有人大吼着,扣動扳機,槍火齊鳴,但這一次故事的走向完全不同,甚至說更為黑暗。
歪扭的長釘貫穿了尚未完全熔化的閘門,帶着熔化的鐵水將士兵的身體貫穿,力量如此之大,幾乎將身體打碎,隨後長釘繼續飛馳,在殺傷了後幾名士兵後,再度釘入牆壁之上。
僅僅是一擊,羅傑便將人類的勇氣與工業的火力完全擊碎,他們驚恐地看向前方,升騰的焰火間,所有人都看到了那雙熾白的眼眸,以及在這眼眸之後,瘋狂的地獄。
士兵們停下了開火,無論什麼樣的心智,在這樣的「真相」面前,都只剩下了死亡與瘋狂。
他們的口中發出嗚咽的聲響,身體顫抖着,淚流滿面。
有的人顫抖地拿起手槍,擊碎了自己的頭顱,也有人在重壓下跪倒在地,任由自己的身體開始異化,長出鋒利的獠牙。
極度的侵蝕下,尚存的生命被輕易地異化成了妖魔,它們發出嗜血的吼聲,搜尋着新鮮的人類,羅傑則繼續向前,尋找着他的目標。
他想知道什麼。
為什麼這些人不恐懼。
為什麼這些人仍覺得自己有勝算。
為什麼……
「為什麼不願意就此結束呢?」
羅傑想不明白,他曾經對於這個世界有着很多的希冀,為此他與艾德倫聯手,試着將這個世界從毀滅的邊緣拉回,但最後這一切都只是徒勞。
「你是個可悲的傢伙,羅傑。」
聲音響起,一名倒下的士兵勉強地抬起頭,他的傷很重,下本身都變成了血污,可他的臉上看不到痛楚,有的只是冰冷的平靜。
「哦?你還沒死呢?」羅傑看向士兵,對其嘲笑着。
「我一開始就該意識到的,你是個不滿於現實的理想主義者,可你又找不到完美的解決辦法,只能用越發激進的行動去證明自己。」
艾德倫冰冷地訴說着。
「你把越來越多的人捲入你一手造就的悲劇……」
「你是想讓我停手嗎?」羅傑打斷了艾德倫的話,一臉無奈地看着他,「都過了多久了,你怎麼還是想說服我呢?」
「是啊,你不會停手的,」艾德倫說,「我只是覺得你很可悲。」
「你是絕對不會停手的,你已經殺了那麼多人,犯下了那麼多的罪,為此就連自己也被獻祭給了魔鬼,你已經付出了如此沉重的代價,而這代價早已將你與瘋狂束縛在了一起。」
羅傑的笑容變得僵硬,嘴角緩緩下沉,變得陰鬱。
「如果你停手了,你之前所做的又算是什麼呢?你為了不否定自己,放棄了思考,只想着瘋狂……」
羅傑走到了士兵身旁,抬起腳踩在了他的頭顱上,將艾德倫的話語堵住。
「講大道理的話,就親自來見我,艾德倫,而不是躲在角落裏。」
冰冷的目光直視着羅傑,直到頭顱被踩得粉碎,變成一地的碎末。
擾人的聲音終於消失了,羅傑的心情再次舒暢了起來,艾德倫對他仍是威脅,但卻沒有之前那樣致命。
經過之前的交手,羅傑已經清晰地認知到艾德倫所處的境地,不可言述者的夢囈不斷迴蕩在他的耳邊,他需要時刻警惕這一切,根本無力來阻撓自己。
「我是正確的……」
羅傑微微失神,自言自語着,但很快他的眼瞳又充滿了瘋狂,繼續前進。
他要知曉這些人究竟在隱瞞着什麼,然後將他們的驕傲逐一擊碎,門後的有着刺眼的光亮,那裏便是指揮室了,珀西瓦爾站在門口,她握緊了手槍。
兩人要相對視着,身前隔着十字的走廊,除了向前外沒有別的道路。
就像一次孤高的對決。
「別害怕。」
珀西瓦爾對着士兵們說道,她們已經無路可退了,唯一能做的,便是讓自己死的有尊嚴些。
羅傑向前邁步,如同推進的鐵幕,擠壓着她們的生存空間。
有躁動漸起。
然後磅礴的浪潮隔着牆壁泛起,無形的巨浪在頃刻席捲了一切。
所有的事物,在這一刻都變得緩慢起來,肉眼清晰地分辨着所有。
這突如其來的爆炸將羅傑包裹,珀西瓦爾和士兵們則處於爆炸的邊緣,雖然未被影響太多,但她們也感受到了那種心悸的力量。
沒有光,也沒有熱,這是超出珀西瓦爾認知的爆炸。
「逆模因……」
她低語着,佚名們安置的逆模因武器在這一刻起效了。
只見羅傑身上的那堅不可摧的黑甲佈滿了裂痕,仿佛下一秒就會徹底崩潰,而羅傑自己本身也露出痛苦的表情。
爆炸接連不斷,沒有光與熱,但每個人都感受到了「爆炸」的信息,看不見的風暴肆虐着這裏,與此同時有沉穩的腳步聲響起,在十字走廊的另一端,有人走過拐角,抬起槍口,朝着羅傑射擊。
珀西瓦爾只能看到他那突然出現的背影,但她還是一眼認出了來者,畢竟在這個陌生的國度里,他們是如此特殊。
佚名身上穿着精良的輕甲,下方夾着赤紅的衣襟,扣動扳機,將逆模因子彈逐一命中羅傑。
空蕩蕩的的走廊內只有他一個佚名,但他的步伐堅定,毫無懼色。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24s 3.8843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