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女子一件單衣,一襲白衫,在飄飄灑灑的雪花中行走,似乎並不覺得冷。待得雪漸漸下大的時候,右手便反手一帶,將拂塵的柔絲像空中掃去,迎面擊來的雪花便便繞道而行。白衫飄飄,極速的奔馳讓衣衫周圍氣流涌動,雪花竟然落不到她的身上。地上白茫茫的一片,偶爾只能看見如遊絲般鞋尖划過的痕跡,多數情況下,尋不見半點蹤跡。
眼下,她來到了水磨鎮的邊緣的野林子中,料得天色不早,即使到了那裏,夜晚拜訪別人也顯得冒昧,雖然在技法上不把別派放在眼裏,但是對於處事,她可是絲毫也不含糊。她便選了跳偏僻的路徑,好施展腿功,一發足,便風馳電掣般地又像向水磨鎮南邊的小村莊中跑去。
這個村莊夜夜笙歌,日日釀酒,以釀酒為生計,有着別樣的情懷。這一路的奔跑使她也漸漸感覺丹田氣息不再充沛,在鬥法之前有必要先做做準備,也許對手對她來說不足道,但獅虎博兔也全力以赴。在這裏正好可以討碗酒喝,然後讓他們給自己尋間屋子靜養靜養。
村子外圍有着木質高高的柵欄,門口有着兩扇相對的木門,上面龍飛鳳舞,以及其飄逸的筆法寫着萬香村三個大字,村子內屋舍儼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後方還有一排排緊緊靠着的釀酒的作坊。她一個外人來到村子裏面,茅草屋之間,雪地裏面擺着長條桌椅,上面放着一碟蠶豆,一碟花生米,幾碟干切牛肉,幾個漢子坐在那裏喝酒聊天。
一走進來,覺得有着花香,有着果味,讓人感覺瞬間得到了宇宙的大智慧,身如琉璃,內外明澈。原來萬香村是這個意思,這些香味,不是從植物中傳來,而是桌子旁以及漢子杯中的酒味所致。她只聽說過釀得百花成蜜,沒想到亦可以釀得百花成酒。斜眼望去,隔壁的那桌上全是婦女,酒味竟然有着冰糖薄荷以及荷葉的感覺。真是技藝驚人,她不由得感嘆道,雖然師傅一次又一次地給她解釋一切的因緣,告訴她凡所有相,皆為虛妄。但是這一切的虛妄是這樣的美好,這一切的虛妄是這樣的勤勞,這一切的虛妄是這麼地熱愛生活,她不禁心頭有了普通人的想法。
驚覺之下,她便又立即壓抑住了這種想法,繼續走過去,但人們好像沒有覺察到她一樣,繼續喝酒聊天。這時的她,踩在雪中,慢慢走了過去,一步一個腳印。
「他對我嘀嘀咕咕地說了一陣。」那裸露出右邊大臂上紋着一朵玫瑰的男子說,這個男子的衣服是野獸的皮毛做成,只有右手臂露出,腦袋上繫着一根粗壯的繩子,不管是頭髮還是鬍子,都像針一樣,硬挺挺地外露着。
「他說了什麼?」他對面左邊的人問道,這個人的樣貌以及打扮和他都十分相似,多半是兄弟來着。
「他說什麼色身無常,無常即哭,要少欲,不要圖口舌之快。」他一邊說一邊笑。
「真是個囉嗦的傢伙,我們村子的酒,整個山谷都叫好,給山谷裏面的人帶來了多好的享受,他憑什麼這麼說。」這個男子左邊的漢子說,與其說這個人是漢子,倒不如說是長得健壯的書生,柔軟的頭髮一面下垂,遮住了他的左面,右面露出了一隻細骨軟耳,從耳垂像上帶着由大到小的三隻耳環。
「我說,酒好也招惹你啦?他卻說,我們味覺上過於執着,我看他一味地想說服我,那才是貨真價實的執着!」說罷,他哈哈大笑起來,其他的人也跟着嘲笑起來,覺得很是爽快。
「他到底是什麼人啊,連我們村的酒都敢褒貶?」他對面右邊的人問,這個人的打扮和樣貌又跟那位軟發下垂的人相似,想必又是兄弟來者。
「我問他,他說他是八卦鎮的。八卦鎮的老傢伙,真是囉嗦得要命!」一邊說,一邊咬牙,很是快意。
「這句話,我們這裏可以隨便說,聽說八卦鎮的那些傢伙不好惹,別處可千萬別這麼說啊。」和他樣貌相似的那位建議。
「怕什麼,如我我們這裏說話他們都聽得見的話,天下不就是沒有秘密可言了嗎?」他旁邊的那位只露出一半邊臉的漢子說。
將拂塵插在背後,她的心中怒不可遏,繼續慢慢走去。
「說得也是。」最開始發話的那位男子說。
他正對的這位男子也附和道:「你不說,你不說,你不說,我不說,這位小姑娘不說,不就沒人知道我們說過嗎?」他手指一個一個地指着,或許是因為激動,或許是因為有了些醉意,手指尖端顫抖起來,指完同桌的三個人,有指了指自己,然後指了指站在那裏的她。
「恩,說得也是,」這個男子說,又轉過頭去問,「小姑娘,你不會說吧?」
她表面風平浪靜,實則暗流涌動。
「這個小姑娘難道還害羞?」他左邊的漢子添油加醋,卻不知道他是在火上澆油。
「哈哈哈,你不會是八卦鎮的吧?」由於走近的時候已經收起拂塵,八卦圖案又在她背後,見這個姑娘柔柔弱弱的樣子,不禁戲謔她為「小姑娘」,大家只道她是路過的過客,來此討碗酒喝便作罷。這幾個人見這個玩笑開得很是對口,又見這個姑娘不語,想必是被他們說得無所適從,都以此為樂。
她很是惱怒,把自己的師門說得如此,已經是怒不可遏,現在又這樣來對她品頭論足。
「啪!」一聲利響,拂塵合作一股,像鞭子一樣瞬間抽去,打在桌子上,桌子立即裂開。裂開之時,拂塵上的勁道並不回收,她順勢一攪,將飛起來的碎片震裂,好好的一個桌子瞬間就被弄得變成了木渣木塊,拂塵螺旋迴收之際,碎木便以此四處彈射。與此同時,桌子上的碟子被震得拋在空中,蠶豆、花生、牛肉撒作一片,最後落在了雪地上,雪地上插子尖的木塊,鈍的木塊則加雪打得飛起。
「我就是八卦鎮的。」她惡狠狠地甩出一句話,眼睛怒目而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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