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氏春秋 第一百一十章 鳳女殿下
「殿下醒了，殿下醒了……」
偌大的似畫中瑤池仙境般的殿宇，有泉水，有仙樂。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季秋睜開的眼緩緩閉上再睜開，殿下？現在稱她為殿下的就只剩齊國了吧，她是在齊國嗎？楚國到齊國沒個一年半載可到不了，這刺客的藥這麼厲害？季秋搖頭。
這地方真美啊，室內竟然有泉水，水上冒着霧氣，柱子上雕刻着鳳鳥，簡直是仙女住的地方。她手上腳上纏繞着花環，原來自己就是仙女。她莫不是死了吧！季秋怨氣滿滿，老奶奶，江湖道義，把我弄暈了就弄暈了，殺了我也太不厚道了。
季秋感覺自己似乎還能動，她側身看着這床榻，是朱紅色，床是圓形的，周邊用樹枝壘成鳥巢的裝飾。樹枝？火？不會是要被煮了吧！她確定這還是楚國，因為大家都說楚國是蠻族！
「參見鳳女殿下。」季秋這才發覺已有很多人圍聚在她的床邊，恭敬對她叩拜。
她有點發蒙地爬起來，仔細瞅了瞅周圍環境與身上打扮。跪在地上的侍女們衣服上、頭飾都少不了用各種雀鳥羽毛裝飾，而她自己，正穿着赤紅色繡着金線邊的衣服，手臂上纏繞的穗羽也儘是紅色流蘇，活像個紅毛……鳳凰，對，是鳳凰。
鳳凰是日神，「日中之鳥」，季秋看着這床，終於看明白了點門道，她確認這裏還是楚國。
聽着一陣拐杖拄地發出的「噠噠」聲，眾侍女從中間分開，有序站在兩旁，一老奶奶朝床邊走來。
季秋坐在床上，壓制着自己沉住氣，一定要沉住氣，她，正是迷暈了自己的「刺客」，在她那裏摔倒可不能接着摔。
「啟稟神婆奶奶，這姑娘是鳳女嗎？模樣還挺標緻，可看着不怎麼聰明？」一個髮髻上挽着三根孔雀羽毛的侍女對神婆道。
「不怎麼聰明？」季秋腦子一轉，若是自己學着曉蘭的樣子，讓人家覺得自己身上有疾，隨便她們的目的是什麼，到時候定會把她棄了，另覓她人。
正當季秋這樣想的時候，神婆上前仔細打量了她，看着她呵呵傻笑，對眾侍女道「別看她這樣，這姑娘精着呢。」
……您從哪裏看出來的，真厲害。
「姑娘，你會講話嗎？」神婆關切地問她。
是啊，從頭到尾，她在這個婆婆面前就沒講過話，季秋繼續裝傻，呵呵着搖搖頭。
「看，一般不會說話的人多半也聾，這姑娘一定是裝的。」神婆提起拐杖指着季秋，像指着「標本」一樣為大家解說。
季秋如同遭了雷劈，這年頭裝傻還這麼難。
下一刻，神婆拿着那根盤踞着大蛇的神木拐杖下拜道「鳳女莫怪，老身剛才多有得罪，只是老身擔着風族長老之職，有義務提點鳳女一二。」
她說這話不是完全空穴來風，因為接下去發生的事讓季秋把這輩子要吃的虧都吃盡了。
季秋算是遇到對手，越戰越勇。無論神婆說什麼，她都當聽不懂，兩眼無神四處張望，高傲地背對着神婆。
待到吃飯的點，季秋半躺着揉揉肚子，表示自己餓了。
為了充分展示自己這「傻勁」，季秋拿起塊肘子大快朵頤，她也是豁出去了，平時都不碰的油膩東西都被她吃了個遍，她照着曉蘭的份量將好幾人份的飯菜都吃了個精光，還得保證自己不吐出來。
好在有人給她端來消食的湯藥，兩旁還有小侍女為她打着扇，生活真美好。
神婆又上來問道「鳳女可是會武，若是會，以後保護鳳族的重擔就交到您手裏了，不必再由我這個老婆子出馬。」隨後神婆拿來了青冥。
季秋翻了個身，假裝看不懂，想試探本姑娘，本姑娘又不傻。
神婆又問「鳳女肯定會彈琴吧，這鳳凰能讓老身再看一次嗎？」隨後她拿來了梨落。
季秋眼睛一亮，好啊，等鳳凰一出來，姬辰就能來救了，她坐起來正想用雙手攬過梨落，神婆邪邪一笑，把梨落收了起來交給一旁侍女，對她說「中計了。」
季秋雙手撲在床上，動作很是滑稽，本姑娘不和你們玩了，她抓起青冥往眾侍女身上一掃，她們嚇得齊齊退去。下個動作本是躥到房樑上然後嗖的一聲離開，但是，她的一隻腳被鐵鏈扯了回來，「咚」的一聲整個人砸在床上……
「又中計了。」神婆在一旁淡定道，再把青冥收了起來。
季秋五體投地趴在床上，確認神婆不是王后的刺客。
此地是雲夢澤，鳳族族人掌管着雲夢澤的神事，亦掌管着天下的神事。
鳳族族人皆是女子，分為高等神女與低等巫女，神女服侍鳳女統治鳳族，巫女掌管百姓神事。神婆就是上一任鳳女，她那不成器的閨女去當了大楚巫，這是季秋跟在神婆身邊聽得最多的一句感慨。
神婆帶季秋去了解雲夢澤，這裏水系豐富，房屋建築多是建在水中的寨子，有的街市還要和雨地一樣，划船經過。
她們坐在船上，季秋見不僅是鳳族，雲夢澤也全是女子，菏着鋤頭拉着耕牛的農民、扛包走街的人、拿着紅纓槍守城的護衛全是女的。
神婆攜着季秋上岸，像是能感應到季秋的疑問，為她解釋雲夢澤腹地很少有男子，有的也是特例。裏面的女子若是想生孩子，吃了巫女的藥便能如願，而且得的都是女孩，後來一些不聽話的女孩出去帶回來的種生下的也全部是女孩。「這大概是天神的旨意。」她拿拐杖神聖地敲擊地面道。
這麼真心誠意地與鳳女相處好些天，但季秋仍是不開口。有日，神婆生氣，讓人從雲夢澤外圍喚了水榭的主人王二過來，那人戰戰兢兢問安道「神婆萬安。」
神婆威嚴地與季秋坐在上方，問他道「她不肯說，你來說，鳳女，就是這姑娘是何身份？」
王二道了一萬句不敢欺瞞神婆，願神明保佑我大澤。他說具體底細不知道，只是姑娘與一男子租住在他這裏，男子見姑娘不見了，第二日就走了。
王二退下後，神婆苦口婆心道「鳳女，與男子私通可是大忌，切不可再犯……」
神婆說了大半天，季秋差點忍不住開口想對她說「我不是什麼鳳女，你們認錯人了。」但為了不再中她的計，她忍住閉口不言。但姬辰第二日就走了是什麼意思，他不會真把她賣了吧。
正胡思亂想之際，一大漢沖了進來，一言不可拿着刀劈在地上，地面從房間外頭到裏頭均勻地裂開，那裂縫延到鳳女的床時，咔嚓一聲，床裂成了兩半，看着很是震撼。
季秋氣憤難當，「敢劈了我的窩？」她抬腳就把掛在牆上的青冥踢起，抓在自己手中，季秋上去揮舞了幾下就發現這漢子空有身蠻力，只會一位用力氣抵擋她的進攻，後來竟還小瞧她，換了一隻手，另一隻手在幹什麼？好熟悉的動作，正當漢子取出藥粉往季秋面前一灑時，季秋用青冥一揮，粉末全進了漢子鼻咽。
自己這是練成了劍氣？管她呢，她此時打到了門口，當然是跑了，她又不傻，於是她朝門口一飛，誰知，被神婆甩出的一根細紅線纏住了腳，「咚」的一聲砸地上，生無可戀地被拖了回來。
神婆竟然還誇讚道「鳳女好劍法，鳳族未來有望。」
「鳳女為保護鳳族鏟奸除惡，鳳女神勇。」眾神女下跪附和道。
不是這樣的，季秋喊着眼淚捶着地心裏暗自哭道。
季秋一直不說話，不過自那次「英勇事跡」後，神婆也再不用硬的了。
她好聲好氣地讓季秋坐在銅鏡前，給她戴上族人親手為她定製的鳳女頭冠、鳳尾金釵，並對她說「鳳女，你是天選之女，老身的眼光向來不會錯，那梨落是傳世古琴，但只有鳳命之人才能召來鳳凰，老身說的沒錯吧？」
神婆再對她說，本來鳳女之位是世襲的，但她不爭氣的女兒卻去學了巫，成了楚國的大楚巫，這下鳳女之位旁落了，鳳族要沒落了，直到碰上她，她覺得這一切都是天神的旨意。
神婆見季秋仍無動於衷，繞着她細看「姑娘若是再不說話，鳳女你是當不了了。」
季秋心中默念你是個啞巴，你是個啞巴。
「不過以姑娘的姿色？」神婆挑了挑眉毛。
季秋盯着她的臉色瞧，不會是把我賣了吧？
「再加上鳳命之說，老身大可以把你獻給楚王，來祝福國家昌盛興旺。」神婆道。
季秋並不覺得神婆說的有假，眼下楚王被囚而歸，打吳國又傳來捷報，正是楚國百廢待興之時，季秋對神婆簡直五體投地。
「鳳婆婆，還是賣個人情，把這姑娘交給我吧。」屋外走進來一個六旬老者，他擼着鬍子上前而來。
神婆轉身，見了來人竟然叩拜行禮道了聲「拜見鄖公。」
鳳族不是很厲害嗎，連楚王都要給十分顏面的大楚巫都是神婆口中不值一提的「沒用的女兒」，神婆說的這些都是騙人的吧？
鄖公？莫不是鍾，鍾儀，琴師鍾儀？
鍾儀是楚國公族，在楚國被封為鄖公，他們家世代都是宮廷琴師。楚、鄭交戰的時候，楚軍被擊敗，鄖公鍾儀等人被鄭國俘虜，獻給了晉國。
晉公到軍中視察，發現了兩年前鄭國獻來的楚國俘虜鍾儀。鍾儀自稱是伶人，晉公就給他一張琴，命他演奏。鍾儀所彈奏的都是南方楚調。晉公認為鍾儀未棄本職，不忘故土，受到了感動。為了促進晉楚兩國和平關係，晉公就把鍾儀送回了楚國。
而後鍾儀就隱居在雲夢澤，自稱為琴師。
「您是琴師？琴師大人？」季秋試探着問道。
鍾儀微笑着略略點頭，季秋異常激動，但比她還要激動的就是神婆。
終於開口說話了啊，神婆像是挖到了什麼寶，不停地搓着手並將季秋「護在」身後，苦苦祈求鍾儀，這個姑娘是她尋來承繼鳳女之位的，鳳女關乎鳳族命運興衰，關乎國家興衰，關乎蒼生興衰……
季秋撇開神婆，仰慕之情發自內心，「小女久聞琴師之名，今日如願得見，真是三生有幸……」
「叔伯，咱還是先把鳳女買回來帶回家吧。」屋外一年輕男子輕佻地搖着摺扇走了進來，季秋見了一跺腳。
神婆一頭霧水，讓兩位客人坐下說話，但姬辰仍霸道地把季秋拉到自己身後，宣誓自己的主權。
他對神婆解釋說，他對秋姑娘心儀已久，無奈家中長輩不同意，兩人就私奔到此，結成夫妻，可就在第二日尋他妻子不着，甚是焦急，還好有叔伯幫忙，多方打聽之下才知道秋姑娘在這裏，所以特來討回。
鍾儀再道，小侄所言非虛，秋姑娘並不是鳳族之人，之前神婆拐了她已是不義之舉，希望她不要錯上加錯再強留人家姑娘。
神婆又再三哭訴自己的難處，她與姬辰打商量道「能不能讓鳳女喝下巫女的水，產下後人再隨你離去？」
「婆婆覺得本公子不能勝任這個神聖的使命？」姬辰收回扇子半遮着臉神秘道。
神婆一拍腦袋，老沒個正經道「好樣的，小伙子，婆婆看好你。」
季秋感覺自己還是被賣了，賣給了眼前這個浪蕩公子哥，是不是你們談妥了還得按個手印交換個賣身契什麼呀。季秋哭慘道。
她忽然要自己做一次主，離開姬辰，站回到神婆身後，鼓起勇氣道「本姑娘決定，還是留下來當鳳女，婆婆請以後多多指點我。」
哈哈哈，屋內一陣大笑，只有季秋和傻子一樣站在那裏。
「婆婆和你們開玩笑的，這都聽不出來嗎？別人我肯定是不放的，到了我的地盤，一隻鳥也別想飛走，不過，婆婆看你們倆是真心的，決定給你們辦一次婚禮，如何？」季秋實在接受不來這個神轉折，只能捶着姬辰的肩，暗罵他幾句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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