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界玉明宮,又不知多少日過,遲晚晚百無聊賴,已然喝遍了白墨宮中所存的靈茶,這兩日正琢磨着要勾他飲酒。筆神閣 bishenge.com
白墨雖行動上對他放鬆了不少的限制,神色卻依舊大半冷漠。
他也好像沒什麼所謂,就這麼一日一日拖着。
直到這日午後,忘湫纖腰一擰,牽着封啟便從虛空中一步跨出,二人直奔白墨寢殿片刻不曾耽擱。
午後照例要過來喝茶的遲晚晚破天荒的便被一眾侍衛擋在了外頭。
這些日子他對白墨也算有了那麼一點點的了解,便知情況有異,也不多說什麼就回了慧青宮。
而明悟殿內,白墨聽着封啟一一匯報,沉默不語。
「少主,當今魔界可查的範圍內這魔頭的事跡便是大致如此了,仔細想來的確有異。」
白墨抬頭看了他一眼「你覺得他說的是實話。」
封啟沉吟片刻,點頭。
白墨略略思索,也下定決心「既如此,我便去魔界走一趟。」
封啟與忘湫聞言皆是一驚「這…」
白墨卻似早料到了二人的反應,一伸手止住,又繼續道「你們什麼都不要說,封啟留下,接管靈殿和商會的事,還有不要讓父親知道我離族。忘湫隨我一同去魔界,但不可露面,只在後頭跟着便好,若有變化我會喚你,都聽清楚了?」
封啟忘湫對視一眼,齊聲稱是。
這般定下後便揮了揮手讓二人先退下,忘湫自然一扭身便消失了,封啟卻頭一次猶豫了幾步。
白墨看了看他「怎麼了?」
封啟就看着他,看了很久,眼神複雜。
「有話就說。」
封啟低頭「小墨,你怕不怕?」
白墨愣了一下,自從成年之後,封啟便再未喚過他小墨。
「你這麼聰明,心中其實早就有了許多答案吧,過去我一直糊塗,直到今日從魔界回來,我才知你心中所想。」
白墨眼神暗了幾分「有些事不是我怕或不怕就可以否認的。」
「你若說句不想,縱使我拼去一身修為一條命,也定護得你一世安寧。」封啟淡淡道,頭垂的更低。
白墨轉過頭看他「遲晚晚有句話說得對,我這樣的人總是不會放過自己的。縱得一世安寧,卻連自己是誰都糊塗不清,我做不到。」
「可知道了,也許很多事情都會變的。」他一下子抬起頭來,這個勇猛剛強了一輩子的武將生平第一次紅了眼睛。
白墨沒法不動容,他輕嘆一聲起身走到他身邊,按着他的肩「封啟,我不怕,你也別怕。」
遲晚晚是當日夜裏摸進封啟房中的。
他自認沒這個本事將忘湫從不知道哪裏的虛空中揪出來,只好對封啟下手。
彼時正在蒲團上盤坐修煉的封啟本能的覺出異常,可等他睜眼時,遲晚晚那張不正經的臉已然離他僅有一拳之隔了。
驚怒之下剛要出手,遲晚晚連忙一根手指比在唇前「噓!」
封啟一愣,還真給他帶偏了節奏,掌中氣息就這麼一滯。
「我都等了你好久了。」遲晚晚朝他眨眼一笑,下一刻一股極強的神念便順着他指尖瘋狂湧入了封啟靈台之中。
「你!」
「乖,別動,不然等下我一失手,將你這記憶神志弄出問題來就不好了。」
他邊說着指尖神念之力越發強盛起來,不過數息功夫,封啟便眼前一黑昏厥了過去。
這正是搜魂之術。
其實按理來說搜魂術在仙界裏算是半個禁術,因此術施展起來極耗神念且極易損毀被施術者的心智記憶,再加之創造此術者相傳正是那位魔界始祖浮生,故而許多自詡正經仙家的都不恥於施展,但比較諷刺的是,這術絕大多數的仙界中人都曾習過。
只是習得容易習成難,一個神仙的元神靈魂複雜之程度是許多初學者所無法想像的,故而若要不留後遺症的搜魂,需得至少境界上高出一大截來,亦或者極善神念修行之人才可。
搜魂之術雖多半用於作惡,但卻絕對是個極有實際用途的術法,遲晚晚當初死乞白賴的纏着浮生,也並不是全無收穫,這搜魂術的精髓所在便是學了個通透。
其實他本來沒想走到這一步,奈何白墨太不配合。他承認,他等不下去了。
遲晚晚閉着眼睛仔細探索了半天,不由感慨「這人也太無趣了,前幾萬年時光竟然全在軍中修煉……嗯?這是?」
鮮艷的畫面映刻在腦海,便是從這一刻,封啟的生命中第一回出現白墨的身影了。
遲晚晚津津有味的觀賞着彼時尚且被裹在襁褓里的小小白墨。
一胎雙生,白染是粉雕玉琢的奶娃娃,白墨則是無精打採氣若遊絲,不僅眼睛常常是閉着的,手腳也總是蜷在一起,小小一團,很惹人憐。
遲晚晚挑了挑眉,比了比白墨如今的形象,也沒說什麼。搬來一把椅子歪在上面,就跟看戲似的,遲晚晚在封啟的記憶里就這麼一年一年的看下去。
看過了他剛出生時的孱弱,看過了他百歲後的任性,也看他整個少年時期一次又一次的發脾氣。
直到看到那一年。
那一年白墨與白染之間的矛盾幾乎可以說是達到了頂端,好幾回一邊被天火焚的恨不能躺到地上滾兩圈的白染一邊還要憋着滿腔的怒氣,怒氣里是幾乎就要跟他同歸於盡的架勢,而白墨眼神冷漠的可怕,依舊句句話戳心挖肺。
聞訊趕來的白禾,也似是終於無法再忍受兒子和女兒之間三天兩頭的戰爭,寒着臉,單臂一提便將白墨帶走了。
萬央宮日月殿,白禾屏退了一眾仙侍,不離左右的也不過一個沉默寡言的封啟。那時候的白禾看着年幼的兒子,是心痛又心寒。
卻還壓抑着,勸一句「小墨,你不該怪你姐姐,你不能再這麼對她了。」
可白墨根本不認父親這句勸,立時便反吼回去「都是她害我一生不能修行!」
遲晚晚覺得白墨挺有勇氣,不是誰都敢對一位威壓厚重的戰神這樣說話的。
但果然立時便將白禾激怒,他騰的站起身就喝出一聲放肆,又單臂一指,叫他跪下。
白墨一下子就跪在地上,膝蓋磕的生疼,卻依舊目光冷淡。
而白禾看着眼前這個跟自己一般倔強的小東西,恨的咬牙切齒「你可知你姐姐身上的火焰究竟來自何處?你可知為何這火焰只在她體內終日焚燒不止?」
白墨不說話。
「當年你母親身懷有孕,族內早早便用秘法探得是一腹雙生,這話我與你母親都說過許多次,你從不肯相信,可你們姐弟兩個最初在你母親體內生長時你便是體弱的那一個啊!只是若僅如此,我們尚有許多辦法可以去彌補挽救,可誰知後來一日…」白禾的話說的又快又急,可到了這裏卻又生生頓住。
語氣一變,他扶着額「不知從何處來,那魔石投入了你母親腹中,那石頭氣息灼熱強大無比,我無法阻攔。只是我們從來沒有告訴過你,當初那石頭,它是,它是落在了你的體內啊…」
台下跪着的少年猛的抬起頭。
「你本就體弱,又如何消受的了這股衝擊,可我那時不知嘗試了多少方法,終究無法將那石頭取出,拼盡全力也只能…只能…」
「什麼?」白墨啞着嗓子,聲音顫抖。
白禾卻無論如何說不下去了,他是鐵骨錚錚的一代戰神,俯仰行走之間從來無愧天地,卻永世不能忘懷當日抉擇。
他平復了許久,也只是迴轉過去「所以小墨,你不能再這麼對你姐姐了。她在還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就為你背負了太多,她是你最親最近,一母同胞的姐姐。」
白墨當初有沒有信過父母的話,遲晚晚看不太出來,但料想也不會有哪一對父母會說出這樣的謊。
而彼時年幼的白墨也遠沒有如今的承受能力。
遲晚晚輕嘆一聲,看到那個叛逆任性的少年不可置信的跪在那裏,小小的身子倒下來,忽然間就好像是失去了全部的支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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