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賜轉身對身後的風璧言道:「我伯父說儀程從繁賞賜從簡,我看儀程也從簡算了。」
「這樣不稟報過天子就行冊封禮,是不是……到時候會不會不作數啊?」風璧把這次冊封看得很重,對於這樣的從簡深感憂慮。
「統治天下的不是某位天子也是不是某個王朝,而是一種巨大的體統。給你父親封爵的那位天子已經駕崩了,諡號愍王。現在的天子是個十三歲的幼主,還不能自己主政。後代的天子不能改變前代天子的冊封,這是禮制規定。再說了你的名字已經被我寫到了上分封冊上,再完成這個儀式,你就是名正言順的諸侯了,誰能說不作數?!」牧賜如此解釋道。
風璧點了點頭,表示同意牧賜的說法。
看到風璧再無疑慮,牧賜走到鼎邊轉過身背對着大殿站定,扯着嗓子大呼道:「風璧往鼎前跪,其他人往後退!」
見牧賜拿捏起了腔調,風璧連忙脫下了穿在最外面的素紗衣,露出了穿在下面的冕服。十分恭敬誠惶誠恐地跪倒在了大鼎前,周圍的人也紛紛退到離牧賜和風璧有三丈多遠的地方跪了下來。
牧賜拿出了早已準備好的封爵的冊文,讀了起來:「春三月甲亥,風曦以御戎勤王之功,天子封以子男之田。璧子入覲,以其介圭,入覲於王。王錫璧子:淑旂綏章,簟茀錯衡;玄袞赤舄,鈎膺鏤錫;鞹鞃淺幭,鞗革金厄。王錫璧子:其追其濮,奄受南國,因以其伯。實墉實壑,實畝實藉。獻其丹漆,赤鳥黃貔。」
這太廟是由高人設計建造的,頗有些玄妙在裏面。牧賜站在鼎邊誦讀冊文,聲音並不是太大。但聲音傳出去後被四面高低錯落的的牆壁上來回反彈,等傳到眾人耳朵里的時候,響如洪鐘回音綿長,而且不論遠近,聽到的聲音都一樣大。聲聲巨響敲打着心扉,一股「天命神授」「天人合一」的神秘感油然而生,眾人心中瞬間充滿了崇畏之情。
讀完冊文,牧賜把寫着冊文的竹簡扔進了大鼎里的熊熊大火中,向歷代先王們稟報這件事情。雙手捧出了玉圭交給了風璧,「這塊玉圭是你諸侯身份的象徵。」
風璧雙手接過玉圭,神情莊重地對着正殿行大禮,三拜九叩,口呼謝恩。
「禮畢!退位!」牧賜一聲高呼結束了這簡短的儀式。
風璧起身問道:「不要進獻貢品嗎?」
牧賜收起腔調說道:「天子應該給的賞賜也沒給你,所以你的這些弓箭怎麼拿來的就讓他們怎麼拿回去。璧子,叫上商兄,咱們移步敘話。」
料到牧賜此舉必有深意,轉過身來,風璧向身後的眾人吩咐道:「你們都先回去,商兄過來,梅卿稍候。」
原本打算進獻貢品的僕從們,紛紛起身出了太廟。商弼疾步向二人走來,原地只剩下抱着寶劍形單影孤的梅謝。
風璧對於牧賜對自己的稱呼很有意見,「為什麼要叫我璧子?」
牧賜微微一笑說道:「對於諸侯的稱呼,一向是國號加爵號。比如說姜不恤,他國號東黎,爵位是侯爵,所以大家稱他為東黎候。因為姜氏是古代蚩天子的後裔,所以以蚩為號,又稱蚩侯。你看看你,正經連個國號都沒有,我不叫你璧子,難道叫你風子?風子,瘋子!太難聽啊!」
風璧還是對「璧子」這個稱呼不滿意,感覺像「鼻子」。說道:「牧兄能穿上這身卿士的服飾,說明老太是已經讓你繼太史氏之嗣了,那現在牧兄也算是卿士貴胄了。我不稱你為上國之卿,你也不必稱我為外服諸侯,咱們還是以兄弟相稱吧。」
「這樣也好。」牧賜踱這閒步轉到了大鼎的背面,風璧也跟了過來。
「封爵的心愿已了,風兄打算選哪裏作為龍興之地啊?」牧賜指着面前的鼎身問道。大鼎的背面鑄有九州地圖,山川河流標註清楚,凹凸有形。
「巫咸之地!」風璧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聞言牧賜突然心中一凜,側眼重新上下打量了一下風璧,略帶自嘲地自言自語道:「晉卦之坤難道應在他身上?」
轉眼看到商弼也在身旁站定了,牧賜又問道:「商兄肯定知道鐵礦的買賣做不長久,那下一步打算去哪裏發財啊?」
「巫咸之地!」商弼亦不假思索地說道。
對於商弼的回答,牧賜倒沒有感覺到驚訝。頗有意味地說道:「其實我也想去巫咸之地,那咱們三個人算同道中人,應當同舟共濟啊!」
商弼似乎很是激動,語有深意的問道:「怎麼個同舟共濟法啊?」
牧賜拱手施禮道:「我勢單力孤,所以想請風兄和商兄多多幫忙。」
聞言商弼和風璧對視了一眼,各有心思卻都一言不發。
牧賜看着似有貓膩的二人,說道:「當然了,我也不會讓二位白出力,我可以給二位提點不錯的建議。」
「牧兄請講!」風璧深知牧賜身為王室執政大臣的侄子,近水樓台先得月,能夠輕而易舉地知曉華胥氏廟堂的最高決策。而這些秘不外傳的決策,往往能夠左右家國大事。自己如果能先人一步提前知曉這些消息,就能提前做好準備想好對策。這樣的話,在這個風雲詭譎動盪不安的局勢下就能占儘先機。
「風兄趕緊連夜去拜訪各路諸侯,重點是東黎侯姜不恤,南侯鄂飈,晉伯趙莊。」牧賜看出商弼隱隱有以風璧馬首是瞻的意思,故而說是給他們二人提點建議,但這話主要是對風璧說的。
風璧有些疑惑,「這都入夜了,去打擾人家不好吧?」
「今晚是個不眠之夜,誰都睡不着。實言相告,南匈奴九狼主率軍十萬南下,鬼渠大牛首亦率領五萬牛頭鐵騎東進,東羌軍八萬已出狄道。姜不恤已經派人連夜佈防去了,今晚他肯定忙着調兵遣將規劃戰事,肯定睡不着。不僅是他,風兄也睡不着吧?!據我所知你的大部兵馬都還堅守在西王畿,三家大軍一到,任風兄的兵馬有多驍勇善戰都會被殺得片甲不留。沒有了軍隊,風兄的霸業從何談起啊?!」東黎國兵強國盛,眼線耳目遍佈戎狄各部,所以戎狄一有動靜,東黎國這邊就能知曉。而老太史的眼線卻緊緊盯着這個消息最靈通的東黎國,不可謂不高明。在聽到細作向老太史稟報消息的時候,牧賜深深地感受到了自己這位伯父的城府心機。
聽完牧賜的話,風璧臉色大變,原本波瀾不驚的臉上霎時間湧起驚濤駭浪。南匈奴、鬼渠和東羌聯兵進攻,這比風璧預料中的最壞的情況還壞上三分。自己的大部兵馬和親族家眷都在西王畿,如他們有點什麼閃失,那對於風璧而言不啻於踏天之禍。一時間風璧變得有些焦躁,緊皺眉頭思索着對策,身旁的商弼也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看着風璧眉頭緊鎖一言不發,牧賜又說道:「還有一件事情,風兄回去安排一下。明天一早前去盟會!河陽盟會提前了!」
「多謝牧兄!」風璧深深施了一禮,誠摯地向牧賜道謝。說完繞過了大鼎甩開大步疾走到了梅謝身邊,商弼也緊緊跟了上去。「梅謝,回去告訴秦劍,讓他挑最好的戰馬,傳我的話到西王畿的車元將軍處,讓西王畿所有的軍隊以及他們的家眷親朋過子午關,退入褒地。你也趕緊回商兄的山莊,從衛虎那裏分領一支兵馬,打通通往庸地的道路。」
遠遠地聽到了風璧向梅謝發號施令,隨即說道:「我有幾車書簡已經裝好了停放在太史府的門口,也麻煩捎帶到商兄處暫時寄存。」
「好說好說!牧兄,那我們今晚就到這了,明早盟會時再見!」風璧聞言如此說道。
「好,明早再見!」牧賜說完,商弼、風璧、梅謝三人急急忙忙地離開了太廟。
伸了伸懶腰,打了打哈欠,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牧賜也出離了太廟,找尋道路向着後山行去。
王城選址講究,龍盤虎踞佔盡形勢。背山面水,負陰抱陽。王城前面有一條大河的支流經過,在城後有一條高而不險的山脈像伸開的臂膀一樣把王城護在裏面。在那連綿起伏的山巒中有一座高聳的孤峰,刺破暗夜隱入了朦朦朧朧的寒霧裏。
循着凹凸不平險峻異常的山路,鑽進了山巒寒霧之間。從鍾老那裏打聽到巫祝大人住在王城後山最高山峰峰頂的樹上,牧賜就向着那根黑夜裏的最高「天柱」艱難地行去。
華服衣裳被荊棘刮成了布條,膝蓋手肘被尖石劃破了皮肉。翻越了山脊,鑽透了迷霧。不知道朝着峰頂爬了多久,灰頭土臉的牧賜終於登上了最高峰的峰頂。在那一刻,就累癱在了原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環顧四周,觀賞着高峰顛頂不為常人所見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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