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叢嵐 第119 木屋

    桑衍於枝椏間躍過,身後覆雪仍舊緊追不捨。

    只是少了許行素,桑衍自己一人輕快多了,她驟然轉身,叫幾隻覆雪撞在一起,他們立刻用尖銳的爪牙與身側的同伴爭鬥起來,等打的兩敗俱傷才肯分開,可早已經沒有了桑衍的身影。

    覆雪們一直倒在背上的長耳高高豎起,向兩側轉動,一個個歪起頭似乎是在認真聆聽,聆聽無果,又用細長的吻部湊在地面細嗅,不知是不是因為逐漸離開了香氣籠罩的範圍,這些覆雪也一一安靜下來。

    桑衍蹲在樹上確認已經沒有什麼再跟着自己,這才躍入林間,抬眸左右一望,向前走去。

    這邊雖然沒有慕流央的氣息,可卻有人行過的痕跡,一般學生或獵人是絕對不會到這種地方來的,曾經從這裏走過的,一定是與這件事有關的人。

    人行痕跡逐漸清晰起來,她一抬頭,前方不遠有個十分突兀的小木屋,佇立在一望無際的荒原中,看上去並不牢固的木板斜斜拼在一起,縫隙處有風雨和寄生植物爬過的痕跡,應該不是最近才建起的。

    這種地方,難不成是獵人的暫居地?

    桑衍行至木屋之前,並沒有貿然推門進去,繞着木屋走了一圈,木屋上有刻印的痕跡,但分明一點氣息都透不出,就像這些刻印根本沒有運行一般。

    於林木上刻下一個標識,桑衍伸手拉開木門,根本就沒有鎖的木門很輕易便給桑衍讓開了路,背着太陽建在此處的木屋中黑黝黝有些昏暗,雖然其中的擺設十分簡陋,但卻被打掃的一塵不染。

    書架上放着些只有學者會看的書籍,大多是與命魂相關,桌上還有一本攤開着,似乎不久前這個木屋的主人才剛剛離開,連書都沒來得及收起。

    這個詭異的木屋中,竟然除了書之外,連燈都沒有。

    桑衍掃了眼書架,她看得見書架下有力量運行的軌跡,可從表面上看卻連一絲一毫刻印的痕跡都沒有,她反身回來檢查桌案,最後在門口處地板之下找到了一個小小的暗格,放着不知是做什麼的機關。

    這種機關現在已經很難見到了,命魂被發現之後,所有的一切都逐漸向着諸神與命魂的方向傾斜,後來刻印出現,原始而費力的機關暗格,也只有古老家族才會用這些作為身份的彰顯。

    其實這些人私下裏都是用刻印保護重要東西的呢。

    桑衍輕一撥動,書架後便發出了噠一聲輕響,她走到書架前用手挨在力量運行之處,那處的地板一顫消失了,顯然是以空間刻印隱藏起的通道。

    桑衍這才覺得有些不對,皇室就算是要害慕流央,真的有必要在這兒搞這麼一個地方嗎?明明只要把慕流央扔進那群覆雪,便什麼痕跡也不會有了。

    那麼,這是半雲家所為?

    地面上的木板微微向上傾斜,顯然是被暗格中的機關拉動,已經打開了暗鎖,桑衍拉起木板,向不知道通向什麼地方的幽暗地道望了一望,走回去關上門將暗格藏好,打理掉自己來過的痕跡,俯身走下階梯。

    木板被拉下,但如桑衍所想,以前的機關開合,都是必須由開關處控制的,所以就算是將木板扣合,也不會鎖住,她沿着狹窄而陰冷的通道而下,在轉過一個拐角之後,牆上便亮起虛弱而刺目的燈火。

    牆上燈托之內是泛着紅色的不知名油脂,帶着淡淡的腥氣,火光泛紅,映着桑衍紅色的影子在石壁上些微搖曳,有種令人不詳的詭異感。

    從這一點說,還挺像是半雲家會搞出來的風格,桑衍想起蘇猗湖偶爾提及時候做出的描述,逐一與眼前的那些火光合為一體。

    丟開無關的想法,桑衍視線一頓,在拐角處發現了一個奇怪的刻印,刻印雖小,卻被深深刻在石壁上,不知有多少力量在飛速運轉,桑衍用手指抹掉一些,然後將力量分散引導而下,沒叫陣法炸開。

    刻印閃爍片刻暗淡下來,就在那一瞬間,慕流央的氣息清晰可聞,隨之而來的,是濃重到連桑衍都輕皺起眉的憎恨。

    階梯的末端,是一條昏暗的小走廊,盡頭門扇虛掩,不知是不是陣法的緣故,桑衍在這令人心煩的黑暗中也看不太清,她不認為火光或者刻印的光源能夠將這些黑暗驅散,便乾脆空着手隻身走入。

    狹窄的走廊牆壁之上,不知道用什麼暗色塗料畫着詭異符文,桑衍湊的近了些才看見,正是血跡歪歪扭扭爬成一個個看不出形狀的文字,字句模糊,最終順着牆面滴落,在牆角處形成一灘紅痕。

    桑衍站直了身。

    她曾見過的不是嗎?

    這些如同詛咒般被用血字刻在牆壁之上的嘶吼,黑暗到連月光都無法透入的迴廊,十年前府西一座廢棄木屋之中,有着一模一樣的東西。

    桑衍看向虛掩着門的房間,停頓片刻,走至門前將其推開,房間內四面牆都用鮮血塗成了惹人生厭的暗紅色,不知什麼鳥的羽毛一層層疊在房頂之上,地板是一池烏黑的水跡,約有拇指深薄薄的一層。

    池水之中立着一面由白骨造就的屏風,屏風上寫着無法辨認的字體。

    看樣子,這裏是一間還沒有被完成的『靈堂』,佈置已經做好,唯獨缺少的,是被詛咒的心愿,不過就還沒寫好的那部分來看,開頭絕對是一個慕字。

    是什麼人,憎恨了慕流央整整十年?

    桑衍無言的將房門合攏,順着慕流央的方向摸索而去,腳步明顯快了些,這時候慕流央說不定已經被扔進什麼奇怪的邪術中了,她是真的不想找回慕流央之後,發現對方只剩下白骨或者乾脆被做成傀儡。

    雖然不知道是否與西疆有關,但帶走慕流央的人,並非半雲姝,而是十年前那個始終沒有露面的斗笠人,那人同愛慕着慕流央的半雲姝不同,恐怕慕流央落得越悽慘的地步,便越興奮。

    理由也已經不重要了,既然是憎恨到這般地步,大許已經失去了理智,被詭術與憎恨完侵蝕心智之後,除了憎恨之外不能去思考其他的事情,所以最初的理由,連這人自己說不定都記不得了。


    桑衍不喜歡這兒的氣息,只能儘量加快步子,只是迴廊幽深,似乎怎麼也走不到頭,她知道自己是心亂了,於是平靜的吐息,步子也逐漸平穩下來。

    越是詭術世家出身,越清楚憎惡的力量會將人摧毀到什麼地步,所以如半雲兄妹之流,雖然脾氣古怪執拗,卻會控制好自己的心智,不叫自己墮落到『邪道』之中,可這個人,也許並非是詭術世家出身。

    一個只因為憎恨慕氏,寧願墮入邪道的人。

    桑衍稍一搖頭,她停步在迴廊盡頭,門扇上以硃砂畫着不知是什麼的刻印,她手一挨上便被震開,乾脆覆着黑霧強行推門,悄無聲息走入其中,門內空無一人,只有幾疊被褥搭起的簡易床鋪,地上放着茶壺。

    桑衍回過身,身後是藏在門扇後,驚訝望着她的慕流央。「阿衍?」

    慕流央並未被綁縛着,可他身上一丁點諸神的氣息也沒有,桑衍立刻走到他身邊,黑焰懸在他鎖骨之間,片刻逐漸消散。還好,只是不知道什麼封鎖諸神的藥劑而已,再過個一兩刻也就自然解除了。

    算算時間,連團體賽都還趕得及。

    看來此事純粹是巧合,皇室帶走慕流央後將他扔在了這片荒原中,又偶然遇見不知是不是特意到此的斗笠人,而斗笠人完不知道半雲和皇室的秘密。

    「走。」

    桑衍沒有多問,拉開門示意慕流央跟上,慕流央同她一同走入走廊,低聲解釋道。「那人似乎是去採買了,一時半晌不會回來。」

    「是那個人對吧。」

    「半雲家給了皇室能抑制繁靈的藥劑,我意外撞到他手裏。」慕流央簡單解釋道。「這人不與我多話,甚至把我關在這兒之後,就沒再來過這間屋子。」

    只是他一直被封禁了諸神,門前的刻印憑蠻力無法打開,所以便被困在了這裏,而那人好像很不想看見他的模樣,只能從每晚隔壁發出的古怪響聲來判斷,斗笠人確實是有定時過來。

    「你認得他嗎?」答案是否定,可桑衍實在想不通還會有誰會這麼憎恨慕流央,而慕流央自己卻對這一無所知。

    路過那間『靈堂』時候二人腳步一頓,但沒有再猶豫便走上階梯,桑衍推了推木板,動作一頓,她向下望來,低聲道。「鎖住了。」

    慕流央兩步趕至她身側,手挨在木板上只稍微一蹭,便猛地收回,白皙指尖似是被墨水沾染般,正蠕動着向傷口內侵蝕,但不知被什麼阻礙住了,最終只把憎惡的力量留在了皮膚之外。

    「是詭術。」慕流央收回手,他顯然還有話要說,尚未開口便停住,與桑衍一同向階梯之下望去。「……什麼聲音?」

    似是陳舊木門被推動的吱嘎作響,伴隨着潮水涌動之聲,兩人屏息片刻,粘稠的黑色液體有生命般攀上了階梯,拐過角落,漫過燈火,直到將兩人逼退到退無可退的地方,才停下了涌動。

    不用試也知道那不是什麼有趣的東西,桑衍並未因那些安靜的在不遠處沒了動作的黑色液體而放鬆警惕,她緊盯着拐角處,一點水聲吸引了她的注意。

    有什麼,正踏着水,向二人走來。

    走過拐角的是一團古怪的白色,他掙扎着扭動身軀,在黑水中不斷膨脹,直到伸出手腳,最終形成了像是人類骨骼的白色生物。

    他並未停下腳步,在粘稠的黑水中抬步、落足,沒有五官的白色面孔鎖死了站在階梯上的慕流央,慕流央盯着對方的一舉一動,手指緩緩蜷起。

    桑衍不打算再等待,黑霧蔓延直接擒住白骨的一足,可是只在白骨上留下了一片腐蝕過的痕跡,他步下的黑水有生命般立起,將黑霧撲散吞吃。

    桑衍一怔,將黑霧收攏至身側,小臂一動匕首出鞘,在半空飛過一圈撞在白骨身上,發出了沉悶的聲音偏離軌道,最後回到了桑衍手中。

    「這東西……」慕流央屈伸手指,被餵下的藥劑不僅僅是封禁諸神,如今他能這般站着就已經是用盡力氣了,幸好發麻的手掌在緩緩恢復知覺。「阿衍。」

    他沒有將後面的話說出口。

    兩個人被堵在僅僅能夠轉身的地方,前方是怪物逼近,顯然攻擊沒有起到什麼效果,他如今只是拖累,比起試圖殺掉這個怪物,桑衍不如以力保護自己,打開這道門,獨自離開就是。

    怪物明顯是衝着他來的,若是不分出力量來保護他的話,慕流央知道桑衍絕對能夠離開。

    桑衍並未理會,胸口有種說不上來的情緒,叫她甚至沒有回頭——如果只為了甩掉他獨自逃走,當初她是為什麼要選擇走進這座木屋?

    誰又說她打不死這個傢伙?只不過要廢些力氣而已。

    慕流央低下頭,看見桑衍步下翻湧的黑霧越來越多,幾乎將狹小空間佔滿,他急忙抬頭去看桑衍的神色,而桑衍面無表情着盯住黑水中已經走至身前的怪物,黑霧將怪物頭顱籠罩。

    怪物脖頸處裂開一道縫隙,用手抓着黑霧塞進縫隙之中,只是那些黑霧怎麼可能被輕易吃掉?從內部不斷腐蝕着白骨,眼看着這怪物便小了一圈。

    怪物沒有知覺,仍在走來,雖然緩慢卻也最終逼至身前,桑衍將它踢下階梯,那堆白骨倒在拐角處費力的站起身,黑水自他身上攀下,覆蓋在他被腐蝕的缺口,凝固後與之融為一體,變為古怪的白色。

    「那些黑水與怪物是一體的。」慕流央眉頭一皺,若是一直如這般反覆的話,桑衍的力量絕對不可能支撐到那個時候,而桑衍觀察着怪物行動的軌跡,低頭望了望一步之外黑水的邊界。

    待那怪物走到黑水之外,一次性將之腐蝕就可以。

    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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