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叢嵐 第104 盛典

    雖說只有這一小片區域,但千年來累計的禁書要一本本篩過還是很難,桑衍抬手用指節敲了敲書架,唇微動無聲說了一句『黑龍潭』,立刻在半空浮起只有巴掌大的陣法懸台,台上壘了一摞舊籍。

    桑衍接下放在一旁,從第一本翻了過去,不過就如白狼所言,大多都是關於傳說的記載,只是在提及神明時候順便一提而已。

    畢竟黑龍潭是黑龍神殿所在,而黑龍一族是神明中最好戰的,人類與神明的仇怨也大多集中在以黑龍為主的幾個種族之中。

    下一本……手邊一摞已經少了半數,桑衍從兩本之間撿起看似破舊的殘卷,手指一頓,緩緩翻開。

    是這本沒錯,用紙和記錄方式都與其他書籍或文簡不同,薄薄的像是隨手記下的遊記,遊記的主人性子很隨意,提及一個地名若心情好便會多記幾句,若心情不好便常常只有一個『略』字。

    關於黑龍潭的記載正在末尾,凌亂潦草的一句描述後戛然而止。

    「黑龍潭,神明沉眠之地。」

    「——神明既死,她便是神明。」

    她?她是誰?

    桑衍沒從其他書中找到其他記載,便收了書又叩了叩書架,這回口中低喃的,是『神明沉眠之地』,得到的結果,只有空蕩蕩一本。

    算不上厚重但也稍微有些頁數,與破舊的遊記不同,這本書封上刻印着不少用於保存的陣法,又為了美觀將其順次排開,以皮革鞣為外封,內里是草藤壓製成薄卻柔韌的紙頁,顯然是大家所制。

    這本書並沒有署名,以自傳的形式起筆,寫着的卻大多是關於天下格局的分析,曾提到過希望世間人族整合為一,回到連無命魂者也能夠得到公平的世界。

    如此天真而不切實際的心愿,很難相信會出自一位長者的口中,能看出寫書人許是富貴出身,站在高處,才能試圖去悲憫泥沼中爬行的人們。

    桑衍不對內容有任何評價,她注意到這一段角落有夾雜在縫隙中的細小文字,看樣子是後人對此段的註解,仔細辨認,竟與東亭的字跡十分相似。

    東亭字算不上特殊,但也有自己習慣的地方,只要和他相處久了,基本一眼便能認出,雖然這與東亭的筆跡有零星不同,但桑衍還是很肯定,這一定是很多年前由東亭翻閱後留下的評註。

    「師長所言,是我不及……?」桑衍低聲念到。

    師長?

    書中提到最近的日期也是幾十年之前了,按年歲看這人確實有可能是東亭的師長。

    桑衍見這一句後面還有被抹去的字跡,可是已經無法辨認了,她緩緩向後翻閱,直到看到自己想看到的那一句神明沉眠之處,才停下動作。

    這一段大意是神明所沉眠的地方,埋藏着世間最美麗的瑰寶,即是世人所苛求的自由。

    不知是不是因為後文越來越抽象的原因,東亭的評註到之前一處便不再出現,再後面都是些桑衍看了也覺得荒唐的想法,也許是為了隱藏本意,大量的代稱與典故叫桑衍讀着有些困難,只得選擇放下。

    從東亭師長處出發,整個禁區一無所獲,也沒能找到這個人的生平,桑衍抱着疑惑在後面繞了兩圈,很快找到埋在書堆中一目十行的許行素。

    「這麼一個人……」許行素聽她這樣描述,眯着眼睛回憶片刻,突然出言問道。「你說他有,令天賦者與無命魂者之間隔閡消失的願望?」

    桑衍點頭,這一點如果真的實現,那天下將不會再有階級與統治,先不說可不可能完成,貴族世家也絕不會允許他嘗試的。

    正因他的不切實際,桑衍才記得這般清楚。

    「要從這點說,聽着有點像已故的南皇院長軒彧啊。」許行素見她懵懂不知的樣子,解釋道。「就是發明了陣法的那位,最初陣法發明不也是為了令無命魂者也能動用力量嗎?」

    「這樣說來年歲也對的上,他在位的時候東亭剛好是三年院的年紀。」桑衍沉默片刻,低聲問道。「東亭曾在南皇求學?」

    「我沒有聽說過。」許行素輕一搖頭,回答道。「他是現任院長中年紀最長的,雖然在歷任中算不上活的最久,在位時間卻是前無古人,所以他的事情,也沒幾個人知道了吧。」

    幾乎所有的人都默認着,東亭便是東亭本身。

    他與學院是不可分割的,好像從一開始他就站在這兒,他的過去,是平民出身還是世家出身,甚至當初一手教導他成為學者的師長是誰,大家都約定好了似的不去深究。

    若不是桑衍突然提到這本書,連許行素自己也都沒考慮過這個問題,他突然抬起頭,疑問道。「咱們,是不是有個自南皇來的主事?」

    桑衍想起柳玲瓏迷路那日自身邊走過的男人,點了點頭。

    「大家都知道那人是南皇出身,也沒有什麼異議,這麼看東亭和南皇的關係還不錯,也許東亭在畢業後曾有一段時間向那位院長求學,畢竟能創造出刻印這般神跡的事物,他一定也是個非常了不起的學者。」

    許行素緩緩分析道。「南皇教育以包容為主,也只有南皇才能不計出身教授自其它方向而來的學生,並且對其回到自己學院繼任院長一事不做評價吧。」

    桑衍聽着他慢條斯理的聲音,逐漸將那字跡與年輕時候的東亭合二為一,突然發現東亭在她記憶中永遠是站在高處的模樣,似乎壓根無法想像對方向任何人低頭求學的樣子。

    「你為什麼問這個?」許行素見她抬起頭沒回答也並未追問,他眸子一轉掃到自己手旁那本書,開口喚道。「桑衍。」

    「嗯?」

    桑衍以為他有話要說,也隨着他一同望過去,可許行素瞬間收回目光,猶豫着說道。「算了,等我……弄清楚再告訴你。」


    桑衍隱約看見,書封上寫着『舊聞,對神明組』幾個字。

    ……

    若將學院比作人類,那東亭肯定是個慢騰騰的性子。

    師長會將混亂的課程挪入地下封庭,所以什麼時候都不曾有過吵鬧和喧譁,一年院的學生早些時間還會因興奮而聚成一群,後來見多了沉默的學長們,也慢慢融入到鴉雀無聲的世界中去了。

    盛典期間,恐怕是這十年來最熱鬧的時候,二年院以南,整個學院的正中心,無數學生正圍坐於廣場之上,每個人都在小聲議論,這些話語彙成河流,而河流中的每一滴水卻對此毫不自知。

    「美人!」桑衍一直盯着最中間那座比其他高一些的比武台,聽見這一聲呼喚,回過身,看見席故霜正分開人群擠到她身旁。

    「美人,也在等個人賽開始?」席故霜見她默默轉過頭,並不算熱情的樣子,殷勤的解釋道。「抽籤之前有院長訓話這一節,還有些時候呢。」

    「東亭?」桑衍環顧四周,並沒有看見東亭的身影,一直作為副手出現的虞清鴻也不在,只有比武台旁邊的裁決位子上,隱約是坐着誰。「已經快到時間了吧。」

    「歷年盛典,東亭學院院長出現的時間可總是一息不差。」席故霜見她與自己答話,心中激動的不行,回答完了才反應過來。「誒那個,美人你好像總是對院長直呼其名啊?」

    桑衍終於眸子一眨正面看向他,面無表情的模樣令席故霜渾身一顫,突然記起這位美人可是一年院最強的黑龍,就在這時,桑衍反問道。「不行麼?」

    「不不不我沒那麼說。」雖說是問話,但席故霜明白這可絕對不是等着他回答的,轉開話題道。「你是院長的養女,親近些也是應該的。」

    桑衍本要挪開的視線一頓。「你怎麼知道?」

    她自被帶回來就沒去過人們聚集的地方,後來時間一長不少人連是東亭把她帶回來的這件事都已經忘了。東亭收養她與許行素的事情,這人一個學會考進來的學生,是怎麼知道的?

    桑衍冰冷的神色中看不出疑惑,席故霜覺得那更像是要滅口的意思,急忙解釋道。「我可是東亭的萬事通啊,沒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說着說着,這人竟然又驕傲起來了。「就沒有我打聽不出來的往事,黑龍在預備院中的那些輝煌,我可是一清二楚。」

    總覺得這人……

    桑衍抿着唇沒答話。

    他肯定會和許行素合得來,一個負責收集小道消息,一個負責分析,兩個人交換一下情報,基本能把學院中試圖隱瞞的事情,掀個底朝天了吧。

    這不是連她以前的事情,都一清二楚的被席故霜知道了嗎?

    突然,人們逐漸安靜起來,桑衍也將席故霜拋到腦後,重新望向比武台,不知何時東亭已經站在那裏了,面對台下無數學子,他仍是那種平靜而溫和的目光,其所過之處,學生們都本能的閉上了嘴。

    很好,已經完安靜下來了。

    但東亭並沒有首先開口,果然,片刻後有個角落立刻開始高聲談論什麼,由於廣場中已經鴉雀無聲,所以這幾人的聲音格外清晰,連談論的內容是慕城酒樓中飯菜的樣式都能聽見。

    被東亭學生們冷冷掃視過去的幾個人根本不怕,他們權當看不見,扯着嗓子繼續講話,外院學生一看他們並未穿任何一個學院的制服,便知道是被人叫來專門搗亂的。

    畢竟院長訓話這麼重大的事情,就是一個學院的臉面,歷代盛典沒有一次在這個環節不出問題的,都是以武力鎮壓,其他人雖然並未起影響盛典進行的心思,卻也想看看性格溫和很少出手的東亭,會如何處理。

    「安靜。」令人意外的是,東亭並未出言,是一道輕軟,口吻悠長的聲音命令了一句,他聲音不高,可那幾人瞬間便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學生們驚訝的向比武台旁裁決的位子望去,端坐其上,墨色長袍與黑髮糾纏一色的人,正是那位如女子般艷麗的慕家少主。

    並沒有誤傷任何一人,幾個主謀都掐着自己的喉嚨,試圖等待命令的時限過去,卻發現竟然沒有任何能夠擺脫的跡象,只好灰溜溜撞開人群,自最後繞出了廣場。

    也許本還有其他妄圖搞破壞的團體,但對上慕流央極不耐煩,又不得不保持笑意的雙眸時候,沉默的退後了幾步,低下頭不再多想。

    被拉來鎮場的慕流央煩得很,虞清鴻苦口婆心講了半天他的形象問題,逼着他換上東亭制服,還要求他把長發束起來,明明三年院有不少能坐在這兒解決這麼個小問題的人,幹嘛偏偏是他?

    尤其是坐在這麼中心的位置,一眼掃過去居然沒看見蘇猗湖,更是心煩啊心煩,他神色一動,望見人群中十分不起眼的桑衍,沖她眨了眨眼。

    桑衍以唇邊輕勾起的弧度作為回報,瞬間心情晴朗的慕流央在看到席故霜的一刻,眉目間立刻又凝起了陰雲。

    那人怎麼又追着桑衍不放了,以前他煩歸煩,被明確拒絕後可是從來不糾纏的,難不成真的看上桑衍了?他想起來了,那天席故霜還盯着蘇猗湖看了好一會兒呢,看來是要想個辦法教育他一下了……

    席故霜突然打了個寒顫,茫然的望了望正好的天色。

    待這一陣兒騷亂過去,一直安靜如無人的台上,突然傳來了清朗的聲音,東亭唇微動,明明只是尋常講話的音量,卻分明在每一個人耳邊響起。

    「今日,盛典之日。」

    東亭顯然並未受到學生們熱情的影響,還是那種如一盆冷水當頭澆下的平和語氣,他負手而立,清風正如他眉目。「台上或有成敗,或有生死,望諸位於裁決間盡君所能,也望諸位將紛爭止步於此。」

    他停下聲音,掃過台下被幻想沖昏了頭腦的年輕後輩,顯然這些人都已經是抱着死志了,他再多說些什麼也是無用,心中暗嘆一聲,繼續道。

    「歡迎……來到東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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