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杜雲尋安置到客院住下後,范安柏馬不停蹄趕往妹妹那兒去,范安陽己候在門前,看到妹妹的笑臉,范安柏總算露出笑臉來,「哥哥這幾天真是忙。」
「可不是,再這麼請假下去,我怕月底時,山長不放人了。」范安柏苦笑,揉着范安陽的頭,兄妹兩並肩走進屋裏。
范安柏略略交代了杜雲尋的情況,范安陽若有所思的想,她一直覺得杜雲尋太瘦,每次用膳,對他好像都是件苦差事似的,「書院的山長可診出他是什麼病?」
她沒問為何是把他帶回來,倒是令范安柏事先準備的好的說詞完全無用武之地,出乎意料的問話,令他怔了下,長嘆一聲方道:「之前半道上與皇上的人分道揚鑣時,杜家大表哥便把復常院子裏那些人托他們讓人送回京去。」
杜家兄弟到廣陵城後,只去瞧過新宅,並不曾住進去過,就直接到書院報到去,杜雲尋病了,理應回杜宅,他卻是住到范府來。
「前兩天,京里杜府派了兩個嬤嬤及十多個丫鬟,還有四位表姑娘住進了杜家。」
「表姑娘?」嘩!難道是京里的杜老夫人婆媳等不及杜相首肯,徑行把相中的姑娘通通送到廣陵城來?
范安柏苦笑搖頭,「說起來,復常會不適,也是因她們而起。」想到方才在自己面前還說謊掩飾的杜雲尋,他忍不住再長嘆一聲。
大老遠的被送來。自然是不願空手而回,住在書院裏又怎樣?她們住在杜宅,使喚下人給他們兄弟送吃的、送喝的,荷包、衣物全都包了。書院難道能攔着家裏給人送東西不成?
她們也不怕杜雲啟他們不收,跟着管事去送東西的丫鬟能言善道,三言兩語就把杜雲尋的小廝給嗆得說不出話來。
杜雲啟正好不在,杜雲尋鬱結於心,再有不知情的書院小廝幫着熱了吃食給他送去,本來吃的好好的杜雲尋,一聽那小廝說是杜家人送去的,當場吐了一地。
也就是因此,才驚動了書院山長,借着教醫診脈的機會。抓了杜雲尋的手診脈。這一診。最後的結論就是請他回家好好調養,言下之意很有請他回家把家事梳理順了,再回書院安心讀書。
但杜雲尋才幾歲啊?手頭上只有個口拙的小廝。光一個被派到書院送吃食的丫鬟就扛不住,如何去幫主子將她們趕出去?范安柏覺得就人手短缺一事,得好好和杜家兄弟談談,不過不是現在。
「我沒有立場去杜家趕人,但我能留友人及親戚留宿,她們進不來。」家裏沒女眷能招呼客人,是婉拒她們上門探望的最佳理由。
范安陽點頭,轉頭就吩咐竹香把白白給杜雲尋送過去。「哥哥放心,我會好好盯着復常表哥吃飯的。」
「明日我先把小路送回來,今晚我就在家裏住下。」黎媽媽適才在他過來時提醒了一句。他方驚覺,雖然客院是在外院,但家裏只阿昭和復常在,終究是不妥,不管阿昭是不是痴兒,他都不願她嫁去杜家,杜家太複雜了。
瞧瞧,杜家兩兄弟都避到湖州來了,京里那兩個女人還不放過他們!想當他們家的媳婦兒?只要那兩女人不滿意,苦頭豈會少?看看子守兄弟的親娘和親妹,復常也差點小命不保,前車之鑑血淋淋的證明就在眼前,他怎麼放心阿昭嫁到他家去?
黎媽媽提醒的是,杜家兄弟是好,但杜家實在不是個好歸宿,看他娘,有公婆撐腰,還是擋不住周姨娘進門,他敢說,不管復常或子守,他們若娶了阿昭,肯定會好好待她,但有兩重麻煩的婆婆,她們在內宅,一個孝字壓下來,就能把孫媳、媳婦折騰得死去活來。
范安陽微詫,不過看了眼大哥的表情,她覺得她還是不要追根究柢得好,「小路在書院裏可好?」
「好,好極了!」范安柏回答得咬牙切齒,想到那個去了書院,就像小鳥飛出籠,上房揭瓦無所不為的徐蛋,他的拳頭忍不縱狠的用力往身旁的梅花小几搥下去。
梅花小几扛不住這突來的重擊,砰地一聲,倒在地上,范安陽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看地上的梅花小几,再看看她看來很弱的斯文哥哥,這一掌的威力這麼大?再看青着臉咬着後牙槽的范安柏,她默默的別過臉,心裏暗想,小路小朋友到底幹了什麼好事,把看來淡定無波的大哥給氣成這樣啊?
※
「那有幹什麼好事?」范安岳隔天被管事接回來,他蹦蹦跳跳的跑來給范安陽送他新淘的吃食、玩具。
范安陽托着粉嫩嫩的臉蛋,明亮的眼睛裏寫滿了不相信。
被雙胞姐姐投下不可信任票的范安岳不滿的跳了起來,「你也幹過的啊?忘了嗎?咱們在海南時,還是三哥帶着咱們爬樹上房的。」雖然周姨娘很討厭,但三哥還是很不錯的,有好玩的都不忘帶着他,他向來是有好玩的都要拉上阿昭,雖然他們兩個的奶娘總是告誡他們,不要跟着三哥去做危險的事,可他從來不覺得爬樹上房是危險的事啊!
「要是三哥也來書院讀書就好了!」
嗯哼!笨小路,你別傻了!在任上時,范安松還算單純,但回京之後,嫡庶之分的鮮明,他還會一如既往帶你玩兒嗎?范安陽安靜的聽范安岳說着分別的這些日子裏,他的冒險,他結交的新朋友,他在書院裏學的新知識,范安陽怔怔的看着神彩飛揚的范安岳說得口沫橫飛,心裏不由掠過一絲羨慕!
身為男孩子,真好!
范安柏一早就趕回書院去了,因此午飯時,范安岳的奶娘朱媽媽便來請他過去陪杜雲尋用飯。
范安岳卻是睜大了眼,泫然欲泣的看着朱媽媽,「你讓我去陪復常表哥吃飯?奶娘,奶娘,我知道你一直嫌我胖,可也不能這樣讓我減食量啊!」
朱媽媽被他看得好氣又好笑,「七少爺說的是什麼話啊?您去書院讀書都瘦了,奶娘今兒還讓人買了幾隻老母雞回來,打算熬湯給您好好補補呢!怎麼會嫌您胖呢?」
范安陽悄聲問賀璋家的:「杜家可有人來?」
「有,一早就使人送了吃食來,大少爺那會兒還沒出門,使人把杜家來人請進來,大少爺本來還跟那丫鬟和嬤嬤有說有笑,可聽到她們送了吃食來,立刻翻臉,把人轟了出去。」賀璋家的邊說,邊掩嘴輕笑。
「咦?怎麼好玩的事,怎麼沒讓我知道?」
就是知道您會當好玩的事來看,才不敢讓您和七少爺知道的啊!「這種事您可不好出面,萬一壞了您的名聲可就不好。」賀璋家的連忙想打住范安陽的想頭。
「賀嫂子,我是傻子啊!來了廣陵城這麼久,上頭又沒有長輩壓着,只惹了那麼一件事情而己,楊家人如何能放心呢?」
賀璋家的一悚,「您的意思是,太后那裏還會忌憚您?」
「唉!楊十一郎還在北地吃苦受罪呢!祖父還是天子近臣,榮寵不綴,你說她可會放心?」
賀璋家的想到今早才離去的大少爺,以為是范安柏交代的,便道:「奴婢知道了,若是她們再上門來,必會跟您說一聲。」
「嗯。」
范安岳被朱媽媽一句,來者是客,而是又是親戚,還在病中,正需要人關心陪伴給打敗,轉頭就拉着范安陽一道去,朱媽媽滿心欣喜的去安排午食,黎媽媽卻派人來問,要把飯擺在那兒。
「客院那兒還有丁二夫人遣來的嬤嬤,六姑娘若到客院去,只怕那兩個婆子不明究理,會亂傳話。」
大少爺不在,范安岳是男丁,招呼客人的事自是在所不辭,可這干范安陽啥事咧?這言下之意,無非是請范安岳別胡鬧,替他姐姐的名聲着想一下。
范安岳豈是聽勸的,嗤之以鼻道:「媽媽開什麼玩笑,這裏是范家,阿昭是家裏的主子,豈有她避人的道理?傳令下去,把那兩個婆子看好了,不許她們出屋,誰要敢讓她們看到阿昭,小心你們的」
范安岳年紀雖小,但發號施令起來,狠勁可不輸他大哥,他和阿昭在父親任上時,可是曾代生病的母親管過一兩日內宅的,威脅恫嚇這些侍候的人,他熟練得很。
倒是范安陽坐在旁邊,捧着一個青瓷茶盞充當壁花,來到這個時代已有一段時日,可每每有人搶着出頭,搶在她前頭把事情料理了的感覺,還真是很奇妙啊!
自從院長媽媽過世之後,她們那些院童就被分散開來安置,加上她的年紀漸漸長大,不再有人護着,受了委屈,不會有人憐惜的抱着她,安慰她事情會好轉的,每天早上明明很想賴床,卻得強迫自己起床為三餐奔波,為學費傷神。
眼前這個熊孩子,卻形像高大的護在她身前,說這是她的家,那有她避人的道理耶!
忽地,眼眶一熱,范安陽久違的淚水如噴泉狂瀉!「小路!」她飛撲下榻赤腳一把抱住范安岳狂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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