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亦然低下頭,咬着嘴唇想了片刻,再一次抬起頭,眼神中有些歉疚,但更多的卻是堅定。「不是我們不告訴你,而是機緣不到,告訴你也沒用。」
無忌沒吭聲。他不會去問什麼叫機緣。換成他,他也不會輕易將道境的信息泄露給別人。更何況他也清楚,朝廷對天書院的態度其實是很曖|昧的,他又不是嬴自清那樣的順臣,皇后留一手,也是可以理解的。
「有幾個人知道?」
「大國師,母后,我。」嬴亦然頓了頓,又道:「他們知道得比較詳細,我只知道一點皮毛。」
「你母后會把這些信息告訴殷郊嗎?」
嬴亦然不說話。無忌明白了。這根本是不用回答的問題。別說沒有人知道皇后手上有這個信息,就算有人知道,皇后也不可能把這麼重要的信息透露出去。
這也許是大秦帝國唯一的生機。
「還有一個猜想呢?」
「殷郊很可能會來紫月森林。」
「他來紫月森林幹什麼?」林子月叫了起來。
話一出口,她隨即意識到自己問得很愚蠢。她和無忌來了紫月森林,殷郊要殺他們,當然也會來紫月森林。況且紫月森林的元氣濃郁,對於需要大量元氣的道境修行來說,紫月森林是最理想的修煉場所。殷郊如果真如無忌所說,有機會死裏逃生,他肯定會來紫月森林。
林子月的臉色變得很難看。怪不得嬴亦然那麼有把握的說殷郊不會行刺客之道。親手擊殺咸陽的反對者。他到紫月森林來了,要殺,也只能殺九夷部落的人啊。
道境也不能殺人於千里之處。那是箭神特有的絕技。
林子月咬了咬牙,非常鬱悶。到了這一步,她優勢盡失,反過來還要求嬴亦然幫忙了。
「明天就去箭神山。」嬴亦然站了起來,輕輕抖了一下袖子。「你們好好休息,睡個好覺。」說完,起身走了出去。順手帶上了門,從頭到尾都沒有再看林子月一眼。
「氣死我了!」門外的腳步聲一消失。林子月就一躍而起,不分青紅皂白的一通亂打亂砸,將屋裏的擺設砸得稀巴爛,捶胸頓足。咆哮不已。
無忌坐在床邊,看着林子月像以前一樣發瘋,卻什麼也沒說,只是有些無奈。
自己好像惹上了不該惹的事……和人。不過,看着兩個公主為自己爭風吃醋,苦惱的同時,他心裏卻莫名地有些小得意。
真是賤骨頭啊。
……
蒙自力站在廊下,看着緩步走進來的殷從周,眉梢不禁一挑。
殷從周的神情不對。他顯得太從容了,眼裏沒有一點應有的敬畏,仿佛這裏不是天戎院。而是天策院。
蒙自力笑了,原本微躬的腰悄悄的直起些許,不怒而威的氣勢沛然而生,自有一種睥睨天下的自信。他靜靜的看着殷從周,稜角分明的嘴角掛着矜持的笑容。
「殷國師,大駕光臨。不知有何指教?」
殷從周拱了拱手,哈哈一笑:「蒙兄。難道茶都沒有一杯?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蒙自力目光微閃,也哈哈大笑,伸手相邀,命人上茶。兩人看似輕描淡寫的互相打趣,實際上已經過了一招。蒙自力的氣勢沒能壓住殷從周,被殷從周反將了一軍,有些被動。
喝着茶,殷從周有一句沒一句的扯着閒話。蒙自力也不催促。他已經輸了一合,在沒有搞清殷從周來意的情況下貿然發問,只怕會再失一城。他相信殷從周不會一直這麼閒扯下去,他只要耐着性子等就行。
不出所料,殷從周見蒙自力一直沒有再問,只好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說起了正事。
「蒙兄,天書院是七院之首,如今蒙受天災,滿目瘡夷,朝廷上下憂心忡忡,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天戎院與天書院並列上兩院,蒙兄是不是應該出來主持大局,安定人心,為陛下分憂?」
蒙自力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這才慢條斯理的說道:「天書院被毀,的確令人震驚。帝國千年,這樣的事還是第一次發生,如果不查個水落石出,無法向天下人交待。只是天災一說,不知從何說起?」
殷從周嘴角微挑:「那蒙兄又有什麼看法?」
「我聽人說,天書塔出事的時候,內有你與蓋無雙前去天書院挑戰,外有鷹侍翱翔於天。這件事,怕是與鷹揚將軍有點關係吧?殷國師,不知令兄可有什麼要解釋的?」
「我也希望家兄能出來解釋一二,不過很可惜,他不在咸陽。」
「不在咸陽?」蒙自力的手指輕輕敲擊着桌面,語氣淡淡的說道:「那在哪裏?我可沒聽說鷹揚將軍離開京城的消息。」
「他去追擊毀掉天書塔的罪魁禍首了。」殷從周端起茶杯,又呷了一口茶。「在南山,他們還發生了一場激戰,家兄麾下的鷹侍全部為國捐軀,此人的手段……很殘忍啊,簡直可以說是不擇手段,肆無忌憚。」
蒙自力眼神微縮。「有證據嗎?」
殷從周點了點頭。殷廣從階下走了上來,將手中抱着的長匣輕輕的放在蒙自力眼前,打開長匣,裏面是一口劍,長約八尺的定秦劍,只有劍,沒有劍鞘。
蒙自力屏住了呼吸。他當然認識定秦劍,也知道這口劍在無忌手裏,如今劍到了殷從周手中,不僅可以證明無忌與這件事有脫不開的關係,而且隱晦的表示了殷郊的強大——他很可能已經殺死了無忌,將六口名劍都佔為已有,而不僅僅是定秦劍。
蓋無雙父子可是死在天書塔中,幾乎沒撐過一巡酒的功夫。
再想到殷郊一掌擊毀天書塔的事,蒙自力不禁覺得脖子後面涼嗖嗖的,臉色不由得的變了又變。
面對這樣的一個高深莫測的敵手,沒人能夠保持鎮靜。
過了良久,蒙自力才恢復了平靜,輕聲問道:「殷兄以為,誰適合擔任大國師一職?」
「天書院被毀這件事關係重大,愚以為,誰能查明此事,誰就可以做大國師。不知蒙兄以為如何?」
蒙自力眉頭緊鎖,良久才無奈的點點頭,舉起手中的茶杯,向殷從周致意。
「一切為了帝國。」
……
無忌睜開了眼睛,輕輕的推開林子月摟着他脖子的手臂,下了床,披上衣服,推門而出。
清晨的涼意撲面而來。
「起得很早啊。」旁邊傳來嬴亦然淡然的聲音。「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無忌沒有理會她的調侃,走到欄杆邊,和她並肩而立。嬴亦然瞟了他敞開的衣襟一眼:「你是不是該把衣服穿好再出來?衣冠不整,可不是為客之道。」
「這兒是九夷部落,不是咸陽。」無忌歪了歪嘴角,若有深意的看着嬴亦然。「你如果想借九夷部落的力量重興帝國,就要放下你公主的身份。」
「怎麼放下?」嬴亦然眉毛一挑:「和她去爭,去搶?」
「該爭的時候要掙,該搶的時候要搶。」無忌張大嘴巴,打了個哈欠。「當然了,如果你根本不在乎,那就沒必要費那個心思了。」
嬴亦然臉一紅,嗔道:「看起來你很享受啊。不過,修道重在清心寡欲,你的心態恐怕對修行無益。」
無忌無聲的笑了,嘴角微挑,露出一抹壞笑。「你知道天書的要義是什麼?」
嬴亦然一怔,眨了眨眼睛。無忌突然提到天書,出乎她的意料之外。這時候不是打情罵俏麼,怎麼突然提到天書這麼嚴肅的事。她思索了片刻,半真半假的行了一禮。
「請二師兄指教。」
「天書二十四卷,歸根到底只有兩個字:生存。」無忌舉起兩根手指頭,在嬴亦然眼前晃了晃。「怎麼才能生存?條件適合的時候,永生;條件不適合的時候,繁殖。除此二事,別無他義。」
「你在說什麼?」嬴亦然一頭霧水,不知道無忌究竟想表達什麼。
「這就是天書之道。」無忌無聲而笑。「我不知道你究竟知道多少,但是我可以告訴你,這就是天書之道。如果你腦子裏的記憶與此不符,恐怕我只能遺憾的告訴你,那些殘簡不僅僅殘,而且廢,廢物的廢。」
嬴亦然的眉心蹙了起來,驚愕的看着無忌。
「你解開了天書?」
「還沒完全解開。不過我已經找到了方向,只缺一點時間。」
嬴亦然的眉心蹙得更緊,聲音中也多了幾分寒意,甚至有幾分懼意。「你是怎麼做到的?」
「通靈術。」
嬴亦然倒吸一口冷氣。「你……你煉的不是劍陣,是傀儡!你把那些人煉成了傀儡!」她的眼睛瞪得溜圓,似乎站在她面前的不是無忌,而是一個可怕的惡魔。
無忌盯着嬴亦然看了很久,突然笑了起來。「一切為了帝國。」
「為了帝國,你就能做出這麼傷天害理的事,把八十個人變成了白痴,煉成了傀儡?!」嬴亦然沖了上來,一把揪住無忌的衣領,咬牙切齒,似乎恨不得要撕下無忌的一塊肉。「你……你是個魔鬼!」
無忌一動不動的看着她,看得嬴亦然心裏發毛。
「我將八十個出生以來就享受帝國榮耀的人煉成了傀儡,你就說我是魔鬼。那你為了帝國,將八十萬、八百萬無辜的人送上戰場,又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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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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