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白虎門徑直前行不過十餘里,臨街便可見格調大氣的舜天王府。庭前兩樽吞天獅的雕像,以及它身後那兩扇厚重感十足的朱紅色大門,遠遠見着便讓人一陣肅穆。
從街邊延伸至府門的兩列神情冷峻的黑衣侍衛,更是讓人望而卻步。
此時,舜天王府東北角,臨淵閣頂層……
一身青衣相士打扮的中年男子站在軒窗附近,下巴上蓄着小山羊鬍,一雙眼生得細長而邪氣,一眼便教人覺得非正氣之士。
而在他身前不足三尺遠的地方,一身墨色蟒袍的年輕男子正端坐於石桌前,斂眉看着桌上尚未下完的棋局。右手指尖夾着一枚白玉棋子,圓潤剔透,襯得那拿棋的修長手指也分外吸引人了去。
兩人沉默不語,空氣中有幾分冷凝之態。青衣相士甩了甩袖袍,將雙手負於身後,居高臨下的看着坐在那裏的那人,亦或者說,看着那盤殘局,嘴角隱約含着笑意。
卻沒過多久,對面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徐士添,你執黑棋。」
男人抬起頭來,正是這舜天王府正兒八經的主人——趙子鈺。
被喚作徐士添的青衣相士聞聲,負在身後的手掌隱隱握成拳,輕顫了一下,卻是回應了趙子鈺那似問似喃喃的話:「是。」
嗒!
指尖落下,白玉棋子被穩穩地擱置於一圈黑棋中間,卻是另徐士添臉色一變,原本如竹般僵挺的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往棋盤方向靠近。
「你輸了。」白子輕放,趙子鈺未曾抬頭,慢條斯理地將邊上一圈黑子拿得所剩無幾。
步步殺機,步步為營,在徐士添以為自己百分百完勝的時候,趙子鈺卻是棋逢絕境,置之死地而後生,以一線生機讓他潰不成軍。
徐士添自詡棋藝高超。以往也不曾棋逢對手,長此以往,便是覺得無人能與自己在棋盤上一拼高下。卻如今與趙子鈺一輪廝殺,教他有些無言以對。
「王爺技藝卓絕。草民自愧不如,甘拜下風!」徐士添說着便雙手一摒,沖趙子鈺彎腰行了一禮。
「士添本也是棋藝高超,又何須妄自菲薄。」墨色的袖袍在棋盤上輕輕拂過,方才那一盤一面倒的棋局已被趙子鈺輕易化解。棋子零零散散地落在棋盤上,雜亂無章。
站起身來,趙子鈺行至欄前,面向西南而望,眼神深邃,讓人捉摸不透。
徐士添跟着他身後走了幾步,在離趙子鈺三步之遙的地方落下,也看向那令他全神貫注的一方,啟唇輕言:「王爺,草民近日夜觀星象。西南朱天,似有異變。」
趙子鈺雖不言,心裏卻是暗自防備着,聞言不禁神色一黯。
西南……
上天還真是厚愛他,知道他最為關注的是哪幾人,竟然讓徐士添注意到了這天地異象!
古語雖言高處不勝寒,可卻忽略了身居高位的利處。
臨淵閣地勢較高,修築三層。站在這頂層放眼望去,便能將大半個皇城之景都盡數收納眼底。
遠處似有爆竹聲響起,民間坊里煙火瀰漫。四處都洋溢着濃濃的喜慶意味。
裹着一層硝煙的淡淡味道,趙子鈺與徐士添身後出現一身着褐黃色勁裝的男子。
察覺到身後的動靜,趙子鈺並未轉身,依舊注視着那一方向。似乎是被吸引住了一般。倒是徐士添動作了起來,朝身後望去,一見便一目了然,當下便與趙子鈺告退,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臨淵閣。
卻在走了一段距離後,若有所思地駐足回望了一眼。眉眼間儘是疑慮。
徐士添本是一介寒門書生,卻被趙子鈺慧眼識珠,後得知他竟通曉天文,懂得星象之說,便留了他在府上做門客。
徐士添到底也是個八面玲瓏的人物,又什麼都知曉一些,更是下得一手好棋,因此受趙子鈺照拂比較多。在趙子鈺身邊待得久了,他身邊的那些人徐士添自然也是認得了不少,方才去的那人他也是認識的,不正是趙子鈺左臂右膀之一的方盛,方氏兩兄弟的老大?
可方盛據說一直被趙子鈺安排在別處,得了封地之後便派了他前去并州進行打理,如今怎麼會出現在王府內?
搖了搖頭,徐士添並不再多想,快步向他在舜天王府內的居處走去。
留在趙子鈺身邊替他打點一些事務,無異於與虎謀皮,要時時刻刻注意,不能被猛虎反咬一口。否則便只有死於虎口,不遺余骨!
徐士添走之後,無需趙子鈺開口相問,方盛便將得來的消息匯報給了他。
聽着方盛的一言一字,趙子鈺冷峻刻板的臉上竟是出現一抹淺淡的笑意。
有趣,實在是有趣!
好歹夫妻一場,同床共枕二十載,想不到這陸桁竟然如此狠得下心!
但這陸許氏也真是藝高膽大,竟然敢借着執掌尚書府中饋的易處,幾次三番暗度陳倉,將尚書府偌大的府庫都轉移了三分之一!要知道,陸桁的兵部尚書府,府庫里那可是有一筆不小的財富,莫說是三分之一,哪怕是七八分之一,若是放出去,也都是能讓人垂涎欲滴、搶破頭顱的!
「只是關進地牢而已?」尾音輕揚,趙子鈺似乎有些不相信。
微微側首,眼角餘光掃向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的方盛,趙子鈺挑了挑眉。以陸桁的性格,似乎不會就此善罷甘休吧!
錢財權,於陸桁而言,可是比那些所謂的親人親情都重要得多的東西。如今陸許氏那女人從他這裏掏了那麼多錢財不說,竟然連地產都捨得脫手送人,真不知該說那老女人是傻還是蠢!
方盛聞言,卻有種啞然無言的感覺。
只是關進地牢?而已?
一氣之下將自己的結髮妻子關入地牢,這樣的懲罰在主子看來卻是如此不值一提?真不知,除了那……什麼樣的事才能百分百吸引主子的注意力!
在方盛沉凝的片刻,趙子鈺卻再度出聲:「還有事?」
方盛默,主子是不是還忘了一個人?
揚眉看着趙子鈺的後背,方盛並未離開,遲疑片刻後終是開口說道:「寧夫人還在尚書府!」
嗯?趙子鈺挑眉,陸霏寧那女人還在尚書府,他知道,可這事與他有關?
終於從西南方向收回自己的視線,趙子鈺迴轉身子,重新走到石桌前坐下,看着那之前被自己衣袖攪亂的期盼,微微蹙眉。
方盛抿了抿唇,也跟着他轉了個方向,接着道:「主子可知,尚書府今日遭了霉運,除了那陸桁的夫人受罰之外,竟接二連三有人昏迷不醒。」
「哦?」還有這樣的事?聞言,趙子鈺似乎有了些興趣,重新擺弄着棋盤新局的手指稍稍一頓,抬眼看向方盛,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寧夫人還未進得尚書府大門,便被氣得當眾吐血,也因此才會有了陸許氏一事。」方盛說着,唏噓之餘又不免覺得有些好笑,想着府外那些百姓的言論,心裏連連嘆氣,這些人竟然會有這樣活躍的思維能力,還真是令他刮目!
說着不用趙子鈺再行催促,方盛便將完整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知於他。
陸霏寧回府竟然被拒門外?大年初一便被氣得吐血暈厥!
嘖,這可真是前所未聞!
果然陸桁是個心狠的,之前便還想要通過陸霏寧來打理好與舜天王府的關係,如今見他冷落陸霏寧於此,竟是直接將這顆原本優秀的棋子棄而不用?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句話用在陸桁身上,還真是貼切到極致!
「所以,相信用不了多久,這皇城所有的人都會知道尚書府內的變故。然眾口悠悠,陸霏寧也很快便會被冠上不詳之名。」雲淡風輕,趙子鈺說得並無太在意,轉瞬便將注意力再度轉回了黑白棋子間。
與他而言,陸霏寧不過是一個女人,一個可以被當做棋子的女人,只看她有沒有自知之明,配不配被他當作一顆最實用的棋子!
看得出趙子鈺的態度,方盛也不再多言,退到一角靜靜站立。
陸霏寧是在黃昏時分被藍轎抬回來的,依然是從那扇不起眼的小門進出,卻是離臨淵閣極為接近。從那扇門進來,穿過一條二十丈長短的抄手遊廊便能見到臨淵閣的牌匾!
陸霏寧一直棲身西涼閣,與臨淵閣相隔甚遠,從進入王府之後,也未曾在府內遊逛過,自然是不知道這王府內的佈局。
「那是寧夫人的小轎。」方盛眼厲,一眼便看見正從轎上下來的陸霏寧。一路走着都需要環佩從旁相扶,果然是被氣得不輕啊!
趙子鈺側首,只是輕挑眉眼往臨淵閣樓下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線。
女人天生便是男人的陪襯,像陸霏寧如今這樣的病弱之態,哪怕是只讓她做個陪侍,眼下趙子鈺都看不上眼。
王府外,坊間鑼鼓喧天,那熱鬧的氣氛並未停歇,為這雍容華貴的皇城平添了一份生氣。大街小巷裏頭,人群熙攘,叫賣不斷,濃濃的新年氣氛在花燈間彌散不息。(未完待續。)
PS: 謝謝青青魚貓的貼身香囊撒O(∩_∩)O~
這周單休,明天周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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