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姚其實沒有興趣聽這些,就算現在她對葉凜的敵意沒那麼大了,但也不代表她對葉凜的事情感興趣,上頭神仙打架,她不過是凡人,只要不波及到她,管神仙誰打贏做甚?
不過,想到葉凜的親娘鮑芙,她又捺着性子聽田大嫂說那些驚險的事情,不過在聽到田大嫂為了掩護葉凜突圍而挨了一刀,她頓時就拉着田大嫂查看起後背的傷口,「傷的是這裏?」
田大嫂輕「嗯」了一聲,「別看這傷口好像很猙獰,其實傷得不重……」
「都快要傷及內臟了,還不重?」陶姚沒好氣地道,「你先等着,我去韓大夫那兒給你拿起治刀傷的藥,他擅長這個。599小說網 m.xs599.com」
說完,陶姚也不待田大嫂說話,徑自就轉身出去了,被留下來的田大嫂感動得差點落淚,她一直以為陶姚是不喜歡她跟着的,因為她接近她是有目的的,但這次似乎有些不同了,陶姚似乎真的接受她了。
對於這局面,她有些意外,又有些內疚,她不該為了幫助葉凜從而離開的,她知道那時候陶姚並不贊成她的選擇,可她最終還是選擇了離去,剛回到荷花村村口時,她還擔心過陶姚會不待見她的回歸,或者直接就不讓她進門了。
在她胡思亂想之際,陶姚拿了藥匆匆就回來了,一回來看到田大嫂那情緒低落的樣子,她皺了皺眉,「你又怎麼了?趕緊過來,我給你上藥。」
「陶姑娘,我以後不走了。」田大嫂突然道,說這話時,她的表情十分的認真。
陶姚挑了挑眉,有些好笑地道「腳長在你身上,你愛去哪就去哪,這是你的自由,田大嫂,雖然你的賣身契在我手上,但我記得跟你說過你隨時都可以拿回去。」
當初她說要還她自由,可以拿着這個到衙門那兒去消奴籍,可田大嫂卻不同意,這事才擱淺了下來。
「陶姑娘,我不是這個意思。」田大嫂立即道,深怕陶姚誤會了她,「我是說以後不會再干你不認可的事情,至於消奴籍一事我真的不急,我……我還想跟你學接生,做那個什麼士來着……」
「助產士?」
「對,就是這個,陶姑娘,你不會改主意不教我了吧?」
田大嫂有些驚恐地看着陶姚,深怕她會改主意不留她下來,其實當初她不肯消奴籍也是怕陶姚會趕她走,現在也亦然。
「你要學我就教,你怕什麼?」陶姚對田大嫂的態度其實始終如一的,這是傅鄴那邊的人,她的信任度是有限的,可大家同為女人,她也不會在她受傷時還冷眼旁觀,所以才會去向韓大夫討來刀傷藥。「反正我這診所還缺人。」
通過田大嫂這事,她在考慮要不要去牙行那邊買幾個女人來學護理專業,這些人都不好招,一般人家的姑娘等着嫁人,哪會拋頭露面?再說村子裏的人是非多,她也不想做得罪人的事情。
若是買回來的那就另當別論了,雖然經過異時空之旅,她對於買賣人口的事情有了牴觸心理,但她畢竟還在這個時代生活了二十來年,本身對這些事都司空見慣了。
再說她也不會一輩子拘着人家不放,隔個兩三年後她就還人家自由,改為聘用制,嗯,想想,這倒是條招攬人才的路子,比在村子裏請人方便。
田大嫂一直小心翼翼地看着陶姚的表情,結果看到她似乎不知道想到什麼,表情越來越舒展,她這才也跟着放鬆心情,這會兒她慶幸自己沒有跟着葉侯爺的大軍返京,那等功名也不是女子能隨便建立的,而在這裏,她看到自己有可能的另一種生活面貌,這才是她該走的路。
因為這事耽擱了,陶姚沒來得及到譚宅去見鮑芙。
鮑芙卻是頗為想念陶姚,這些天她按捺着自己的心情沒有跑去陶姚的小診所,就是怕自己去得太勤會讓人生厭,這想法若是在數月前,她一定會覺得很可笑,她堂堂永安侯夫人,到哪家府上去做客都是人人爭搶巴結的對象,哪裏會擔憂人家不歡迎?
卸髮釵時,山茶看到自家夫人對着鏡子又一百零一次地嘆息,她勸道「夫人莫要擔心侯爺他們,等侯爺進京了,肯定能穩定大局救出皇上。」對於時事,她還是知道一點的,出京前夫人叮囑過她。
鮑芙聞言,表情怔了下,對於丈夫和兒子,她是刻意不去想的,她怕自己越想就會忍不住偷偷返京,畢竟這父子仨都是她的命根子,哪一個出意外她都接受不了。
但她知道自己的身份,若這個時候回京那就是拖後腿的存在,所以她必須在這兒等着他們勝利後來接她,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她估計也不想活了,獨留她一人在這世上,活着還有什麼意義。
「我每天都向佛祖祈禱,一定會平安的。」她輕聲道,也算是安慰自己。
「那夫人就別再嘆息了,夫人應該放寬心等侯爺來便是。」山茶道,然後似想到什麼,她又試探地問,「夫人,要不要明天奴婢去請陶姑娘來做客?她似乎與夫人挺投緣的。」
鮑芙對這提議頗為心動,譚夫人回來後轉述給她的話里只說陶姚拒絕了當她的義女,至於原因,陶姚並沒有說,她到現在也不明白自己這提議到底哪裏不對了?
看來,還是得她再親自問問才行,不過,眼下她只是淡淡地道「明日再說吧。」
山茶這才不再開口,小心地服侍夫人上床歇息,放下帳子,她就退到耳房去歇息。
鮑芙卻是翻來覆去地睡不着,她一直在夢魘裏面出不來。
當年,她生下囡囡時因為難產,所以對這個女兒是格外疼愛。
在她滿月後,除了辦了一個盛大的宴席招待賓客外,她還帶着女兒到寺廟去還願添香油給女兒積功德。
本來用意是很好的,但這事讓她後悔了十幾年,若是當年她沒有這麼做,或許就不會與女兒分開以致這十來年都天天活在後悔當中。
那年,京城湧進了不少因為天旱而前來乞討的災民,當然除了這些人之外,還有一部分落草為寇的流民,而丈夫那天正好有公事纏事而沒有陪伴她,她以為帶足了護衛,安全上應該沒有問題,這才敢大膽地前去還願。
哪知回程途中,卻遇上那麼可怕的一股土匪流民,他們直直地朝她的馬車衝來,擺明了就是要搶劫。
危險之際,她早已嚇得臉色發白,但卻還得鎮定下來想對策,而妹妹鮑蓉再一次從車窗口探頭看向身後的追兵,轉回頭後,急切地與她道「姐,那些人就要追上來了,怎麼辦?」
「先別急,我們還有護衛能拖上一拖,我已經着人給你姐夫帶信了。」她只能這麼說,一來給自己壯膽,二來安定人心。
「姐,我們沒有關係,但囡囡怎麼辦?她還這么小,刀劍是沒有眼的,萬一他們看她小就先朝她動刀呢?」妹妹鮑蓉一臉的擔心。
這也是她最擔心的事情,比起成人,女兒還太小,她連反抗能力都沒有,她當初到底是為什麼要帶這么小的女兒出門上香還願?她該留她在府里的,這樣她就不會經歷這樣的事情。
「姐,要不……要不我們先讓奶娘抱着囡囡往另一個方向逃走,一個女人抱着個孩子,只要我們拖住了,她們就還能有一線生機。」妹妹出了一個主意。
這個主意說不上好,卻是在當時最好先保存孩子性命的方法,她想了想後,就接納了妹妹的提議,讓奶娘抱着囡囡先下馬車,然後他們這一行人再引開後面的追兵。
當囡囡的奶娘抱着囡囡跳下馬車時,她的心都要碎了,她甚至不敢看女兒多一眼,她怕自己會自私地留下她。
「姐,別再看了,囡囡先離開不會有事的。」妹妹勸慰她道,「若不是我了解姐你的性子,我必定會勸你抱着囡囡先離開……」
「不行,我目標太大,走不掉的。」她很明白這群流民是衝着她來的,所以她是逃不掉的,目光落在妹妹年輕的臉龐上,「該是你走抱着囡囡走才是,都是姐想差了……」
「姐,我不走,我要留下跟你一起。」
妹妹握着她的手表示要與她同進退,那一刻她是感動的,不愧是血脈相連的姐妹,關鍵時刻就能見人心。
結果,卻是相當的諷刺,她因為丈夫救援及時能夠逃過一劫,但她的女兒卻再也找不到了。
奶娘死了,死的時候面目全非,顯然是被野獸吃了,而她的身邊不遠處,就有囡囡破碎的襁褓。
這一幕深深地刻在她的腦海里,無論何時,她都無法忘記,而當時她抱着那破碎的襁褓痛哭流涕卻再也喚不回女兒。
人人都說囡囡也被野獸吃了,可她不信,她的女兒怎麼可能會死於獸口?
當年他們夫妻倆搜遍了京城以及近郊,卻是一點線索也沒有,找到的被丟棄的女嬰都不是她的囡囡。
「囡囡……囡囡……」
「夫人,快醒醒,天亮了,夫人……」
山茶的聲音傳來時,她才從那夢魘裏面掙扎出來,一睜眼,看到的就是模糊的天光,這時候她才知道她又淚流一夜。
「夫人,我給你擦擦臉。」山茶小心地扶她起身,然後擰乾巾帕給她擦去臉上的淚水,初時她見到這一幕還會忐忑不已,現在卻是見慣了,夫人太想念小姐了。
鮑芙因為這一夜的夢魘而心情低落,沒有吃下多少早餐,就坐在廊下拿出那貼身帶着的平安鎖撫摸了起來,她的臉上滿是解不開的哀傷,手卻是一遍又一遍地撫着上面熟悉的紋路。
女兒的大多數東西,包括那張破碎的襁褓都被丈夫燒了,她當時發瘋一般地搶救,就只能搶回這一個平安鎖。
她知道丈夫是不想她再觸景傷情,有些事情該遺忘就得遺忘,她也知道丈夫不是不心痛女兒,只是男人的心比女人要大得多,他們會有更多的事情去牽掛,留給妻女的地方其實是有限的。
可她沒辦法說放下就放下,她就這麼一個女兒。
陶姚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鮑芙身上的哀傷感染了她,她似乎也能感覺到那無邊沒法釋放的傷情,所以,她站在院門外靜靜地看着,那一片天地她似乎踏不進去。
「今兒個一大早我來看貴人,她就是這個樣子,我也不知道她是怎麼了,問了她的侍女,她卻是什麼也不肯說,陶姑娘,要不你去跟她說說話,讓她心情好一點?」譚夫人一臉期待地看着陶姚。
雖然與鮑芙的關係拉近了,但她是知分寸的,有些事不是她該過問的,而比起她來,陶姚顯然更得鮑芙的心,所以她一大早就派人去請陶姚過來。
陶姚到底比譚夫人多知道一點關於鮑芙的事情,鮑芙這個樣子應該是想起自己的女兒了吧?
葉家千金失蹤的事情在京城並不是秘密,畢竟辦過盛大的滿月宴,全京城的權貴都去喝過滿月酒。
只能說這葉家小姐命不好,生在富貴人家又有疼愛自己的爹娘,自己卻無福享受這人間的親情。
直到現在,她對這葉家小姐還是挺惋惜的,與她飄零的命一樣,沒有親緣。
同是天涯淪落人,她對於鮑芙似乎有了幾分感同身受,無論再怎麼思念,逝去的人都再也回不來了。
不自覺地,她邁步走進了那個悲傷的領域。
譚夫人有些吃驚,她沒想到陶姚一聲不吭地就朝坐在廊下,滿身都是生人勿近氣息的鮑芙走去,有時候她真覺得無法看穿陶姚這個小姑娘,她本以為她還會推脫一二,哪曾想她會這麼幹脆?
真是,讓她想要少喜歡她一點都不行。
陶姚循着心意走向鮑芙,看着那寫滿悲傷的身影,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握住鮑芙撫摸平安鎖的手,「你別難過。」
鮑芙看着那覆在自己手上的手,那聲音似乎從遠處傳來,但卻奇異地撫平了她內心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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