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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國神遊(16)
在這個小院並沒有住幾天, 等再醒來的時候, 已經是在馬車上了。看小說網 www.kanxiaoshuo.net
他的身體並沒有好,以他對這個身體的了解,這個身體沒好的大夫調養,不太容易養好。而這些人,似乎很看重他, 但卻也未必看的那般重。
能跑進山裏的孩子,若說是家在附近,跑山上迷路了,沒能回家,這個還算有可能。但聽這些人的意思, 這孩子的家似乎是在南邊。
弘暉就更少說話了, 南北的腔調不同。他不可能一開口就說一口地道的南腔。不過是滿朝的大臣,南邊的大臣要比北地多的多,尤其是文人。想跟這些人打交道,聽懂人家說話是最基本的。別管哪裏的方言,聽懂沒有障礙,會說就有些強人所難。因此上, 少說多聽多看, 這都不是處事的方式, 而是保命的方式了。
這是夏天的大雨之後,因着天氣炙熱,路上倒也不至於泥濘。但卻坎坷的多,坐在馬車上的滋味, 並不是很好受。
天熱加上顛簸,悶在馬車上的感覺並不怎麼美妙。他小心的觀察,陪着他的好像就三個人。除了陪着他的婦人,其他兩人一個是黑臉的中年漢子,一個是年紀輕輕的小伙子。
小伙子把中年漢子叫黑叔,這個黑叔稱呼年輕的小伙子為小乙。
而一直陪着他的婦人,具體叫什麼他不知道。黑叔稱呼她為嫂子,小乙稱呼他為嬸子。
這三個像是這個孩子家的僕從。黑叔和小乙在坐在外面的車轅上,不怎麼主動跟他搭話。婦人一路上除了小心的照顧他的飲食起居之外,多餘的話也沒有。
弘暉不折騰,乖乖的配合,使得這一路上順利的很。
在馬車上,他最多就是挑開馬車的帘子朝外看看。沿途走過的地方,他有了基本的判斷,這裏就是京城。他此刻就在京城的附近。
他嘗試着在下車活動的時候留下暗記,看看會不會有人順着這些記號找回來。可馬車走了一天,到了通州碼頭的時候,他就已經放棄了繼續留記號的法子了。
因為沒用!這乾隆……他都不能確定是他孫子了。
蓋因眼前這個通州,實在是太陌生。當年的通州作為南北水路的樞紐,其規模何等龐大?只因這一碼頭,通州已經變成了一座偌大的城池。從通州到京城,官道的寬度大過任何一條道路。
可眼前呢?跟當年皇阿瑪派他南下辦曹家的案子時候的碼頭沒多大的差別。
因此,他有些恍惚。到底是發展的倒退了,還是別的什麼。
可若這是倒退……怎麼可能呢?除非大的不可違背的災害,比如洪水呼嘯,一夜之間一個城池瞬間被吞沒了。比如戰爭,戰火之下,什麼東西都保存不下來。
除了這兩種可能之外,還有別的嗎?便是敗家子敗的快,那也不是一個帝王就真的完全能左右天下的。別說天下了,就是皇帝眼皮子底下的朝廷,那也不是皇帝一個人的。那是皇帝連同百官的。所以,這真不是說敗就能敗的,還得看從這個碼頭獲利的既得利益者,願不願意將好好的聚寶盆變成如今這個德行。
到碼頭上的時候已經天黑了,原以為能住一晚,說不得能多聽點什麼來。卻沒想到一晚上都不歇,直接上了船。
船並不是多好的船,但船艙看起來還不錯,這倒是有些意外。
在船上安頓好了,隱隱的能聽見船老闆和碼頭上的人說話的聲音。
一個問:「……這一趟得回了,昨兒船就被客官給包了,專等貴客呢。如今好容易等來了,再不敢耽擱。您要用船,得什麼時候呢?要是十天之後……您放心在下一準就趕回來了。」
另一個就道:「那你只管忙你的,我在這邊的事多。朝廷要給仁慧太子修陵寢,怎麼着也得把路子走通了,貨出手了才好回……」
再說什麼就聽不清楚了。
他得了一個有價值的消息——仁慧太子。
誰是仁慧太子?
不對呀!秘密立儲之後,哪裏還有什麼太子?
而且,這太子是活的還是死的?活着修陵寢的,那是帝王,誰家太子也沒那個膽子這麼早就大興土木的給自己修陵寢。可要是死的……這倒是可能。
但這卻叫人心裏更難受,太子沒活到登基便薨逝了,朝廷是要出大事的。
心情起伏不定,腦子裏一刻不得閒,沒等想出個所以然來,船就動了。其實想這些已經沒有價值了,便是知道如今是哪個不屑子孫,現在也不能如何。因此,保命才是當下最該做的。
心思一定下了,他注意到了之前船老闆的話,他說:昨兒船就被一個客官給包了,專等貴客呢。如今好容易等來了,再不敢耽擱……
之前上船的時候,除了自己一行主僕四人還有別的人嗎?
沒有!
那麼貴客就是自己?
他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明兒他打算去甲板上走走,看看還有沒有別的什麼人。
第二天一早,他起的特別早。還能聽見隔壁黑叔和小乙的鼾聲的時候,他就已經起了。推開船艙的門,江面上的風帶着涼意,反倒是比悶在船艙里舒服。
船老闆就睡在甲板上,聽見腳步聲就趕緊起身,一看見是他就賠笑:「小少爺這就起了?」
弘暉笑了笑,「老闆聲音小些,莫要驚擾了別人。」
這老闆朝船艙的方向小心的看了一眼,聲音果然就低了:「少爺說的是,小的莽撞了。」
弘暉卻順着船老闆的視線發現,他看的地方並不是黑子他們住的地方,而是另一邊。
也就是說船上還有更需要在意的人。這人若是跟自己是一起的,為何從不露面。這人若跟自己不是一起的,又何須專程等自己一行呢?
呵!挺有意思的。
他在船上站了站,就又回去了,臨走只告訴船老闆,他早飯要一碗米粥,兩碟醬菜即可。
這個孩子的腸胃,虛弱到吃別的都不成的程度了。
而從這天氣,他身邊好似也沒有那婦人總看着了。多是船老闆過來給送些飯食,那婦人一天出現一次,看樣子也是身體不舒服,在強忍着的。
她……和他們都開始暈船了,暈的特別厲害。
這就更有意思了!口口聲聲的說自己是南邊人,家住在太湖邊上,他們是自己的舊仆……太湖邊上的人家啊,竟然會暈船?
拋開年份這個問題不談,只說這個孩子的本身,他初步給了判斷,這孩子怕是遇到的不是一般的拐子。
因此,這一路上他不動聲色,卻最着重的還是養身體。便是跑,也得有那個體力。
每頓吃什麼,他都告訴船老闆,一定是容易克化的。吃完飯,雷打不動的去甲板上走一走轉一轉,卻並不隨便搗亂。
在另一個船艙里觀察他的人卻一天天的皺起眉頭來。
這堂主就說:「這孩子可不像個一般的孩子,絕對不是路邊隨便撿來的乞丐能有的樣子。」所以,之前的誆騙這孩子的那番說辭對方到底信沒信,他有些懷疑。
還是得弄清楚這孩子到底是誰家的,別真把狼當成狗給養大了,那是要吃人的。
那老太監卻固執的很:「你要是想事情成,錯過了他保證你找不到第二個。」
嗯?
「像!太像了!」老太監似乎有些恍惚,「長的像先帝的多,那模樣那氣勢……你覺得別的孩子學的來?西貝貨想要以假亂真,那真不是長一張臉就行啊。哪個帝王沒個替身?可哪個替身因為長的像就替代了帝王了?」
堂主被他給說服了,眉頭卻沒鬆開,「打從撿到他開始,就已經傳訊給堂里的兄弟,叫他們留心打聽京城的消息,看誰家丟了孩子……這孩子右手的中指上有薄繭,這是寫字留下的痕跡。」能這麼教導這麼大點孩子的人家,必然不是個沒名沒姓的人家,「可這也這麼長時間了,丟孩子的倒是有,卻沒有一個跟眼前這個孩子的特徵相符的。」
誰家丟了孩子不着急?
老太監輕笑:「這是個聰明的小子。堂主不知道大戶人家……大戶人家的後宅,那是吃人的地方。庶子被嫡母所不容,原配嫡子被繼母刻薄的比比皆是。那麼大點的孩子,怎麼出現在山裏的?還是那種的天氣!你覺得一個明顯身體孱弱的孩子能自己跑到荒山野嶺去?」
這堂主眼睛一亮:「有人要害他?且害他的人還是家人!」
「必是如此!」老太監就道:「這孩子自從被救,幾乎是閉口不言。想來也是知道咱們在誆他。但為何一直不鬧呢?那是因為他想活着。堂主,對於聰明人,待之以誠,比欺之騙之,要有用的多。」
這堂主對老太監還是信服的,但想了想之後他還是搖頭:「看看,看看再說。」這麼大的事沒跟總舵稟報,不好擅自拿主意。
雖說看看再說,但私下對弘暉的照顧,卻更家貼心起來了。第二天起來,弘暉身邊就多了個十一二歲的男童,端着熱水進來,咧嘴一笑,伺候弘暉梳洗。反倒是那個婦人,打從這之後就甚少露面了。
船上的日子難打發,他就逗着這個叫李寶的孩子說話。
吃飯的時候,問李寶可喜歡這飯菜,最喜歡吃的是什麼。
這孩子到底只是孩子,「蟹黃包……不過蟹黃包等秋里才好吃,現在要是能有薄荷糕吃就好了……」
蟹黃包,薄荷糕,這可都不是京城的點心。
弘暉大致有數了,就聽這孩子也問:「少爺想吃什麼?等到靠碼頭的時候,小的叫船老闆給買去。」他說着就掏出一串錢來,「少爺您看,我有錢的。」
弘暉的眼睛卻猛的被那一串錢給吸引了注意力,他不動聲色的伸手,「我數數這是幾個……」
李寶咧嘴笑,「十八個。」說着就遞了過去。
弘暉接過來,一個個的看過去,這一裏面有一個康熙朝的錢幣,有六個雍正朝的,有十一個乾隆朝的。
他的手在不自覺的時候有點抖了,將麻繩解開,將乾隆朝的都挑出來了,故意再那慢慢的數,「這是新錢,一共……十一個……」
李寶點頭,「少爺真聰明……我弟弟比少爺還大一歲,得數三五遍還數不明白,少爺看看就知道個數了……」
弘暉將六個雍正朝的錢往前推了推,「這個錢舊……更值錢了吧?」
雍正朝的錢因為他的干預,大多都換回來了,在外面流通的少了,卻反而更值錢了。
這李寶卻心道:這少爺之前一定是大戶人家的少爺,都沒見過小錢。他的目的就是討這個少爺的喜歡,因而就耐心的道:「少爺,這錢都是一樣用的。不分新舊……但要說值錢……嘿嘿嘿……大概真是吧!物以稀為貴。您看,康熙朝只有一個了,雍正朝六個,然後就是乾隆……」
弘暉心裏一跳,忙問:「再沒別的了?跟着三種都不一樣的。」
李寶也不怎麼識字,但是錢上的字他認識,「康熙、雍正、乾隆……」他將三枚錢幣擺了一排,「跟這三種都不一樣的?哦!您是問康熙朝之前的錢?那小的就沒有了。聽說書的說那是順治朝……少爺要是想要,回頭小的留意一下,能換的就給您換來,給您看看……」
順治、康熙、雍正、乾隆,這是順序!
弘暉的手藏在袖筒里攥緊,雍正下來是乾隆?怎麼會是乾隆?如果是乾隆,那麼,我是誰?
因為這個發現,他一路都特別沉默。
這位堂主私下裏問李寶:「可發現什麼了?」
李寶搖頭:「有錢人家的少爺。」說着又有些猶豫,「堂主,您看要不要給他些銀兩……」身上沒有一文錢要是自己也得犯愁啊。
於是,弘暉就看到李寶拿回來的幾個元寶,小小的,一個就是二兩。這五個加起來也就是十兩。他沒推辭,推給李寶一個,「明兒到碼頭上,買本書去。」
李寶應着,自覺跟弘暉又近了一步。
半下午在碼頭上夜宿的時候,李寶果然下去買書去了。他也不知道從哪裏的故紙堆里買的舊書,竟是帶回來一挑子。
李寶嘿嘿笑:「碰上個敗家子賣租上的藏書,好些人挑挑揀揀的,一兩本肯買,全買就不肯……我一尋思,便宜給買下來了。那敗家子急着去賭坊,懶得一本一本往出賣,就全折給小的了。」說着,就指揮着挑夫從筐子裏往出拿。
弘暉就湊過去,拿起一本論語,拍了拍上面的石灰。
挑夫緊張的手足無措,「弄髒了……這可怎麼好?」急忙用衣服下擺去擦。
弘暉給攔了,「無礙!」又問說,「走水路還能運石灰?」
挑夫鬆了一口氣,就怕叫他賠銀錢。這會子不叫他賠了,整個人也健談了:「船上不能運。這都是走陸路的。一天到晚的,也是活多。要不上今兒天陰沉,下半晌還沒空呢。」
「之前在路上見船往京城運石頭,想來石灰是運不了的。」
「運石頭和運石灰,弄到京城都是一碼事。朝廷的事咱小老百姓也不懂,說是追封了個仁慧太子……」
「這太子是皇上的哪個兒子?」弘暉一邊翻着手裏的舊論語,一邊問道。
「可不是兒子……說是追封的,說是皇上的哥哥,先帝爺的大阿哥……」
弘暉放下書,換下一本,隨意的問了一句:「先帝的阿哥?」
「那可不嘛!」這挑夫笑呵呵的,「雍正爺的大皇子,夭折了的……不知道怎麼的,突然就成了仁慧太子了……」
弘暉手裏的書騰的一下掉筐子裏了:雍正爺的大皇子!夭折了!?
這裏還有個差點被忽略的詞——先帝!
那就是說皇阿瑪已經沒了。乾隆朝沒有太上皇!
他緩緩的起身,只覺得眼前一陣一陣的發黑。
這天晚上,他又起熱了,迷迷糊糊的。仿若回到了那個滿嘴血腥味的那天。是啊!若是那天,他沒有活過來,會是什麼樣子。會不會如現在這樣,只剩下一座墳塋,一個墓碑,什麼也沒有了。
到底曾經的經歷是一場夢,還是現在的遭遇是一場夢。他有些分不清楚了。
莊生曉夢迷蝴蝶,原來是這麼一種微妙的感覺。
他陷在他的思緒里走不出來,卻把其他人急壞了。李寶眼睛都紅了,「真沒怎麼着……突然就起熱了。」
早前那婦人強撐着,拉了李寶起來,「堂主莫要怪李寶。小孩子體弱,將養不好病情反覆也是不稀奇。怕是之前就沒好利索,在船上又顛簸的厲害,這才來勢洶洶。」
這堂主嘆氣,忙問外面大夫請來了沒有。
大夫倒是請來了,還請了不止一個,可給的結論都一樣,先吃藥,吃了藥看看,要是能扛過去,先把命保住再說。這身體虧的厲害,得尋名醫調理才是。
一路到了太湖,住在了早就叫人準備好的宅子,這孩子的病情還是反反覆覆。每天靠灌湯藥和米粥勉強撐着。
把能請的名醫都請了一遍,結果還是一樣。
堂主都要放棄了,「算了,此法不成。他沒這麼命數。」
這婦人倒是動了惻隱之心,這孩子救回來一直很乖,從不鬧,懂事的不像個孩子。這要是把小名搭進去,怪可惜的。她私下找黑叔說這個事,「要不,再想想法子。其實回京城也行。說不定就是水土不服的緣故。您看一路上,這孩子都沒事,到了江南了,這齣事了。」
這話也有道理。
可這不是怕別人給認出來嗎?這萬一是個有來歷的孩子呢?
這婦人就道:「病成這樣了,要徹底的養回來,沒個三兩年都不行。孩子長的快,變的也快,三兩年之後誰還認的出來?我可都看了,這孩子身上並沒有什麼特殊的胎記。那誰想認……也不是平白就認的吧。」
黑叔倒是猶豫了。
小乙對撿回來的孩子也怪憐惜的,就道:「黑叔,您還記得紅花會那個大姐不?」
紅花會?
小乙就道:「咱疑心人家,可人家去找咱們了。還在莊子裏給咱們留了銀錢。想來不是朝廷的人。天下反清復明的兄弟是一家……而且,您忘了,那位大姐說,紅花會有位神醫,連她身上的du都能解開。反正看了這麼多大夫了,太醫要是不能瞧,那就找咱們自己的神醫看看。」
黑叔有些猶豫,但到底是起身,去找堂主了。
「紅花會?」堂主皺眉,他也不確定有沒有。現在各種的分支,隨便數數都有幾十號。三天兩頭的換名稱,他沒聽過,但不能確定肯定就沒有,「你確定有神醫?」
不確定,「但是,死馬當活馬醫了。您請的那位老宮人不是說除了這孩子,再挑不出來第二個能以假亂真的了。屬下就尋思着,要不再試試?」
這堂主猶豫了半晌:「我先給京城的兄弟們飛信過去,叫他們打聽打聽紅花會。若是真有,再回去不遲。若是沒有,在這裏養着說不得命硬就扛過去了。否則,在路上加重病情,到了京城偏沒找到大夫,該當如何?」
也有道理!
於是,在天氣慢慢轉涼,早晚溫度都有些低了的時候,德海搜集來的消息里夾雜着一條很不起眼的消息:紅花會。
四爺掃到這個的時候一愣,隨意的問了德海一句:「這反賊倒是越抓越多了。」
德海便知道說的是什麼了,接話道:「回主子的話,倒是不曾見過這所謂的紅花會的人,只不過是有人在打聽紅花會,尋找紅花會的神醫。」
找桐桐的。
四爺稍微沉吟了一瞬,正好想找那幾個盜墓的下墓穴去瞧瞧,這個身份倒是能用用。
他就將手裏的東西放下,問德海:「紅花會的神醫?怎麼一個神法?」
德海倒是不疑有他,以為自家主子對神醫感興趣。畢竟,能到了現在還奇蹟的活着,且這麼年輕的活着,必然是世外神醫的功勞。主子好奇紅花會內所謂的神醫,倒也不算奇怪。
於是就道:「這也是奴才第一次得了這個紅花會的消息,至於什麼神醫,之前當真不知。請主子稍等兩日,奴才這就打發人打聽去。」
四爺擺手:「連你都不知,那必是不想叫人知。別的倒是罷了,翻不起風浪。只這神醫的事……你這麼着,對外放出消息,就說知道神醫的消息,也知道紅花會。」
然後呢?
四爺就看他:「你覺得你們主子娘娘的醫術,還稱不上神醫?」
是想下餌釣魚吧!用『假』神醫,釣出那個真神醫。
只是:「那到底是反賊,奴才怕傷了娘娘鳳體,若是有個萬一,奴才萬事難辭。」
「急着找大夫,必是有病人,且是要緊的病人。」四爺看他,「你覺得誰會去傷一個隨時能救命的大夫?」
「是!」德海說着,就退了出去,緊跟着就將消息給散了出去。
等人走了,四爺才回了內室,見桐桐拿着什麼東西皺眉在看。
「看什麼?」四爺湊過去掃了一眼,密密麻麻的都是名字。還都是『永』字輩,「看這個幹什麼?」不用費心去記。
林雨桐合上冊子,「弘曆叫人送來的。說是讓我給弘暉挑個嗣子,之前還想把永璜直接給過繼給弘暉,我直接給攔了。這不,又送來這麼一個冊子。」
完全是激情辦事,想起一出是一處,都不知道為什麼的,突然來了這麼一出。
弘曆其實是聽弘晝說墓穴塌了,這才想要補償的。算了一圈,能給補償什麼呢?沒的補償呀!乾脆給你過繼一兒子算了。我那大兒子您不是喜歡嗎?乾脆給我大哥當兒子算了。
四爺將冊子一推:「不用!」
父子的緣分那都是上天註定的,他的弘暉在屬於他的地方子女雙全的,要誰的兒子要兒子?
林雨桐也是這麼想的,第二天叫人把冊子送去,只說是知道他的心意了,但是真不必了。說了很多肉麻的話。
結果弘曆就是個吃軟不吃硬的,嗣子這個恩典給的特別大,但人家推了。你說,這要是皇阿瑪和皇額娘心裏真的不認同他這個皇帝,覺得還想朝權利伸手,這扶持一個小輩豈不是正名正言順。可是人家不要嗣子呀!這說明是真的一點也沒起別的心思。
既然這麼着補償補償不上,他又下了一道聖旨,尊仁慧太子為皇帝,廟號仁慧,諡號端。
對着個死人窮大方,冊封唄,好聽就行。
林雨桐聽到這消息的時候就開始反思了,說我這是幹啥事了呀,叫他又感動的一塌糊塗,開始這麼示好了。
可想來想去的,也沒覺得最近怎麼着了。對這位的腦迴路,正常人一般跟不上,她也隨他去了。愛冊封什麼就冊封什麼吧。
可這卻氣的鈕鈷祿太后夠嗆,她真是覺得自家兒子巴結嫡母的樣子太難看。現在也不是以前,不是在雍王府,得顧忌着嫡福晉,就怕日子不好過。更不是先帝爺時期了,皇后跟弘時親近,怕皇后太偏着弘時,因為他一味的去巴結討好。現在都已經是皇帝了,不說把當日的種種不公追討回來,卻還是低聲下氣的去討好人家。
這是什麼毛病?!這就跟伺候的奴才一樣,跪習慣了就不敢站着!
可這性子是怎麼養成的?橫豎不是我養的。那是誰養的?是耿氏!
這麼一想,連耿氏也不好。遠不是看上去那般沒心眼。
她叫人請耿氏來,桂嬤嬤才道:「您忘了,裕太貴妃如今是『皇考皇貴妃』,已經被和親王接回王府奉養了。」
「宣!」鈕鈷祿太后哼了一聲,皇貴妃了就宣不得了嗎?
旨意一出園子,在園子附近劃拉地皮的弘晝就知道了。一邊絆住了傳旨的太監,一邊打發人回府里去。太后這是心裏不舒坦,找人撒氣呢。自家額娘這不去還不行,去了就沒好,趕緊的,給送皇額娘那裏避避風頭,「只叫福晉去園子裏,跟太后說說話。您告訴福晉,之前說的那個事現在能說了……」
傳話的不明白這話里的機巧,但總算無誤的給傳到了。
於是傳旨的去的時候撲了個空,家裏的主子都不在。
去哪了?
往園子裏去了。
鈕鈷祿太后沒想到,來的是弘晝媳婦,「你額娘呢?請不來了?」
吳扎庫氏還算了解太后,捧着一下子的金色珍珠就過去了,「這是我們爺特特為您尋來的。您瞧瞧,本來想給您打成首飾的,誰知道我們家爺嫌棄我眼光不好,時候是要論起打扮,還得是皇額娘您吶。這不,巴巴的給您送來的。剛才進了園子了,才聽說您去宣旨了。這可不趕巧,額娘不在府里……」說着附在太后耳朵低聲說了一句。
鈕鈷祿太后更不高興了,去了那邊!去做什麼的?爭寵的?一大把年紀了,為老不尊的。
吳扎庫氏不知道對方的想法,在邊上小聲的道,「是我們家爺攛掇着去的。不知道怎麼的,興頭就上來了,說是挖了個金山……」
鈕鈷祿太后一愣:「這可不能胡來!」
吳扎庫氏就笑:「皇額娘,我們家爺胡鬧是胡鬧,但有些事他不敢碰。他說的是園子附近馬路兩邊的地……」然後把怎麼經營的那一套給說了。緊跟着就是許多的奉承話,「別說萬歲爺偶爾來園子裏住,就只您一年裏哪怕在這裏住上一日,這周圍的地那也是寸土寸金。我們家爺就說,守着皇額娘,那就是守着一座金山。他是想孝敬皇額娘的,可您也知道,現在手裏的銀錢都緊……尤其是這一回,因着抽那個福|壽|膏的緣故,白銀就罰了十萬兩。不怕皇額娘您笑話,這都動了兒媳婦的嫁妝銀子了。這不,我們家爺就動了這個心思了……試着跟萬歲爺提了提,萬歲爺將我們王爺給攆出來了,說是丟不起這個人。」她說着還咯咯咯的笑,「這不,又攛掇額娘去莊子上了,看看有用沒用。不過兒媳覺得,估計是沒用。我們爺說,萬歲爺在正事上,還是肯聽皇額娘的。」
鈕鈷祿太后的心氣平了一些,但還是道:「知道沒用,還去莊子上?」
「去莊子上是假,叫兒媳來您這裏是真。」說着就低聲道,「一年這個數……」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萬兩黃金?」鈕鈷祿太后愕然,「當真這麼多?」
吳扎庫氏低聲道:「這還是保守的。若不是怕咱一家做這個太犯忌諱,只怕再翻三五倍都行的。」
鈕鈷祿太后拉着吳扎庫氏的手,「本宮在宮裏,能需要什麼開銷?不過到底是養了弘晝一場,他過的不順,我這心裏怎麼都放不下。園子是皇家的園子,這周圍都是皇家的地方,荒着也是荒着,用用怎麼了?方便了覲見的大人們,豈不是好事?本宮看這個事可行。」
吳扎庫氏就笑眯了眼,「皇額娘說行,那必是行的。」說着,又離鈕鈷祿太后近了些,「我們爺之前叫我進宮的時候千萬跟您說一聲,莊子那邊其實就是活着的死人,您何必計較呢?往後,您這年歲也慢慢長了,我們家爺總是盼着您無病無災,百歲千年的。您也知道那邊的醫術,真要到了要緊的時候,您說,這得一起死回生的神醫多難呀!那邊便是王,那也是莊子裏的王。您是整個大清國都尊着的王,那邊怎麼能跟您比?您啊,這麼一想,心一寬,您再尋思尋思,我們家爺這話是不是還算有幾分糊塗道理。」
鈕鈷祿太后一愣,然後拍了拍吳扎庫氏的手,輕嘆了一聲:「如今啊,敢跟本宮說這個話的,也就你們兩口子了。」這個話真是好話。人越老,越是怕死。最近一生氣,頭疼胸悶的,也不全是裝出來的。你說這要有個大夫,在身邊調養着,豈不是好。也不要多年輕的容貌,只要身體康健就好。
吳扎庫氏一臉的不好意思,帶着幾分赧然的道:「不瞞您說,這要不是和婉出嫁了,兒媳都想把和婉送去跟着學了……」
鈕鈷祿氏眼睛一亮,這個想法好。
打發丫頭去學,肯定不現實。不說那位教不教的,就只弘曆那一關也過不去。但是宗室人家的女兒卻是可以的。別說是宗室了,就是勛貴人家,怕是也願意的。這些宮裏的妃嬪們,也巴着有人能學會呢。
她打發吳扎庫氏回去,「過些日子再叫你進來說話。」
鈕鈷祿太后盤算了一圈,宮裏的公主沒有合適的,弘晝那邊也沒女兒,弘瞻還小。她想到了履親王,履親王家的閨女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了,倒是個合適的人選。
她着人又去宣召履親王,而履親王此刻也從落網的反賊嘴裏,打聽到了另外一個神醫。
紅花會——神醫!
弘暉昏昏沉沉的又被送上船,這回的船舒服多了,伺候的還是李寶,這孩子最近念叨的最多的就是紅花會的神醫,此番進京,是為了求醫而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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