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衣趴在窗外聽得正起勁,一隻手從身後拍拍她的肩膀。
她轟然清醒,幽幽回過頭去,瞧見一雙白玉鑲嵌的名貴靴子站在自己面前,雪白的錦袍下擺微微搖擺,小黑貓的爪子露了出來,黑白相映,白得更白,黑得更可愛。
抬起頭,氣質冷清,明眸如月,眉若遠山清俊。
這個人——不就是那日被她偷了玉佩的白衣公子!不會又是來討債的吧?
旁邊的錢棠傲發覺自己被忽視了,很是不快,湊過邪痞的俊臉來賊賊盯着她:「你剛才是在偷聽對吧?啊?」他刻意突出「偷聽」二字,謝無衣瞧了一眼蹙起眉的白衣美男,這時小貓咪跳到他懷裏,他蹙起的好看的眉漸漸鬆開,嘴角還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柔和的笑。
錢棠傲第二次受打擊:「你老看他做什麼?」
「貓,我的。」謝無衣堆起笑臉,指指白寒川懷裏的小黑貓,對錢棠傲說道。
白寒川百年難得地開口,聲音溫涼的,將他清冷的氣質襯托無疑,「你的?」
謝無衣點點頭。
她眉眼彎彎,他眉目清冷。
白寒川朝她走過來,帶來一股淡雅的茉莉香,謝無衣以為他要把貓還給自己,把手伸出去,可是白寒川只是走過她身邊,瞧也不瞧她一眼。
她尷尬地繼續伸着手,錢棠傲在一旁忍不住笑出來。
謝無衣咬牙切齒道:「他性格也太差勁了吧。」
「哎喲,你還真了得,敢在我們杭城第一公子白公子面前說他壞話。」錢棠傲欣賞地攬住謝無衣的肩膀,扯起嗓子朝白寒川的背影高調喊,分明是挑釁的語氣。謝無衣被錢棠傲的熱情嚇到,瞧瞧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不動聲色地退出來,「請注意你的措辭,我是在他背後說的。」
「有什麼區別。」錢棠傲不以為然道。
「有,區別很大,在別人面前指出他的錯誤,乃是忠言逆耳,這叫正人君子,若是在別人背後議論他人是非,是陰險小人。」
「……」看她一臉正直的表情,錢棠傲都有點不好意思指出她罵自己小人的事實,他一想,多坦誠可愛純樸的少年啊,這個朋友值得交!
謝無衣見錢棠傲摸着下巴看着自己一臉奸笑,心裏有點毛毛的,伸出雙臂擋在胸前,戒備十足地問道:「你這麼看着我什麼意思?」她忽然發現青九鳳的徒弟和他一個樣,都喜歡搞神秘莫測那一套,讓人猜,讓人心裏不舒服。
「我們交吧。」錢棠傲曖昧地眨眨眼。
「交!?」
「交朋友吧,你叫什麼?」
「……」原本發白的臉頓時發黑,謝無衣面目表情地甩開錢棠傲貼上來的臉,抱住旁邊的柱子壓驚。嚇死她了,你大娘的說話說一半,換氣還是怎樣中間要喘那麼長的氣!你不大喘氣會死啊!
「怎麼樣,考慮得怎麼樣,你也別考慮太久。天底下想跟本少爺做朋友的人多了去了,不過大多數都是貪圖我錢家的家大業大,本少爺不屑一顧。雖然本少爺貴為首富之子,你也不要太有壓力,本公子交朋友看中的是人品,我看你也不怎麼喜歡小白,跟我一個想法嘛,太有緣了,是不是?我從小就看小白不順眼,他那人清高自負,說我滿身銅臭味,這分明是嫉妒我們家有錢&%¥#@……」
錢公子錢棠傲喋喋不休說起來簡直沒完沒了,比街頭巷尾嘮嗑的大媽還能講,不過謝無衣只聽到一句中最有價值的話——首富之子!
一陣狂風甩過自己面前,錢棠傲理理吹亂的頭髮,一轉頭,面前是一張生動諂媚的笑臉,對着他不停地點頭哈腰:「錢大哥你好,我三生有幸才能和你做朋友,實在感激涕零,激動地五體投地,你簡直是我的再生父母。我爹媽在天之靈,也能含笑九泉了,以後還仰仗大哥多多接濟……啊不照顧照顧小弟。」
話音剛落,立在門口輕撫小貓的白寒川手指一僵,清冷複雜的目光斜過來。錢棠傲則是下巴差點掉到地上,嘴巴張的大大的幾乎能放進去一個拳頭,神情痴愣,看着謝無衣,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錢棠傲被謝無衣滿滿的狗腿氣質驚得無言以對:他長這麼還是第一次看到前後轉變如此巨大不要臉的倒貼!說好的文人氣節呢!你不是讀書人嗎,在小爺面前為五斗米折腰折的這麼快,不怕折壽嗎!
屆時,傻大個上官傅桓找來,瞧見院子裏氣氛詭異的三人,錢棠傲一臉驚恐地抱緊柱子,早上那個清麗少年抱着錢棠傲的大腿流哈喇子,臉上的笑容都快堆成一朵燦爛的菊花,白寒川抱着黑貓嫌棄得不置一眼。上官傅桓試着開口,問錢棠傲:「你找到謝無衣了?」眼睛卻是盯着旁邊那個沖他擠眉弄眼的少年。
錢棠傲傻愣愣地搖頭:「沒有。」
上官傅桓幸災樂禍地一笑,指着正想溜走的謝無衣道:「他就是謝無衣。」
「……什麼!」
「老騙子!」
平地里炸起一聲雷響。
錢棠傲大嚎一聲,抓起來不及逃走的謝無衣破門闖入書房,懷裏抱貓的白寒川恢復鎮定,嘴裏喃喃了一句話,好像是「老狐狸」三個字。謝無衣自己也想喊冤,可是不可能,事實就是,有一個人名字一模一樣的人考中頭魁,遲遲不來領獎,陰差陽錯之下她被逼上了老狐狸的梁山,冒名頂替了那個謝無衣。
她被怒氣沖沖的錢棠傲拽進書房裏,宋羨衍被突如其來的闖入者驚了一驚,手裏的茶杯險些被握好,疑惑地看向來人。錢棠傲全然沒了禮數,他本來就沒多大禮數,衝着青九鳳就質問:「老騙子!你說說看,他是誰?昨個兒我還來問你到底知不知道謝無衣,今天就讓我抓到現形了吧。謝無衣一直藏在書院裏,根本就是你金屋藏嬌!承不承認?」
……金屋藏嬌。
錢公子,你用錯詞了吧。我們坐下來好好談談,你確定不是你爹花錢買進去的前進士?
青九鳳眼睛一眯,頗有些不怒而威的氣勢:「胡鬧!宋侍郎在此,大呼小叫成何體統。」教訓完錢棠傲,轉而看向謝無衣,語氣稍微收斂些許:「小謝啊,你來跟他們解釋是怎麼一回事。」
一時間,所有人的眼睛齊刷刷看向她,神情各異。
謝無衣看了一眼青九鳳,他笑意淡淡,把所有事情都推推給她一個承擔,既然真要她講,那她就瞎編唄:「其實我前些日子遇到一夥強盜,身上的銀兩全被搶光,落魄了一陣子,才想起來還有科舉那麼一回事,所以就回到杭城來。」
「那你怎麼會在書院裏?我記得你不是書院的學生。」錢棠傲不相信。
「我來向先生討教一個學問。」
「什麼學問?」上官傅桓搶問道。
「對啊,到底是什麼學問呢,」謝無衣笑意盈盈地看向青九鳳,他沒反應,她識趣地移開目光,掃了一圈,下意識道,「七星連珠,不知道諸位見過沒有?」
「七星連珠!」
謝無衣發現宋羨衍滿臉震驚,定定地望着自己,「宋大人知道?」
青九鳳也發現了宋羨衍的不尋常,心中起疑,不再讓謝無衣胡說下去,巧妙地轉移話題:「歌川,棠傲,你們兩個怎麼來了?」
白寒川十分順手地把小黑貓塞給謝無衣,她詫然,他目不斜視,上前一步,向青九鳳鞠躬道:「我奉家父之名,前來邀先生和宋侍郎過府入宴。」
錢棠傲一把攬過謝無衣的肩膀,牢牢禁錮住她,靠在她肩上幽幽開口道:「當然還有他。大家尋你尋得可辛苦了。」這語氣,分明是不懷好意,後頭有的收拾她了。不知道她現在逃走還來不來得及。老狐狸青九鳳,我跟你沒完!
謝無衣只笑,悄悄摸了摸小貓的爪子,懷中的小貓揚起爪子,利索地抓在無禮至極的錢棠傲手背上,一時間清淨的書房裏慘叫連連,貓躥人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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