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米呆呆地想着心事,連牽着柱子的手都放開了。
魃豹卻並不像糯米這樣呆怔。他到這空地來的目的,其實並不像糯米所猜想的那樣,只是稍微過來看看,填補一些對天劫的空白。他是當真覺得有查探的必要,這才一路到了這地方。糯米在發呆,他卻是仔細地將這整片荒地都巡視了一遍。
這個地方,應當是有着他所猜想的東西的,他巡視了一番以後,果然就在這片荒草地上發現了他所想像的東西。
他扭頭朝着糯米看了看,見糯米只是站在柱子身邊發愣,便突然覺得有點兒不高興起來。
那種從心裏邊瞬間就升起來的煩躁叫他很是吃了一驚。
他已經完全沒有了以前的記憶了。從魂元醒過來,見到糯米的模樣,便是他最初的印象。偶爾糯米會同他開玩笑,說起什麼靈妖界,又或是什麼將軍一類的話,他都覺得很是熟悉,只是全然沒有印象罷了。
或許他的確是在尋找着什麼東西,而每每見到糯米忙乎別的時候的時候,他也有種失落的心情,可卻從來不曾像現在這樣,居然生出如此狂熱得叫他心裏亂成一團的煩躁來。
——親眼見着一個修為不弱的妖獸在他面前被天劫打得粉碎,在他心中留下的裂縫,比他以為的還要大得多。
魃豹來不及多想,趕緊踱着步子走到了糯米麵前去,朝着糯米低低地叫喚了一聲。
糯米這才從自己的沉思之間回過神來,見魃豹站在她面前直直地看着她,便很是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趕緊撓了撓臉,小聲地問,「怎麼啦?」
魃豹自然沒辦法同她講話,只是領着她,一路走到了某個草叢前邊,用爪子刨了刨那個地方。
「誒?裏邊是藏着什麼東西麼?」糯米伸着腦袋朝那草叢看了一眼。完全沒有看出什麼不同來。
這樣被野草覆蓋住的草叢,在仙林裏邊可以說是最常見的,大大小小的都有。用蘇定邦他們的土話說,這種便是叫做草窩。裏邊基本上是沒什麼東西的。偶爾卻會藏着一些小小的鳥巢。糯米還記得當初同蘇定邦他們在外頭的時候,曹應龍曾經從這些草窩裏邊掏了不少鳥蛋,都成了他們的晚餐。
糯米便以為這草窩裏邊也同樣是個藏着鳥蛋的,心裏邊還暗暗笑了一番,覺得魃豹哪怕是長了個這樣龐大的身軀。卻也抵不過野貓的性子,一邊回憶着曹應龍的樣子,伸手將草窩周遭的草撥了開來。
才一撥開,糯米便怔住了。
「這是……滿月草麼?」
魃豹自然不可能同糯米講話的,只是低低地吼了一聲,又用已經化成幻體的腦袋推了推糯米的手臂,算是認同了糯米的話。
糯米便更是驚訝了起來。
她這才猜到了先前那躍向空中,用身體將天雷攔下來了的妖獸,到底是為了什麼才甘願冒這樣的風險。
原先她總以為是地上有那妖獸牽掛的小獸的,如今一看。卻好像並不是這樣。那妖獸所牽掛的,很可能是這滿月草。只是,若它當真是為了護着這滿月草而甘願以身撞天雷的話,糯米也覺得是件可以理解的事情。
她便抬頭看了魃豹一眼,張嘴想要同魃豹講話。卻在抬頭的瞬間見到了後頭的樹叢不斷地晃動着,還傳來了微弱的聲音,顯然是有什麼妖獸或是修士正往這邊靠近。
那些不知底細的已經就快要走到糯米麵前來了,糯米一怔,低頭看了看草窩裏邊的滿月草,腦海中唯一的念頭便是不能叫這滿月草落到了旁人的手上。
她現在已經來不及將這滿月草採摘下來了。這仙草十分特別。必須配合着獨特的手法,才能夠順利地將它煉製成能夠開爐煉丹的藥草。否則的話,隨便將這滿月草一拔,這滿月草便會如同滿月時候的月光一樣。化作一片虛無飄灑到空中。
不能採摘,她卻可以移植。
她如今已經能夠十分純熟地運用體內的那個縹緲幻境了。哪怕是她不如定,只是用雙手捧着那滿月草,就已經能夠將滿月草連同下邊的泥土一塊兒移植到縹緲幻境裏邊去。
以前她就已經試驗過這種法子了,只要是她用意念下意識的控制,移植以後的仙草都可以直接栽種在縹緲幻境裏邊。完全無需她自己動手,也不知道這中間是有什麼玄妙。
這時候哪裏還容許她猶豫。糯米趕緊雙手捧着那滿月草,意念一動,手上的滿月草便已經消失了蹤影。她都還沒來得及將手收回去,就已經聽到那晃動的樹叢後頭傳出聲響來。
「這邊這邊——絕對是這個地方沒錯兒。你們看那仙木上頭的樹葉都焦枯了,肯定是被天雷掃中了。」
既然是會講話的,自然是修士了。
糯米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將草窩重新合攏了回去,扶着膝蓋站起身來的時候,正好就和撥開樹叢跳入她眼帘的那人撞了個正着。
「咦,這邊已經有人先過來了。」那個講話的修士年紀不大,看上去也就只有二十出頭的年紀。他先是呆愣了一瞬,緊接着就嚷嚷了起來,「還是個女修——女修!」
糯米自然是知道在修仙界裏邊很少有女修的存在,也曾經被不少修士圍觀過。可像這位青年這樣,一副見到了奇怪的反應的,好像也就這麼一個了。
那青年先是嚷嚷了好幾聲,這才見到糯米身邊的魃豹和柱子,就又跟着呆了呆,繼續喊道,「還帶着一隻紅色的豹子同一個傀儡啊!」
糯米還沒來得及講話,那青年身後便又傳來了一個憤憤然的聲音,「你的眼睛到底長到什麼地方去了,啊?不是應該最先見到豹子和傀儡嗎,那麼大的東西呢。你倒好,倒是先看見女修了。女修女修女修,你的眼睛裏邊還有別的什麼東西啊。」
「不不……這次真的是個女修啊。」青年頓時就委屈了起來,「您要是不信,倒是趕緊來瞧瞧,是個長得很好看的小女修啊。」
「……」糯米覺得在這青年面前,自己根本完全插不上嘴。
他根本就比蕭景言還要自說自話,而且完全不需要旁人搭理的——至少瞧上去,他是完全不需要糯米作出什麼回應,光顧着頭身後那個還沒有從樹叢裏邊轉出來的人匯報糯米的存在了。
糯米很是有些無語地瞧了半晌,那個只顧着回頭同身後吵架的青年修士這才突然想起了糯米的存在一樣,猛地回過頭來,瞬間將臉上那委屈的神情換成了一副笑臉,笑嘻嘻地講道,「哎呀,女修……哎呀。我叫夏秋冬,小美人兒你叫什麼名字呀?我瞧你長得這樣好看,要不要考慮着加入我的隊伍裏邊來喲?」
「……」糯米默默地看着這個上躥下跳的青年,很是努力地思索了一下,卻完全沒辦法理解這青年話裏邊的邏輯來。
「秋冬你又在沒搞清楚的情況下胡亂邀請人加入隊伍啊!」後頭那人喝罵的聲音又跟着傳了過來。好像不管夏秋冬在說什麼,他都非要罵回來一般。
若不是同自己扯上什麼關係,糯米當真覺得這二人去唱個二人轉什麼的,說不準會很是有趣兒。
她還是沒有機會開口講話。
在她開口以前,一直藏在後頭樹叢裏邊叫罵的修士終於鑽了出來,和糯米相互瞧了一眼,兩人便同時愣住了。
糯米很想抬手揉揉眼睛,來確認一下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什麼毛病,好不容易才忍住了這樣的衝動,伸出右手握住了自己微微抬起的左手來。
從樹叢後邊鑽出來的那個修士,實在是長得太——秀雅了。
糯米要不是方才一直聽着這修士的叫罵聲,可當真要以為這是個女修,哪怕他的打扮完全就同一般男修無異,他的那張臉蛋兒卻長得實在是花容月貌,又白皙又柔和。最奇怪的是這修士的年紀應當同夏秋冬無異的,可卻仍是長着一副雌雄莫辯的模樣。
她一直以為修士長到了一定的年紀,就再也沒有辦法偽裝成異性的。現在一看,卻原來這世上還是有着意外存在的。
那個長得十分嬌俏的修士上下將糯米打量了一番,便很是驚訝地講,「咦,這回倒真是個女修咧。」
「你這不是廢話麼,小爺我什麼時候會將男女都認錯了。」夏秋冬便很是自豪地抬了抬下巴。
嬌俏的修士目光瞬間就冷了下來,哼笑一聲,嘲諷道,「當初是誰上前來同我搭訕,將我誤會成個女修的?」
夏秋冬瞬時就變成了張苦瓜臉來,小聲地講,「那還不是因着阿春你長得實在是太貌美如花了麼。誰能想到你長成這副模樣,居然是個男修啊……當真是浪費了這樣好的一張臉蛋兒。啊啊啊啊!我錯了我錯了!阿春你快將符紙都收回去收回去!」
——要不是那個叫阿春的修士一邊冷冷地挑眉,一邊在手上拿出了一疊攻擊符紙來,糯米可是很想跟着點頭的。
長成這幅模樣卻偏偏是個男修,又哪裏能怪別人認錯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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