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米呆呆地看着天上炸落下來的紫色天雷,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亮。要不是還能間或看見天空上邊層層疊疊壓着的烏雲,同那些砸落的雨點,她可真要以為自己面前是一片無盡的光亮了。
那凌空躍起的身影如今已經完全看不見了,叫人遠遠一望,還以為是那個歷劫的對象已經完全被天雷所劈散了。只有認真仔細地向天上望去的時候,才會發現在那些不斷劈落的天雷之間,還有一個細細的像是被天雷包裹住一樣的東西。
極目望去,那接連不斷的天雷,可都是朝着那一個被雷光所包裹的東西直直劈斬下去的。只要稍微細心一些,就能猜出那雷光所包裹而成的光繭裏頭,必定是有着一個什麼存在,是叫天雷想要摧毀的存在。
糯米在山洞裏邊怔怔地看着,剛開始的時候,還只不過是以一種旁觀的目光靜靜地看着,漸漸地卻不由自主地開始緊張了起來,不由自主地扭頭看了魃豹一眼。
只見魃豹正好站在篝火的光圈同外頭的黑暗交接處,身影隨着火光的閃爍和天上雷光忽隱忽現的,只有一雙眼睛,即便是在黑暗裏頭,也依舊是亮晶晶的,十分謹慎地盯着天上落下的天雷,渾身已經繃成了一個弓形,好像隨時準備着一躍而起,將那些天雷咬碎。
天雷一根比一根粗壯,一根比一根白亮。自天上划過的時候,便好像是一道劍光劈開了天幕,又好似一道爪痕撕裂了大地。天雷的威勢,不僅僅是聲響,也不僅僅是光亮,而在於那能毀天滅地的靈壓。不要說是直接被天雷劈到身上了,哪怕僅僅是被這天雷的靈壓自頂上一拍,就能夠叫飛行的妖獸被直直拍落到地面上去。
糯米又忍不住回頭去看魃豹,好不容易才忍住了,一邊無意識地握緊了拳頭。一邊擔心地看着外頭那歷劫的妖獸。
從感情上而言,她自然是更偏向於那正在渡劫的妖獸。只要一想到魃豹日後也要經歷這樣規模的天劫,她的心便再也輕鬆不起來,隨着那道道天雷劈落。反倒是變得沉重了起來。連着外頭的地動山搖,也已經無法傳遞到她的心裏邊去了。
她從以前就知道妖獸是需要歷經天劫,才能夠幻化出肉體人形來。她也一直在準備着要幫魃豹度過天劫的。只是,她卻從來沒有想像過天劫到底是有多大的威勢。
哪怕是在玉簡上邊見過再多關於天劫和天雷的描述,卻也從來沒有想像過真正見到天劫的時候。會是這樣叫人驚心動魄的模樣。
在劫雲之下,哪裏有什麼可以躲藏的地方。而在天雷之下,更是好像沒有什麼能夠存活下來一樣。
糯米一直覺得只要充分努力和準備,終歸是有能夠順當安穩地度過天劫的方式的,可現在一見,她才突然發現原來天劫並不是像她所想的那樣簡單就能夠度過的。直到此刻,她才突然明白過來,為什麼在這凡世間,修煉的妖獸比修士還要多上萬萬千,可當真能夠渡過天劫。幻化出人形來的妖獸,卻實在沒有幾個。
這一場天劫,將糯米原先那些對天劫的幼稚想法盡數劈得七零八落的,叫她很是狼狽不堪。
但那些紫色的天雷卻並不會因着糯米的遲疑而就此停歇。反倒是劈得更兇狠了。
糯米已經說不清楚自己是擔心那渡劫的妖獸,還是僅僅想要看看它能支撐多久,好做出更周全的準備來。可哪怕這天劫就只不過是她眼前所見的這樣一些,她也完全沒有自信能抵擋得住。
她覺得自己連擋住一道天雷的本事都沒有。
正當她的心神被這天雷劈得七零八落的時候,天上突然傳來一聲巨大的轟鳴,那響聲比先前那些震得地動山搖的雷鳴聲都要更巨大,一下子炸裂開來。便當真是將整個天空都在瞬間炸得透白。方才那些天雷的響動,在這一道天雷的面前,都不過是小巫見大巫罷了。
炸響來得太過突然,糯米完全沒有一點兒準備。被這劈天裂地的天雷一炸,只覺得眼前一片白茫茫的,再也見不到別的東西了。耳邊除了方才的一聲巨響以外,就再也聽不到其他聲響了。
她自己也完全不知道過了多久,好像只不過是一瞬,又好像已經呆立了許多年。嗡鳴着的耳邊突然傳來了一點兒不一樣的聲音。
「——」
「吼——」
糯米動了動嘴唇,覺得自己好像已經說出一句話來了,但就連同她自己的耳邊都完全沒有聽見什麼聲音。她便又動了動嘴,很艱難地說了一句,「魃豹……」
果然是魃豹的聲音。隨着她的話說出口來,耳邊魃豹的低吼就更清晰了一些,好像就湊在她的耳邊,還有一個涼涼的東西正在觸碰着她的耳廓,大概是魃豹化成了幻體的舌頭正在舔着她的臉,希望能將她喚醒過來。
她微微睜開了眼睛,眼前卻仍是白茫茫的一片,伸出手去四下摸索,也完全碰不到什麼。她只能先掙扎着坐了一起,一邊閉着眼睛,小聲地講,「怎麼……外頭的天劫已經停了麼?」
魃豹好像回應了一聲,又好像沒有,只是一味地用冰冷的舌頭舔着她的臉,大概是覺得這樣能夠叫她恢復得快一些。
糯米也的確是恍惚了許久,慢慢地才從那種暈乎乎又白茫茫的狀態裏邊醒了過來,第一時間就是抬頭四下張望,見到魃豹和柱子都還好好地待在山洞裏邊,這才跟着鬆了口氣兒。
外頭的漆黑已經全部散開了,原本厚厚地凝聚在天上的劫雲也已經散得渺無蹤跡了。那些原先哀嚎着四處亂竄的妖獸,如今也終於安靜了下來,整個仙林因着先前的那場暴雨和突如其來的天劫,好像將空氣都洗淨了一樣,整個仙林的氛圍都變得不同了起來。
糯米抽了抽鼻子,總覺得這仙林裏邊好像有什麼不一樣了。可仔細看出去的時候,去有好像完全沒有什麼變化。也許只是因着剛經歷了一場新雨,便顯得格外的清新了起來。
她茫然了半晌,這才記得回頭問了魃豹一句,「方才那個渡天劫的妖獸……成功了麼?」
魃豹面上並沒有顯示出多少感情來,卻忽地變得嚴肅了起來,默默地甩了甩腦袋,擺出了一個搖頭的姿勢來。
糯米茫然了一瞬,心裏突然升起來了一種兔死狐悲的感覺來。她扭頭看着魃豹,見魃豹也很是露出一副凝重的神色,便更是覺得自己的想法沒錯。
到時候輪到魃豹要歷經天劫的時候,恐怕是同方才的情形完全一樣的。她心裏邊固然沒有底兒,覺得自己沒有辦法抵擋得住天劫,但她到底不是真正要去面對天劫的。反倒是魃豹才是那個真正要去渡過天劫難關的。若是一個不慎,就會被天雷劈得灰飛煙滅,這次可當真再也沒有什麼存活下來的機會了,連帶着魂元都會被天雷直接撕裂了的。
糯米有些恍惚地看着重新凝聚出仙霧來,將刺目的陽光重新擋在了外頭的仙林,頓時覺得整個人都有些恍惚了。
方才那場撼動天地的天劫,就好像只是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了一樣,完全沒有留下什麼痕跡來。她本來以為這天雷會落到地上,劈碎好些山頭和林地的,卻不料出得山洞,四下一望,滿目所見除了被雨水打得有些稀糊以外,就再也沒有什麼別的不同了。
她這才有些慢悠悠地嘆了口氣,甚至有些不確定方才當真是見證了一場天劫來。
柱子還一直站在山洞裏邊,沒有隨着她一同走到洞外來。只有魃豹緊緊地跟在她身邊,出得山洞,就一路盯着天空看,豹子頭上也沒有什麼表情,叫糯米完全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若是按照尋常的思路去想,魃豹現在應當是在思考着渡過天劫的方式的。
這次叫他們在仙林裏頭偶遇天劫,雖說是一場驚嚇,卻是誰也說不準這是不是一場機遇。畢竟魃豹日後是必定會遇到天劫的。若是他們沒有一點兒準備,只是想當然地去同天劫做抗爭,便很可能被天雷打了個措手不及,因而丟失去性命。
現在一看,雖然十分震撼,還因為這一場天劫而在道心之上被劈出了一道縫隙來,但只要是日後專注於對這一道裂縫的修補,道心最終還是能夠修復成原先那完好的模樣的。
而見識過天雷的威力以後,他們自然就不會再像當初那樣,抱着輕鬆的心態去為天劫做準備。甚至,糯米已經在腦海裏邊開始將她知道的防禦法寶一樣一樣的過濾了一遍,尋思着有哪些是面前能夠抵擋住天雷之威的。到時候等魃豹要歷天劫的時候,便在他身上裝上十個八個的,雖然很是耗費靈石,卻總比被天雷劈成飛灰要來得叫人高興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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