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米驚呼一聲,手上一滑,差點就將魃豹的尾巴給鬆開了。還是魃豹在她耳邊怒吼了一聲,她才猛地回過神來,發現身上那些砸落下來的應當是雨水。
她還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風雲變換,不要說是在外頭流浪的乾旱季節了,即便是在青泉峰上邊又或是雜役府裏邊的時候,都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漆黑一邊的暴雨的。
雨落得很急,很快地就將她渾身上下都打得濕透了,將她的頭髮和衣裳都沾在了身上,叫她十二分的難受。四周的那些妖獸的吼叫已經化成了哀鳴,四處都跟着響起聲音來,在這巨大的仙林裏邊形成了一種獨特的迴響,有種震懾人心的功效。
糯米也被這些聲音連着這突如其來的暴雨砸得暈頭轉向的,要不是心裏邊還記得要抓緊魃豹的尾巴和柱子師兄的手,她肯定已經當場就被這些妖獸的聲音吵得陷入了心魔中去。
魃豹的叫聲也愈發着急了起來。他的着急是隱藏起來的,猛地一聽上去,他的聲音可比周遭那些妖獸都要鎮靜多了,好像根本就不會被這麼點兒動靜和雨點所動搖。
但糯米實在是太過熟悉魃豹了,她是眼看着魃豹從一個毫無意識的魂元漸漸地凝聚成現在這副模樣的,就連當初魃豹的鬼修功法,也都是經由她才得以修煉成功的。在魃豹修煉出虛體醒來以後,她便一直同魃豹在一起,每日都關注着魃豹的修為。
魃豹現在不過只是故作冷靜罷了,大概是生怕嚇着她,所以將一切煩躁和焦急都壓制了起來,卻仍是叫她從聲音裏邊聽出了一點兒動搖來。
可是,糯米卻忍不住在這漆黑的暴雨裏邊微微彎了彎嘴角。
只要有着魃豹這份守護的心意,她便一下子冷靜了下來。連帶着外頭那些喧鬧和吵雜,都好像同她離得遠遠的,完全沒有一絲影響。這天地動盪,她便如同是這驚濤駭浪中的一方小舟。而魃豹和柱子,就好比是牽引着她的礁石。只要這礁石屹立不倒,對她而言,便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她的心一下子就安穩了下來。忍不住開口,同魃豹講了一句,「你不要着急,我沒事兒。」
暴雨拍落的聲音很大,四周的妖獸聲音也忽遠忽近。忽大忽小的,魃豹卻好像聽到了她的聲音一樣,也跟着安定了下來。開始默默地在前頭引路。只是偶爾在遇到路面不平穩的時候,才會小小地發出一聲吼聲,叫糯米注意一些。
落下來的雨點不光是又大又密集,還十分的冰涼。糯米一瞬間就被着雨水澆透了,就好似被人扔進了千年寒冰之間一樣,止不住地發起抖來。她必須狠狠地咬着嘴唇,這才不叫自己發出牙齒打顫的聲音來。
魃豹大概也是知道她的情況的,步子也跟着加快了一些。
一獸一人一蠱走了一小會兒。糯米突然覺得身上一輕,原本好像石子一樣砸落在身上的雨滴猛地一少,她身上就不再能感覺到掉落下來的雨水了。
她忍不住抬頭看了看,這才發現四周仍是漆黑一片,她就是抬頭,也什麼都看不見的。
魃豹的尾巴往前動了動,又跟着一低,顯然是已經坐到了地上去。
糯米猶豫了一下,小聲地叫柱子原地站好,這才摸索着蹲了下去。朝地上摸了摸。這一摸,便發現地下已經不是什麼泥濘了,而是冷冷的岩石,大抵是魃豹將她帶到了一個山洞裏邊來了。
她這才舒了口氣兒。放開了魃豹的尾巴,接着就笑了起來,同魃豹講,「也虧得你在這種時候還能找到山洞呢。」
魃豹低低應了一聲,聲音裏邊卻還是帶着點兒不安,完全沒有了平日的洋洋自得。
糯米聽着外頭那些妖獸的驚吼。又看着外頭的漆黑,也跟着沉默了起來。在這樣的黑暗當中,不論是什麼人,大概都會跟着心情低落吧。更何況她現在渾身上下都被淋得濕透了,凍得一直在發抖。說話的時候,那牙齒碰撞的聲音根本就是停都停不住。
若是魃豹和柱子現在仍是活生生的,她倒是可以湊到他們身上去取取暖,但現在哪怕是她完全沒有什麼男女大防的心思,直接抱住他們倆——魃豹只不過是個魂元,完全觸摸不到的,而柱子雖然能觸摸到,卻是個渾身冰冷如同樹皮的。
不過,糯米也就僅僅是低落了一瞬,很快地就又重新振作了起來。
她一直在這仙林外頭過日子,如今已經備了許許多多日常生活需要的東西。她的儲物袋裏邊是常年都放着柴火的。如今整好拿出來,在地上擺成一圈兒,摸索着丟了一個火系的法術,點燃起一堆篝火來。
篝火閃了閃,很快地就亮了起來。
糯米忍不住眯了眯眼睛,慢慢地才適應了這黑暗中難得的光明和溫暖。
篝火的光芒並不很強盛,點起來了以後,也不能照亮整個山洞,只是晃晃悠悠地照亮了周圍一小圈地方罷了。而且因着外頭有強勁的風朝着這山洞裏邊一路吹進來,連着那篝火都被吹得完全壓了下去,馬上就要熄滅過去一樣。連着那些強風一同被潑灑進山洞來的,便是那巨大的雨滴,打得山洞門前的一邊全濕透了。
糯米自然是被嚇了一跳。她剛才在外頭的時候,可還沒有吹起這樣的強風來的。要是她在外頭的時候就已經颳起這種叫人皮膚刺痛的風來,她可實在沒信心能夠一直捉住魃豹的尾巴不放。
她倒是可以叫柱子站在洞口的方向,擋住吹進來的強風的。可她哪裏捨得叫柱子師兄受這樣的苦。便伸手掐了個法訣,念念有詞地用了個土盾,直接攔在了洞口的位置。
有了這麼巨大的一個土盾,吹進來的風和雨果然都被擋在了外頭。
糯米便很是感慨了起來,「早知道這土盾這麼好用,方才就該頂在腦袋上當雨傘用的。」
魃豹完全不搭理她,只是一直死死地盯着洞穴外頭的天空,好像那天空上邊有什麼很是叫他警惕的東西存在一樣。
糯米這時候正凍得渾身發抖,可山洞前邊窄窄淺淺的,除了她還有魃豹和柱子在。她已經很是有些明白男女之間的區別了,連胸脯都已經隆成了個小饅頭一樣,哪裏還好意思在魃豹面前寬衣解帶的,只能一邊挨着柱子坐下,縮在柱子後頭擋風,一邊努力地用那篝火烤着手,希望能夠趕緊熱乎起來,完全沒有注意到外頭的動靜。
可她沒有注意,外頭卻好像偏偏不要叫她專心烤火一樣。魃豹才剛一站起來,那天上便突然紫光一閃,微微一炫,「轟隆」一聲劈下了一道巨雷來。那雷就如同是道粗壯的柱子一樣,扭曲散亂着直劈下來,震得天地都跟着猛地一晃。
仙林裏邊原先還有着各種各樣的妖獸在發出悽厲的叫聲的,可在天雷劈下來的瞬間,真箇天地都跟着一片寂靜,就仿佛都在為着這一道天雷讓路一樣。
糯米呆呆地從土盾和山洞之間的縫隙看着外頭的天空,已經完全被方才的天雷鎮住了。她眼前還殘存了那道天雷炫目的光芒,耳邊儘是方才天雷發出的轟鳴,直到那聲音消散了以後,她的耳朵裏邊也還是嗡嗡的聲音。
她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天空就又亮了起來——第二道天雷也跟着直劈而下。
在紫色的光芒當中,還能見到半空中的那些雨點紛紛被天雷擊碎,好像落得更急了。
「天……」糯米呆愣了好久,嘴巴裏邊不自覺地發生了聲音來,「天劫……」
事實上,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甚至連她自己都完全聽不到自己的聲音。
天雷接二連三地劈落下來,一個比一個重,一個比一個粗,將方才漆黑不見五指的天空映照得如同白晝一樣。
糯米根本就想不起來要堵住耳朵。事實上,哪怕她堵住耳朵,也完全沒有用。這天雷的威勢直劈得地動山搖的,震盪得四周的空氣也充滿了狠戾,只要她是站在這天地間,就完全無法躲避天雷的聲響。
在這些紫色的天雷中央,有一個細小的影子沖天飛起,迎着天雷一躍而上,好像要在天空之上翱翔飛出去一樣。
因為距離有些遠,糯米完全看不清那躍起的身影到底是個什麼。但看着這天劫的規模,既然能夠引來這樣多的劫雲,便不大可能是尋常的正道修士,很可能是這仙林裏邊的某隻修成妖獸。
天雷轟鳴着朝那個身影直劈而去,只見那個細小的影子朝着天雷一撞,那天雷便直接劈到了它的身上去,將它完全裹在期間,當空炸裂開來。
不論是誰,見到這樣的一幕,肯定都會以為那道身影會被劈成碎末的。
然而,糯米卻知道,它並沒有被天雷擊落——最好的證據,就是天劫並沒有就此消散。紫色的天雷依舊是猛然落下,直直地劈到某一個地方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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