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雨仙塵 第三百二十五章 帝皇紫氣

    雲鴻心中驚疑，以為他們認錯了人。

    轉念一想，既然認錯了，何不將計就計？他們對自己阿諛奉承，大可領了這份情。初入冥界，舉目無親，要入尋得外公，難免遭遇各種審查。有了黑白無常領路，定然事半功倍。

    眼珠子一轉，說道：「兩位使者，在下前來冥界確有要事。」

    白無常蹦着上前，微笑道：「上仙有何要事？不知小的可能幫忙？在這魂夢界裏，我們二兄弟的名頭雖然不大，但也不小。上仙有什麼指示，儘管吩咐，小的就是上刀山，下……」

    說了一大通，雲鴻汗顏，他萬萬沒想到，白無常鬼竟然這般熱情。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想找一隻冤魂。」

    「冤魂？」白無常怔了怔。

    雲鴻點頭道：「沒錯，那人是在下的外公。十年前身死，因身懷冤情，魂魄在地府二十年不能投胎。如今，在下找到了確鑿證據，可以洗刷他的冤情，二位可否帶我去見他？」

    白無常思索一陣，久久不語，像是有些困難。

    黑無常老實說道：「冤魂們都被關在地獄裏，那是佛門的地盤！」

    「地獄？」

    雲鴻怔了怔，想到虹顏當初所說，幽都分地府和地獄。地府是道門領地，十殿閻羅為其首領，地獄是佛門領地，地藏王菩薩為其首領。自古以來，佛道勢不兩立，關係一向僵硬。

    白無常說道：「上仙有所不知。那地藏王菩薩曾經發下宏源：地獄不空，誓不成佛。冤魂因有冤情，無法轉世，因此需要超度。所以一旦有冤魂出現，直接關入地獄等待超度。」

    雲鴻思索一陣，問道：「兩位可有辦法帶我去地獄？」

    黑無常愁眉苦臉，不作回答。白無常一咬牙，說道：「沒問題！我們兄弟在幽都混了幾百年，就是地藏王也要給我們些面子。既然是上仙的事，小鬼在所不辭。只是……上仙之前答應我們的，您可別忘了。我們兄弟人輕言微，沒有接引，這輩子恐怕都要呆在這裏了！」

    雲鴻皺了皺眉，他完全不知道，之前答應過他們什麼。

    事到如今，只能敷衍：「二位請放心，定不負所托。」

    白無常心花怒放：「上仙，請！」

    雲鴻微微一笑，對二鬼稽首道：「既然如此，有勞兩位了。」

    話音剛落，就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厲喝：「雲鴻！你簡直膽大包天！私自做主，還要帶朕下地獄！你可知這是大逆不道之罪！你給朕聽着，朕就在這裏呆着，哪裏都不去了！」

    見皇帝惱怒，幽若便要去勸他。

    但這次，皇帝連幽若的賬也不買了，怒道：「你再為他說話，別怪父皇無情！」

    幽若話到嘴邊，但聽聞此言，還是咽了下去。

    雲鴻皺了皺眉，沒想到皇帝會在此時「罷工」。

    深吸一口氣，說道：「陛下請息怒，微臣並不是有意讓您下地獄，只是事到如今，為了平反冤案，只有這條路可走。且陛下放心，有微臣在，臣在君在，一定能保您的周全。」

    「放屁！」皇帝龍顏大怒。

    「朕在人間，皇帝當得好好的，憑什麼要為你外公平反？你以為你是誰？有什麼資本讓朕替你辦事？實話告訴你，在朕的眼裏，你不過是一隻螻蟻！至於你那早死的外公，死不死冤不冤，朕根本就不關心！就算他真冤又怎樣？朕乃九五之尊，殺人從來不需要理由！」

    聽到最後一句話——殺人從來不需要理由，雲鴻有些火了。

    試問：天地萬物，乾坤宇內，什麼最大？

    答案只有一個：道理最大！

    一個國家，一位君主，如果連最基本的「道義」都不遵循，一旦丟失了道德仁義，這個國家定是腐敗不堪！前世，雲鴻已被這種「腐敗」害得夠慘，今生，豈能再遭這種侮辱？

    剎那間，渾身正氣迸發，眼中燃起正義之火！

    聯想到前世遭受的種種罪孽，因為人性的私慾，國家的腐敗，導致親人、愛人、朋友甚至自身，慘遭滅頂之災，那古井無波般的心湖中，頓時盪起萬頃鯨波。國無道原於君，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眼前之人——赤煊皇帝！這一刻，他再也不顧什麼君臣之禮，既然君無道，臣又何須遵守道義？光影一閃，奪身上前，一隻手仿佛火鉗一般，猛地鉗住皇帝的喉嚨！

    幽若公主微微一怔，然而卻不曾出手，似乎在默默支持雲鴻。

    皇帝眼珠凸起，大驚道：「雲、雲鴻！你幹什麼！」

    雲鴻平靜道：「狗皇帝，你若想活命，便老老實實跟我去地獄，將我外公的冤情洗刷，這樣你還能回陽間，繼續做你的皇帝！如果你執意耍橫，你的江山很快就要改朝換代了！」

    見雲鴻陰森森的面容，皇帝嚇得六神無主。

    若是開國皇帝，天下江山是自己打下來的，那麼這類人，或許有一些鐵血骨氣。但像赤煊皇帝這種，接任先祖江山，一生處於安樂之中，除了驕奢淫逸，怎會懂得先人的骨氣？

    他也就只會刷刷橫，到了關鍵時刻，為了保命，還不是得求饒？

    「雲將軍，你先放手，有話好說！」

    雲鴻冷冷問道：「我問你，你去還是不去？」

    「去！去！當然去！」

    雲鴻冷「哼」一聲，鬆開他的脖子。

    皇帝如釋負重，大口喘氣，面色蒼白如紙。

    這時，黑無常從後面飄了過來。他俗名范無救，意為犯法之人必然無救。望了一眼赤煊皇帝，說道：「上仙，此人作惡多端，罪大惡極，日後死了，定會被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即便日後有機會輪迴，大多也是投身草木畜生道，您何必為了這樣一個人生氣？」

    聽聞此言，皇帝目眥欲裂，驚慌不已。

    一時間，竟連話都說不出了。

    幽若畢竟是皇帝的女兒，聽聞此言，心中有些不安。

    問道：「我父皇可是當今的皇帝，死了怎麼可能是這種待遇？」

    白無常飄過來，搶話道：「這位姑娘，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此人作惡多端，為君不正，頭上的帝皇紫氣早就消散了！人間皇帝，若是受萬民敬仰，體內可以生出帝皇紫氣。好比古時禹舜這樣的賢明君主，死後因帝皇紫氣充沛，直接輪迴入天道，得道成仙。但像夏桀、商紂這樣的郡主，活着就受萬民唾罵，身上不僅沒有帝皇紫氣，還可能生出極惡的怨氣！」

    黑無常接道：「你父親雖沒生出怨氣，但帝皇紫氣早已消散了！」

    聽二鬼所言，皇帝的思維受到無與倫比的衝擊。

    幽若有些難過，問道：「這麼說，我父皇是沒救了嗎？」

    「也不完全是！聖人有言：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現在，他只是帝皇紫氣消散，並沒有生出怨氣，還有得救。只要日後積德行善，痛改前非，做一個賢明的君主，為人民分憂，讓萬民敬仰。他身上的帝皇紫氣還會慢慢聚集起來，甚至恢復如初。」

    「但如果不……」黑無常「嘿嘿」一笑。

    白無常接道：「如果繼續為惡，執迷不悟，體內一旦生出極惡怨氣，那就徹底沒救了。不用說，死後一定是被打入十八層地獄，受盡磨難，最後投胎，墮入下等的草木畜生道。」

    幽若「哦」了一聲，憂心忡忡。

    雲鴻說道：「人各有道，此事不必多說。」

    白無常笑道：「上仙，我們這就帶你去地獄，請隨我們來。」

    雲鴻再次言謝，轉頭盯了皇帝一眼。皇帝聽聞二鬼使的這一番話，早就嚇得魂都沒了，此刻再受人冷眼，頓覺毛骨悚然。他不敢再說什麼狠話，只好老老實實的跟在雲鴻後面。

    黑雲席捲，遠處的古城若隱若現。

    無數蝙蝠撲翅急翔，發出震耳欲聾的雷鳴。四面荒蕪，寸草不生，嗆人的鬼氣從地底滲出，把鬼門關前，成千上百的鬼魂籠住，氤氳出冰冷的意蘊。數不盡的牛鬼神蛇鞭打催促，呼聲、怨聲、慘叫聲不絕於耳，看得人心驚肉跳。眼前道路一分為二，皆深邃不見盡頭。

    「上仙，此乃幽都要道，往這邊通往地府。」

    白無常往左邊一指，那座若隱若現的古城上，果然高掛二字：地府！

    黑無常指向另一邊，呆呆道：「這條路通往地獄。」

    話音方落，火光四射，氣溫驟然升高。

    幽都中陰盛陽衰，寒氣極重，處處陰冷乾燥。但自從踏上這條路，眾人越覺空氣中蘊含着一種火氣，使人心煩意亂，火氣纏身。又走了幾步，地面忽然下陷，放眼望去，坑窪無數，似乎到了一片谷地。谷中熱氣騰騰，流淌着炙熱的岩漿，充滿了一種魔界才有的深沉煞氣。

    遠處鬼影疊疊，走進才知是一隻牛頭鬼。

    牛頭鬼手持鋼叉，面目威嚴，脖子裏圍了一圈佛珠，顯然是佛門的鬼使。

    「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白無常笑道：「哎呦，這不是牛頭大哥嘛，最近可好啊？」

    牛頭一愣：「原來是無常兄！」

    白無常笑嘻嘻的迎了上去，與他一番勾肩搭背。雲鴻在後等候，也不知白無常和他說了什麼。少時，牛頭鬼走了過來，對雲鴻恭敬道：「原來是上仙駕到，不知上仙要找什麼人？」

    雲鴻知白無常已經談妥，道：「此人名叫王巍，幽京人士，十年前死。」

    「上仙稍等，小的去去就來！」

    一道陰風吹拂，那牛頭已經駕風而去。

    白無常走上來，嘿嘿笑道：「上仙，按規矩說，本來是要您親自進去找的，不過今日來得巧，地藏王菩薩不在家，這種小事就不勞您出馬了。」正向雲鴻邀功，牛頭鬼已經御風歸來，身旁帶着一個虛無的魂影。雲鴻一愣，看到那魂影的瞬間，腦中的記憶泉水般湧現。

    他顫抖着聲音，不由自主的喊道：「外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