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11
日子一天天的過,轉眼來到十一月末。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高中的學習生活在跟我簡單客套幾個月以後,終於露出它殘忍的一面。生活像是上緊了發條的掛鍾,馬力十足。陳旭總在我們面前不厭其煩的嘮叨:「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高中可能是他這一生中攝取知識最多的三年,時間不過是個局外人,它嚴謹而又無情,你現在付出的所有努力都會被仔細的記錄在冊,用來兌換日後與之相稱的回報,所以在座的各位同學要分外珍惜。」
我們仿佛是農場裏被圈養的豬仔,每天被各科目的老師手舉鞭子抽着走,課本里尚未學習的部分越來越薄,而作業越來越多,我們只負責吃,根本沒時間消化。每當這個時候,老師們的口風會出奇的一致:「課餘時間自己溫習,不要總抱怨時間不夠,它就像浸了水的海綿,擠一擠總會有的。」
等到夜深人靜,我們終於有時間去揉揉被鞭子抽到紅腫的屁股,心裏才會暗自哀嘆,真他媽苦逼!
自從上次看完流星雨,張珊珊對徐昊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是那種不留任何緩衝餘地的決絕。
初始,我們哪裏曉得這其中原委,直到硬生生吃了幾次張珊珊的苦頭,才發現他們倆沒開玩笑,是真的徹底鬧掰。我們從此再也不敢在他們面前提對方的名字。
殃及池魚,直接導致我和夏雨見面的時間也跟着銳減。
我今天忍不住想去問徐昊,他那會兒手裏正拿着一隻圓珠筆不停的在桌子上戳啊戳,發出疙瘩疙瘩的聲音,整個人顯得分外焦躁不安。
「什麼情況?」
我暫且按捺住心底關於張珊珊的疑問。
他不看我,只是瓷牙咧嘴的自說自話:「媽的,實在咽不下這口氣,找個機會老子定要以牙還牙!」
這突如其來的一句使得我更加疑惑:「你剛才是在跟我講話?」
他欲言又止:「你先別扯進來,等迫不得已,自然會叫上你。」
我雖然很關心,但心裏還是恨得牙痒痒:「你們現在一個個不學好,都跟夏雨似的喜歡說半句話,引領時尚嗎?」
他不理我。
我無計可施,直接問:「你和珊珊……」
徐昊那張寫滿問號的臉,看起來比我強不了多少:「我真的不知道,還想拜託你去問問夏雨。」
我很聽話,屁顛兒屁顛兒的輾轉去問夏雨。
為避人耳目,趁着下午體育課,我以一起學習共同進步的名義,把她誘拐到新修的圖書館。
注意我的用詞,重點在於『拐』字,並非是『騙』,說明是她自己樂呵呵跟着我來的。
我們入學那會兒,老的圖書館早已被拆,我們連給它念悼詞的機會都沒有。新修的圖書館是一幢嶄新的三層建築。每次從它旁邊路過,我都會感慨房子修的可真不賴。然而說來慚愧,在大半個學期的時間裏,我從未進去過一次。臨了,才發現門禁要刷學生卡,單單這道關口,就讓我忙忙呼呼搗鼓半天。夏雨則幸災樂禍,在旁邊故意看着我出醜。
進去後猶如哥倫布發現新大陸,與老舊的教學樓比起來,這裏顯然把四個現代化提前實現。一樓自習二樓藏書,通往三樓的樓梯上支有『禁止』的牌子,說明它仍處於施工階段,據說那裏要打造成多媒體平台。我很期待,不知建成以後跟網吧能有多大區別。
環境的力量果然無窮大,我在裏面晃悠兩圈,只感覺心曠神怡,按耐不住想立馬做兩道數學題的衝動。嗅上幾嗅,才發現是書香在作祟。然而我有任務在身,崇高的使命感提醒自己千萬不能被學習這種不切實際的念頭沖昏頭腦,於是下狠手抽了自己兩巴掌重振精神,隨意地將書包掛在椅子上,拉起夏雨剛打算開嘮,猛然發現四下里靜的可怕,我不學習無所謂,禍害別人不太好吧?
我提議:「要不我們去樓頂天台吧。」
「你不是說來自習的嗎?」
「年輕,這你也信!」
圖書館頂樓的天台,視野開闊風景絕佳,當時校廣播站正在播放周杰倫的《屋頂》,我不禁豪情滿腹,恨不得跟夏雨合唱一曲。
她吐槽我膽敢不上體育課,偷偷來天台吹風,倘若被皮主任發現,我們必定又要吃不了兜着走。自己卻說一套做一套,開心的站到天台圍欄的一角,任憑風將頭髮吹的飄來盪去。
夏雨的頭髮是真的比之前長了許多。
總說冬季滋補,頭髮不例外的嗎?
我各種暗示,拐彎抹角的想從夏雨口中套出話兒來,她當時本不想告訴我:「珊珊她自己的事兒,我們最好還是少摻和,好奇害死貓。」
後來禁不住我的糾纏,隱晦的說:「珊珊她看破了。」
張珊珊怎麼看破的我不關心,倒是被她這句話說的雲裏霧裏:「看破紅塵嗎?幾時出家?」
「出家你個大頭鬼!」她很認真的說,「她和徐昊之間的關係剪不斷理還亂,她不想再繼續,簡而言之,他們倆結束了。」
我細細的揣摩了一會兒,然後問:「他們倆有開始過嗎?」
夏雨一愣:「反正……反正你知道他們倆已經散夥兒就成。」
為兄弟出頭的念頭驅使我緊接着她的話茬:「可是徐昊完全不知情啊,不管是好是壞,不管去哪裏出家,決定之前至少應該跟徐昊講一聲吧?」
夏雨不遑多讓,壓着我的尾音說:「你這個人好奇怪,珊珊的心路歷程我怎麼會知道,況且是徐昊先拒絕她的,珊珊現在不過是做了一個正常女孩子該做的事。」
我未及多想:「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張珊珊如此反覆無常,同桌自然耳渲目染,跟着學壞只是時間問題!」
她看着我,嘴唇微微顫動,話到嘴邊又生生的吞回肚子。
我們就這樣無言對視了有足足五秒。
我眨巴幾下眼睛,舔着臉賠笑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她似笑非笑但眉眼如刀:「含沙射影是吧?」
我還在琢磨該如何圓回來,夏雨已經獨自下樓,於是我忙不迭的跟在後面:「肚量好小啊你……我偶爾腦抽發作還不行嗎?」
她腳下非但沒停,反而跟自由落體似的越來越快:「她同桌領悟能力很強的,學壞的速度或許比你想像中要快許多,別怪我沒提醒你!」
等我們一前一後下到底樓,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放在座位上的包,夏雨哪還顧得上跟我置氣,拉着我將那附近翻了個底朝天仍一無所獲。
轉而問周圍自習的同學,都表示:「在百~萬\小!說,沒多留意。」
最後我們終於認栽,異口同聲道:「不會被偷了吧?」
no.112
書包里我啥都可以不要,但是能不能把前不久爸媽剛送的超薄隨身聽還給我!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打擊撞成腦震盪,整個人仿佛被丟在扭秧歌的鼓樂隊裏,這一頓敲鑼打鼓吹喇叭,兩隻耳朵嗡嗡的響個不停。
夏雨看着那兩張我們放包的椅子若有所思,半晌扭過頭來對我說話,可惜我整個人還在秧歌隊裏沒趕回來,任憑她千呼萬喚,我只是跟個傻子似的杵在那,直到被她扇了一巴掌,才忽地晃過神兒來問她:「你包里有沒有貴重物品?」
「兩本書和部分課堂筆記,」她泯着嘴望來望去,用手指着我那張椅子,「你剛才書包掛在椅子上的?」
「對,」我給她做示範,「當時我隨手把它掛在椅背的裏面一側。」
她又問:「然後就像剛才我們發現時的樣子,椅子好好的收在桌子下面,位置沒變,只不過書包不見了?」
「沒錯」,我生無可戀,「超薄隨身聽還在裏面呢。」
我頹然的坐下來,然後用下巴頦支在桌子上,像只喪家犬。
夏雨神色驚訝:「那個前段時間你向我炫耀,然後被我搶走聽了一個禮拜的銀色隨身聽,?」
「嗯,」聽她此言我更加痛心疾首,有氣無力的回答她,「剛買沒兩天,自己都還沒來得及聽……」
管理圖書館的老師聞聲朝我們這個方向匆匆走來。她是個中年女性,半長不短的頭髮,身材瘦瘦小小,原本是想提醒我們倆注意影響,問清原委後叫我們跟她來:「小點聲,別打擾其他同學學習。」
我們的學生卡都在包里,走到門禁處,那女老師示意看門的保安大爺,用遙控器打開了旁邊的一扇小門。我們出來沒走兩步,夏雨回頭去問:「大爺,圖書館有監控嗎?」
大爺搖頭:「現在配套設施還不齊全,目前只咱們站着的這個門口有監控。」
夏雨不死心:「無論是老師或者學生,都要刷卡才能進的來?」
夏雨的這個問題,對於圖書館看門保安的職業操守來說,是一種挑戰。老大爺撂下手中的茶缸,又把粘在嘴角的碎茶葉狠狠抹掉,那嗓門鏗鏘有力:「我老胡敢向老天爺保證,手裏沒卡,校長都甭想進。」
「那最後一個問題……」我看夏雨問個沒完,揪着她上衣背後的帽子拉到我身後,「你別在問這些有的沒的好不好?」
她不甘心:「最基本的情況總要了解清楚」,正想再問,老大爺卻搶在她前頭,字裏行間有點難為情,「剛才話說的太滿,還是有例外的,負責三樓裝修的建築工人,上班時從這個小門過。
no.113
那個女老師屬於自來熟,我們沒問便自報家門:「我叫王國華,不用說你們也看得出,我目前管理圖書館,不要着急,我給你們想辦法。」
然後便一馬當先獨自走在前頭,穿過幾個樓棟,領着我們徑直奔向學校保安室。
保安室里只有零散幾人,其他人可能都在巡邏吧。
剛進門,映入眼帘的是一面由許多個小方格組成的視頻監控牆,首次見有一種科幻電影的即視感,這才知道,原來學校里里外外遍佈無數個監控攝像頭,即便你拉個屎,除了不知道在裏面蹲的是第幾個坑位,其餘的都一覽無遺。
王老師進門後,熟練的揮手扇走迎面而來的濃重煙味:「高隊,又給你帶來兩個。」
她話音未落,視頻牆前一個光頭男子轉過身來,嘴裏叼着半截煙,屋裏面的光線相當昏暗,那人臉上竟然還戴着一副墨鏡,耍酷嗎?
直到現在我也很難區分公安,保安和城管,制服大同小異,印象里不同點僅僅是顏色上的差別。這個問題我和周延飛探討過,他的解釋使我茅塞頓開:「簡直無知,舉個不太恰當的例子,不就是日本鬼子,皇協軍和偽軍嘛。」
那個高姓男子沒問我們來由,直接指着他面前的本子說:「先登記丟失物品。」
伴隨着一句標準的國罵,他轉頭盯着視頻監控牆:「有完沒完!」
等我和夏雨坐下來,才發現本子上密密麻麻的登記有差不多快兩頁,都是近期在圖書館丟失物品的記錄,怪不得這兩人程序走的有條不紊,原來是熟能生巧。
我們登記妥當後夏雨忽然問:「保安大哥,既然門口有監控,咱們把影像調出來,看誰背着丟失的包裹出去,找到小偷不是易如反掌嗎?」
那人帶着墨鏡,此時也不知表情幾何,只是語氣輕蔑:「我們叫每個失主都來查看過失竊後至少兩天的監控,然而並沒有發現他們丟失的物品有被人經門口拿出去。」
「整個圖書館真的僅有一個出入口嗎?」夏雨緊接着追問,語速很慢,想讓他聽得真切。
「就一個,」他斬釘截鐵的回答。
好奇怪啊,我心想,難道書包可以自己憑空消失?疑問太多,讓我也按耐不住:「師傅,發生這麼多起失竊事件,為什麼不全校通報以作警示?」
「師傅?」高保安氣的眉毛從墨鏡里直接跳出來,「你哪隻眼睛看見這裏有師傅!我又不是掃地大爺!」
見他如此反應,夏雨低頭掩面差點笑出聲來,又使眼色似是在責怪我不會說話。我也自省剛才的措辭,確實有些欠妥於是趕緊岔開話題:「喲,您這監控果真天羅地網,竟然連操場都看得見。」
恭維之詞果然人人受用,他聽我此言頗為得意,氣也消了大半,神氣十足的在視頻牆前比劃:「那是當然,你們平時悠着點,監控厲害着呢,剛開學那會兒,就是通過它發現一夥兒聚會的,只可惜最後只抓住倆。」
我渾身上下一激靈,夏雨看樣子也甚是吃驚,那位名為『回憶』的不速之客帶着時間的痕跡不請自來。往事如煙,那片深邃的星空,那個醉人的午夜和兩個被懲罰的少年,所有的一切歷歷在目,仿佛就發生在昨天,甚至連當時夏雨的氣息都還縈繞在我的鼻尖,未曾飄散。
當時跟在皮主任身後的,或許就有眼前這個叼着煙嘴的男人,現在我竟視他如多年未見的老友,相逢一笑泯恩仇原來是這種感覺。
從保安室里走出來,我和夏雨不自覺的笑出聲,王老師莫名的站在一旁。她怎麼會明白呢,我們倆是有故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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