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諦日記 第三章 小呂 第十節

    三十歲，我帶着她的兒子去看畫展。在回家的路上，我看到了一張很熟悉的面孔。雖然他老了許多，但我還是認得出來。他就是我小時候專門給我補習的蔡老師。

    記得蔡老師每一次跟我見面總會說這樣的一句話：「今天作業多不多啊？」我很懷疑，這句話是不是他的口頭禪。

    蔡老師穿得很樸素，我估摸着他生活得不是很好。雖然有時候做生意人們會不擇手段，但我還是有點良心的（這點請你相信）。所以，我想跟蹤他，好幫助他。

    大概過了十分鐘，我看到蔡老師來到了一棵大榕樹下，那裏有一個人正在納涼。

    「老蔡啊，你總算是來了，我可是等了好久啊！」

    「老李，抱歉，抱歉，來晚了。怎樣，我們這就開始吧！」

    只見老李掀開了蓋在石桌上的那塊布，他們就開始下棋了。

    以前，我是不相信緣分的，但這一次，我信了。試想，在茫茫人海中，兩個人，要相遇，是多麼的不容易。這麼大的世界，那麼多年過去了，我還能遇到蔡老師。

    「老蔡啊，你這一步可是大意了，你瞧。」老李笑嘻嘻的移動了一個棋子兒。

    「老李，還是你技高一籌啊！」

    「哈哈哈哈哈，哪裏哪裏。」

    他們在下中國象棋，下得那是津津有味的。我在人群中，看得那是一頭霧水。老實說，雖然我是個中國人，但我從不下棋，所以就更不知道這下棋的規則。

    弈畢。人群散了。蔡老師也離開了。老李正在收拾棋子兒。

    我走了上去，想打聽蔡老師日子過得怎樣。

    「李叔叔，想必您是蔡老師的好朋友吧？」我彎着身子，問。

    「蔡老師？哪個蔡老師？」老李一邊收拾，一邊疑惑地問。

    「就是剛才跟您下棋的那位。」

    「你是說老蔡啊？老蔡什麼時候當過老師？這他可沒跟我說過。」

    「李叔叔，我可不可以冒昧的問一下，您跟蔡老師是多少年的朋友了？」

    「哦，我們？數一數已經有十多年了吧。」

    「那您應該知道蔡老師生活得怎樣吧？」

    「這我當然清楚了，他就住在我隔壁。」

    「哦，李叔叔，那蔡老師現在過得好不好呢？」

    「老蔡過得當然好了，老蔡要是過得不好，那就沒人過得好了。」

    「可蔡老師怎麼穿得那麼樸素？他現在有什麼經濟來源呢？」

    「年輕人，你可不要以貌取人。老蔡那可是寫作能手，這些年，他以不同的筆名出版的作品可多了。至於他為什麼穿得那麼樸素，那是因為他低調而已。他怕出名。」

    「哦，蔡老師怕出名？也是，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蔡老師的全名。」我心裏嘀咕着。

    「這我就放心了，我還以為蔡老師現在一日三餐都成問題呢！看來我錯了。李叔叔，我該帶兒子回去吃飯了，我們改天再聊。」

    「爸爸，我怎麼從來沒見過那兩位爺爺，你認識他們嗎？」

    「哦，我只認識蔡老師。」

    「是先離去的那位爺爺嗎？」

    「嗯。」

    「爸爸，那你是怎麼認識蔡爺爺的？」

    「哦，蔡老師是爸爸小時候的補習老師。」

    「爸爸，那我也有補習老師嗎？」

    「有的，有的。等過段時間，你上學了，爸爸就給你請補習老師，專門給你補習功課。」

    「謝謝爸爸。哎，爸爸，你小時候頑不頑皮？蔡爺爺有沒有受氣？」

    「頑不頑皮，爸爸也記不得了，小時候的事，爸爸都忘得差不多了。至於蔡老師有沒有受氣，爸爸也不知道。爸爸只知道，蔡老師從來沒對爸爸發過脾氣。或許爸爸小時候還是挺乖的吧！」

    「那我也要像爸爸一樣乖。」

    牽着她的兒子的手，突然間，我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這種感覺很溫暖，好像堅冰也會被它融化。我在想，是不是因為商人重利的本性使得我連什麼是溫暖都不知道了。

    不管怎樣，我一直活得很開心，因為沒什麼好憂愁的。但是，我總覺得欠缺了什麼，這欠缺的東西難道就是溫暖嗎？

    誰都有過童年，在而立之年回想起自己的童年，不知道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我們一路走來，經過了太多的事。有時候，我們甚至會忘記以前的自己。

    三十歲，我可能學會了真正的感慨。

    多少種夢，就會有多少種痛，只是痛的程度不同而已。小時候，不僅我們在做夢，我們的爹娘也在做夢。他們把期望寄托在我們身上，希望我們能夠做到他們所不能做到的事。歲月匆匆流過，沒做到的依然沒有做到。

    我在想，如果我不經商，不去賺這更容易的錢，我會不會像她的兒子一樣，永遠那麼純潔，那麼天真可愛。我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些個感慨，可能人長大了，多少會有些無奈。

    因為時間的不可逆性，我們有着太多的悔恨。我們總會假設，如果當初我們選擇了另一種事業現在會是怎樣。可我們只能選擇一次。錯過了，不管結果怎樣，就是錯過了。

    三十一歲，我定了定心。老是東奔西跑的也不是辦法，你說是吧？而且，我也累了。所以，我就想做單一的生意，反正衣食無憂了，賺多賺少還不是那麼回事。不過，人嘛，總得找點事做，對吧？

    做什麼單一的生意呢？這個我倒還是有幾分主見的。我在想，中國其實什麼都不缺，缺的就是人才，所以，我打算培養人才。一來，我有事可做。二來，名利雙收，何樂而不為呢？我當初的想法很簡單，就是開個培訓機構，只要是好苗子，就耐心培養。但後來我發現，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因為你可以很單純，但你請的人卻不是那樣的。最終，我沒能戰勝某些老師的私心。

    孔子說有教無類，這點我是極其不贊同的，因為同樣的資源讓不好的苗子去用，那就浪費了。這種投資的回報率實在是太低太低了。你想呀，一個老師最少要花上十年的時間才能將一個廢物雕成人才，那為什麼不用八年的時間去將上百個人才培養成英才呢？這對社會的貢獻不是更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