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行路 第3章 破陣之舞
（1）
往昔就像今日的雲，濃濃重重地，懸掛在天際，不似往日般悠閒愜意。一筆閣 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今天的天氣愁煞人，昏暗的天色雖說不算悲痛卻也絕說不上歡喜。今日，是連華村的重要日子，一年一度的祭灶節大型演出就要在今日舉行。滌塵看着遠方的低沉天幕，心中暗自祈禱天公遂人願，通人情，千萬不要布施雨才好。
這時，遠方清脆的鼓聲傳來，這是匯演專門的鼓聲，在每年祭灶節這天清晨六時準時響起，是讓各位演員到場的信號，滌塵振了振精神，揉了揉尚惺忪的睡眼，拿起爺爺的嗩吶，嘴角微微上揚。
一月十九日，早晨八時。
連華村村口早就站滿了人，人群摩肩接踵，人頭攢動，早就將舞台圍個水泄不通，隔着老遠都能聽見鼎沸的人聲。所幸，在這熱鬧非凡的當口，滌塵正坐在後台的一張美人靠里，看着節目的流程表，不曾感受到如此壯觀的場面。連華村不是小村，少說也有十來萬人口，這廂來的，人數雖多，卻不足全村人數的一半。連華村的民俗甚有特色，只怕連央視也上得，只是村長低調，一直婉拒了外來媒體的採訪請求，所以，全國範圍內知道連華村的人並不多。
其實在滌塵小時候，聽村中的老人們說過，在連華村村後的森林中，上古之時有三大聖境福地，聖境中藏有至寶，由村中的大祭司守護，大約七百年前，聖境由於不明原因被毀，沒了影蹤。聖境福地和連華村神秘的古文明有莫大的干係，據連華村村志記載，兩千多年前曾經興起了一個輝煌的文明，叫做古聖國，其國之富裕可以比擬時之楚國，人之驍勇善戰可以比擬時之秦國，古聖國人民智慧之超前，技藝之純熟，遠遠超過了同時代的其他國家，只是，古聖國如同逝去的樓蘭，神秘地消失了，在歷史上留下了一個永遠的問號。自古聖國消失後，代代不乏來連華村探訪的騷人遷客，其中還留下了不少詩篇，在滌塵技藝中，南嶽山破雲亭上就曾經提着這樣一首詩：
漫漫千里途，山橫南嶽北。
畫棟檐角飛，西空落霞緋。
青牛白馬車，香蓋黃金台。
曉月灑銀輝，過客不知醉。
提這首詩的，應該是個落魄詩人吧，連華村村志中記載，此人生於盛唐，在安史之亂時來到南嶽山，就此歸隱，沒有留下任何名號，除了——詩。南嶽山居於連華村之北，連綿千里，是連華村的天然屏障，上建有亭，曰破雲。破雲一名，霸氣頗重，遂後世傳說此亭鎮壓着南土大地的無數魑魅魍魎。
（2）
八點十分。村中舞台。
清冽的箜篌聲響起，頗有蘇子所說的如泣如訴，如怨如慕的淒涼滋味。箜篌由一個村中老者演奏，老者的技藝自然已臻至化境，此番的演奏，說配得上「崑山玉碎鳳凰叫，芙蓉泣露香蘭笑」兩句也不為過。演奏到激越處，只見五個白衣女子從後台飄飄而出，每一個都容止端方，相貌清麗。五位女子圍成一個圓，似是某種古代的陣法，這時，鼓聲蕭聲同時響起，整支曲子氣勢大增，由淒涼變成了雄渾壯闊，在這雄壯里還夾雜着一絲滄桑悲涼。
：「好一支破陣曲！看來，村里這次是用心了啊。」坐在滌塵旁邊的老者不禁贊道。
：「王叔，什麼是破陣曲？」滌塵問着旁邊的老者。這位老者，正是當年救治滌塵父母的醫生，雖然年事已高，卻仍然鶴髮童顏，精神矍鑠。
：「破陣曲是很古老的一支曲子，相傳誕生於三千年前的連華村，只是已經失傳很久了，凡是聽到破陣曲的人都會變得熱血沸騰，非常鼓舞士氣。現在演奏這支破陣曲自然不可能是三千年前的那支，但能夠編曲編到這種程度，也足見村中演員的用心了。」一圈一圈的煙霧從王叔的口中吐出，想來大叔抽得很是陶醉。
：「原來是這樣，我從未聽說過。」滌塵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這些故事都很古老了，村中自然是沒有多少人知道的。」這時，從後台走出五個身披黃金戰甲的巾幗，一身的豪邁英姿竟然不讓鬚眉。這五個俏女郎手執金戈，排在白衣女子之後，舞動着。金石之聲驟起，比剛才更加鏗鏘。
滌塵聽到這激越鏗鏘的金石之聲，心中的火焰似乎被點燃，在胸膛中熊熊燃燒着。那飛揚的馬蹄，淒涼的連角，閃爍的金戈，古老的戰場……
是的，滌塵看見了，真真切切地看見了。
無數奔馬在滌塵眼前飛馳，呼嘯着。這應該是場夕暮之戰吧，天際邊殘陽如血，平地里狂風如刀。漫天的黃沙里，卻並未聞到角聲，只見數百人立於黃沙之中，圍成了一個圓圈，似乎結成一個神秘的陣法。陣法中，被圍困的只有幾十人而已。這幾十人雖然處在萬急之中，卻絲毫不曾慌亂，中間一人，身披金甲，手執金劍，戴着一頂紅纓頭盔，英姿颯爽，豪邁英武，似有萬夫不當之勇。看來他就應該是將軍了吧，滌塵心中默默想道。
遠方的風沙環繞，近處的角聲低回。
只見將軍向着周圍的士兵們喊着：「兄弟們，能和你們兄弟一場，實在是吾生之大幸！若鄙人來生有幸，還要和你們再做兄弟！」
：「吾等誓死追隨將軍！」
：「爾等隨吾征戰一日夜，這份情，鄙人牢記在心！」：「只是，兄弟的命在我手裏，斷不可叫大家白白葬送了性命！」
：「吾等誓死追隨將軍！」
將軍看了周圍一眼，臉上竟是毅然決然的神情，在夕陽的沐浴中，竟有睥睨眾生的威勢，看去宛若戰神，給予將士無盡的希望和力量。
：「聽我將令！吾之血，有破天下陣法之奇效，待吾死之後，爾等塗吾之血於劍上，到時，雖這七絕陣是絕世陣法，卻也攔不住爾等，爾等突圍後，速回聖地，保護公主和聖器，若途中遇敵，不可戰，只可走，找到公主和聖器後，速藏匿。違者，斬！立！決！」
：「將軍！」將士們吶喊嘶吼着，睚眥盡皆欲裂，快要滴出血來。
劍光揮舞，將軍的劍已然橫上了脖頸，只剎那間，一片殷紅已染紅了漫漫的黃沙。曾經傲然的身軀頹然倒地，可那份神情，斷然沒有一絲後悔，只是，眼角似有一絲晶瑩，緩緩流下。是啊，他們，曾經出生入死，曾經馳騁沙場，曾經齊心協力，曾經共抗強敵，曾經策馬奔騰，曾經大醉酩酊，曾經豪言壯語……這份兄弟情，怎能割捨得下？！只願這生離死別，也不會阻隔你我的兄弟情誼……
：「不！將軍！」所有將士們幾乎同時咆哮了起來，堂堂的七尺男兒們，在這一刻，再也沒有一人能忍住眼淚。
：「將軍…我這條賤命…是您撿回來的…」
：「兄弟們，你們一定要完成將軍的遺命！我先去了！」話音剛落，滌塵只覺眼前又是一道劍影閃過，鮮血汩汩流淌着…只不知，是將軍的，還是這位追隨將軍的將士的……
滌塵覺得自己的眼眶微微濕潤，此情此景，自己竟然再也抑制不住……
將士們個個血脈沸騰，眼角都流淌着汩汩的淚水，抑或是血？
：「吾等誓死完成將軍遺命！」將士們齊聲吶喊着……這喊聲響徹天地，漫天的黃沙也為之失色，只有天邊的殘陽，依舊如血般殷紅，滌塵只覺天道無情，端的如此。
時間仿佛在此刻定格……
滌塵眼前突然一陣模糊，景象紛紛散去…沒有什麼戰場，沒有什麼奔馬，更沒有什麼將軍……
原來自己仍然坐在連華村舞台後台，旁邊仍然是凝神靜聽的王大叔……這是怎麼了？
箜篌聲戛然而止，十個演員齊齊向台下鞠了一躬。
：「好！」潮水般的掌聲湧來，似要把滌塵淹沒。滌塵這才回過神來，緩緩地問了王大叔一句：「大叔，這，竟是表演完了麼？」
：「當然，小伙子，我看你是出神羅！」
滌塵不好意思地向大叔笑笑，旋即望向空中，仿佛那搖曳舞姿，還在那裏飄揚轉動。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