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一匹高大的駿馬如閃電一般奔出了城門,但那不是譚綸的座騎,而是一直在門前不作聲的那名錦衣衛首領騎的駿馬。
那數百名剛才還站如青松, 不動如山的錦衣衛士們,一下子排成了兩列行軍的縱隊,緊緊地跟在這馬後面,飛奔出城,他們身上鱗片鎖子甲互相撞擊的聲音衝擊着人們的耳膜,震撼着大家的心靈。
守門的軍官急忙喊道:「沈大人,還沒接到命令!」
遠處傳來那軍官中氣十足的聲音:「事發突然,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請代為向張大人稟報,就說沈鍊先行追擊。」
譚綸剛才要衝的時候,差點撞上了那沈鍊的坐騎,急忙勒住了胯下的駿馬,那馬後蹄着地,兩隻前蹄高高揚起,差點將譚綸掀下馬來。饒是他武功一流,騎術不凡,緊勒住韁繩,身子緊緊貼住馬身,這才沒有墜地。當他把受了驚後狂跳不止的坐騎安定下來時,錦衣衛的隊伍已經追出城一里有餘了。
譚綸臉上儘是汗水,官帽也掉在了地上,李滄行聽到他不甘地嘟囔了一句:「怎麼又落後了!」旋即譚綸的大嗓門再度在眾人耳邊炸響:「重複一次命令,領到腰牌的隨我來,今天誓滅倭寇,與諸公明早回城擺慶功宴。」
宴字還在空中迴蕩,譚綸的白馬已經衝出了城門。高手們紛紛施展輕功身法,跟着白馬後面一路狂奔。
李滄行在休息的時候就跟錢廣來暗自商量過了,暫不全力以赴,若是情勢危急時再全力出手。二人的功力相仿,這大半年的相處中也沒少較量過輕功,錢廣來一身的肥肉,速度卻着實不慢,李滄行全力施展神行百變和梯雲縱時也只能和他並駕齊驅。這一次二人都只用了六七成功力,跟在隊伍的中間。
奔得十餘里後,這百餘名高手的隊伍漸漸地拉開了大約有一里路的距離。譚綸的馬乃是健騎,可日行八百里,奔出這十餘里也只不過用了兩柱香的時間。而眾高手們功力不一,奔在最前的尚且氣定神閒,落在後面的反而一個個氣喘吁吁。
李滄行與錢廣來一邊夾在中間施展着江湖上尋常的提氣縱躍的身法,不緊不慢地跑着,一邊低聲的交談,二人都挺奇怪為何這些倭寇也能跑得如此之快,連前面的錦衣衛也沒能追上他們。
正在交談間只聽到前面突然傳來一陣兵刃相交之聲,所有人都加快了腳步。前方一百餘步的譚綸的坐騎一下子衝進了密林之中。
當李滄行奔進密林時。發現這裏正在激戰。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地上躺着數十具屍體,十餘具是倭寇的,而錦衣衛的死者有三十多。一些受傷的錦衣衛士們倚樹而立。點着火摺子,把這陰暗的樹林裏照得燈火通明,手持長刀的倭寇們正與錦衣衛們殺成一團。
沈鍊的馬已經死了,倒在地上,肚子給劃開了長長的一道,四肢還在條件反射式地抽動着,而沈鍊的腿上官褲也裂了道長長的口子,護脛甲給劈掉了一半,露出裏面的肌膚。
看這樣子。想必是倭寇在此地設了埋伏,以土遁的方式突然襲擊,猝不及防下沈鍊的坐騎被開膛破肚,人也險些斷腿。
與沈鍊對敵的是一名中年倭寇,白天的戰鬥中。李滄行看到這人是最先跳起以手接劍的一個,因為這人露在外面的手臂上足有十餘條長長的刀疤,其狀可怖,因此李滄行狠狠地記住了他。這人現在沒帶面具,臉上同樣是兩道刀疤自額及頰,隨着他抽動的面部肌肉一跳一跳,仿佛兩條蚯蚓。
沈鍊用的是標準的萬里黃沙刀法。李滄行是第一次實戰中見到這門流傳已久的西北武林快刀,只見他出刀快捷如風,刀刀狠辣,絕無拖泥帶水,一把一尺三分長的快刀如一團跳躍的銀光,把整個人都罩在裏面。
而那疤面倭寇,則是右手長刀,左手一柄短刀,長刀的攻擊威力之大,飛沙走石,而那短刀則用來格檔沈鍊的近身攻擊。
李滄行拋開對倭寇的仇恨,仔細看了一下他的刀法,發現這東洋刀法極為精妙。
疤臉倭寇的長短刀的銜接非常合理,長刀不是象中原武人這樣以劈為主,而是更象峨眉紫青劍法那樣,突刺極為精準,一旦不能得手,則馬上長刀轉削,短刀則護衛近身,防止沈鍊的近身纏鬥,隨着打鬥的繼續,他的長刀也不停地開始帶動起地上的塵土石塊,顯然內力非同小可。
更厲害的是,沈鍊的刀法已經是極快,而這疤臉倭寇的刀法卻更是幾乎肉眼難辨,兩人招招攻敵要害,卻是很少出現兵刃相交的格擋,往往是一擊不中或者見敵來得及救就馬上變招換一處攻擊。對比林中此起彼伏的叮噹之聲,這二人的打鬥如舞蹈一樣,動作極為優美,卻又是兇險異常。
李滄行迅速地環視了一下樹林,倭寇尚有六十人左右,錦衣衛士還有二百餘人,一般是兩到三個衛士合斗一名倭寇,這些倭寇戰法極精,往往兩三人一組,背後完全交給同伴,進退如同一人,隱隱有些合擊武功陣法之妙。
白天所見的倭寇幾乎全部投入了戰鬥,而那大紅盔甲的首領卻仍然戴着面具,坐在馬紮上,雙手拄着一把寒光閃閃的刀,涓涓的紅色小溪正從刀的血槽里流下。
那個異類劍客仍然是雙手抱劍,站在他身邊一動不動,林中的一切仿佛與其無關,首領身前的地上倒着三具錦衣衛的屍體,看樣子是衝上來想殺他不成,反被其所擊殺。
此時譚綸已經殺到,跟着他一起加入戰局的還有第一批的三十餘名高手,形勢頓時急轉直下。開始錦衣衛仗着兵多,倭寇靠着人猛外加埋伏,鬥了個旗鼓相當,這下譚綸帶着上百高手加入,一下子局勢變得一邊倒,瞬間就砍倒了四五名倭寇。
譚綸自己把長刀舞得如水銀瀉地一般,與沈鍊一左一右夾擊那疤臉,他的兵刃有四尺三寸,比那疤臉的長刀還長了一大截,走的又是剛猛的外家路子,正好與沈鍊那近身快刀相得益彰,五六招下來,就迫得那疤臉手忙腳亂,躲閃連連了。
坐在馬紮上的紅甲倭首一看形勢不妙,馬上身形暴起,雪亮的刀光一閃,帶起兩蓬血雨,沖在最前的兩名高手的腦袋一下子飛到了半空中。李滄行認得這二人是丐幫李舵主的兩名精幹副手,皆非弱者,這倭將居然一刀殺二人,這份功力當真是驚世駭俗。
抱劍而立的那個倭寇劍客臉上的肌肉跳了跳,仍是不動如山。
紅甲倭將一路連殺六七名高手,均是所過之處身形如鬼魅,殺人只一刀,死者無不是一刀兩斷,但入人耳的卻是只有利刃入體的那一聲,刀法霸道如此,居然出刀時悄無聲息。在場有數人驚愕於他這種凌厲的刀法,鬼魅般的身形,一時失神,直接被對面的倭寇趁機砍倒在地。
李滄行與錢廣來意識到勝負的關鍵全在此人身上,不約而同地同時飛身而上,錢廣來從懷中抽出一對非金非銀的棒子,肥碩的身形如同球形閃電一般,直撲紅甲倭首的正面。
李滄行則是紫電劍出手,在場的所有人都能感覺到一道紫色的閃電划過了漆黑的夜空,配合着隱有龍吟之聲的罡風,向那紅甲倭首的側面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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