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搖光再次醒來時已經是傍晚了。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她躺在省竹洞裏面的石床上,並不知道時間,也不用知道。
青文筆還在這裏,拿着一本書慢慢看。
搖光自己慢慢起身,掀開被子想下去,青文筆聽見聲響,擱下手中的書本,走過去扶着她。
「師父,你不用這樣的,我就是睡的時間長了,想起來走走。」搖光有點無奈,她不大想掙開眼睛就看見從前敬愛的師父小心翼翼地對待自己,顯得他們之間太客氣了,太客氣又會讓搖光覺得陌生,會胡思亂想。
可是,這些想法青文筆不會知道,他一手拿過來衣服讓搖光穿上,「我知道,為師已經把藥熬好了,你趁熱喝掉。」
「好呀。」
搖光穿好衣服,坐在桌子旁,端起藥碗一飲而盡,抬手擦拭乾淨嘴邊的藥跡,抬頭看青文筆,「我喝完了,師父。」
青文筆點點頭,又拿過來一個食盒,打開蓋子,從裏面取出幾碟小菜,一碗小粥,一一放在桌子上,「那把這些飯菜吃掉,你一天都沒有吃飯了。」
搖光笑了,說,「好,師父也吃一點吧。」
青文筆拿出兩副碗筷,坐下來,和搖光用了一頓沒有言語的晚飯。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安安靜靜地執筷夾菜。
明明不是要分別的日子,搖光卻覺得這比分離都難受,像一把鈍刀在切割自己的神經,如同凌遲般那樣痛苦。
待到青文筆放下手中的筷子後,搖光開口對他說,「時候不早了,下山的路不好走,師父還是早點下去比較好。」
句末,她還附贈一個如同往日開朗的笑容。
青文筆看她一眼,沒有說話,起身把桌上的碗筷收進食盒,合上蓋子,右手拎起來,「好好休養,師父回去了。」
言畢,就抬步走出了省竹洞。
搖光坐在原處沒有動,看着師父的背影漸漸消失在眼裏,她緊握的拳頭才慢慢鬆開,環視這個山洞,能看見許多新添的東西。
她緩緩勾出一個笑容,雙手掩目,呵呵地笑出聲,然後笑的更加大聲了,笑聲里有嘲笑的意思。
一不小心被自己嗆到了,搖光一邊咳嗽一邊用手拍自己的胸口,試圖緩解這種難受感。
抬頭時,看見了姜十七。
搖光驚訝地呆住了,睜大眼睛看他,直到聽見姜十七的笑聲才回神,搖光問他,「你怎麼也來了這裏?」
「我怎麼不能來了?」
「來要玉佩?」
搖光有點不確定地問他。
誰知道姜十七聽見後,哈哈哈大笑起來,搖光一臉的納悶。
「你笑什麼?」
「沒有,不是,哈哈哈哈!」姜十七止住笑,接着剛才的話說,「玉佩先不急,你不用緊張。」
「緊張倒是沒有的,只是你若是現在向我索要,我還真拿不出來。」搖光攤手,「我現在的狀況你也看見了,玉佩還在清竹殿,我沒法兒給你。」
姜十七右手支着下巴,笑着看她,這個動作讓他的頭髮從後背滑落到前面,髮絲柔順漆黑,有種迤邐的美撲面而來。
搖光不適應地眨眨眼,心道,上一秒還難受想哭,下一秒就開始心花蕩漾了,不好不好。
「我知道,我不是說了嘛,等清談會結束後,你能安全脫身了,就來山下的杏花樹下,把玉佩還給我。」姜十七的聲音很好聽,搖光卻覺得自己能聽出來更多軟綿綿的感覺了,這可真荒誕。
姜十七還在說話,他接着自己方才的話語,「畢竟那枚玉佩對我而言可是很重要的。」
「既然很重要又為什麼要給我呢?」這個問題她一直都想問了。
「我那時也告訴你了,感謝你給我們兩個人帶路,就這樣。」
「我應該當時也告訴過你了,十七,帶路之事不足掛齒。」
「並不。」姜十七搖頭,支着的右手連帶着右小臂跟着一起搖晃,「我覺得是很值得感謝的事情,所以我把那枚玉佩贈送給你了。」
「贈送?」
「可是,你後來不是不肯要嘛,我就換了一個說辭,等日後再備下厚禮去換回那枚玉佩,並且答應你一件事。」
「所以,厚禮呢?」搖光伸手,挑眉問他。
「我還沒有想好。」姜十七轉動着好看的眼睛,帶着笑意的臉龐在燈火的映照下是很美麗的。
「你是在耍我嗎?」兩個人聊了幾句,搖光忽然發現自己的心情變好了,所以也沒有太計較他還沒有想好的事情,只是好笑地問他,看他能說出什麼話來。
拭目以待。
姜十七也沒有讓她失望,他說,「等你拿着玉佩來找我時你就知道是什麼厚禮了,絕對不會虧待你就是了。」
「我持懷疑的態度,真的。」搖光依靠在石桌的邊沿,右胳膊肘撐在桌子上,姿態放鬆,「萬一你誆我呢?除非,你有什麼信物能做個保證。」
「信物啊,我想想。」
姜十七還真想了一下,而後姿態不變,把插在腰間的摺扇拿了出來,放到桌子上,推到搖光面前,修長好看的手指輕敲桌面,口中說道,「這可是我給你的第二件物件了,搖光,這個作為信物可以吧?」
搖光伸手拿起摺扇,打開,兩面看了看,發現上面既沒有作畫也沒有題字,好奇地問他,「我見你經常拿着這扇子,怎麼上面什麼都沒有啊。」
姜十七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下,聽見搖光的問題,他瞟了一眼扇子,提了一個建議,「不妨你在上面作一副畫順便再提幾個字吧,聽說你書法還不錯。」
「聽說?」搖光抓住重點,斜目看他,「你從哪裏聽說的?」
姜十七放下手中的茶杯,口中隨意道,「你們清霞門的弟子私下裏談論時,我恰巧聽到了。」
搖光瞭然,「好吧,他們有時候的確是很喜歡說些閒話的,不妨事。」
她看着手中的扇子,認可了姜十七的提議,「反正我現在也無事可做,就幫幫你吧。」
「謝謝搖光了。」姜十七隨口說一句。
魏搖光聞言突然笑了起來,還邊笑邊說,「十七,你很不樂意啊。」
「也沒有,就是總覺得自己做了虧本買賣。」姜十七扶額,認真地說話。
「不會虧本的,相信我。」魏搖光拍着胸脯豪言壯語道,「一定還給你一個漂亮又獨一無二的扇子。」
「嗯。」
姜十七的目光被山洞裏那個很大的石制書架吸引了目光,他問搖光,「你這待遇不錯,還有書可以看。」
「不錯嗎?」搖光詫異。
「嗯,我以前犯錯了,都是直接被關在小黑屋裏,沒有飯菜沒有床榻,更別說有書可以看了。」
姜十七隨口說出來自己的經歷,卻讓搖光驚訝了。
「你以前還犯過錯誤?!」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也是,是我局限了。」搖光迅速換了一個話題,她想起來一件事情,「先不說這個了,懲罰這種事情不值得談論,我們說些別的唄。」
「搖光想知道什麼呢?」姜十七沒有多做糾纏,順着搖光的話詢問。
「我能問一下嗎?如果你覺得冒犯了,就不要回答這個問題,我給你道歉。」
搖光先說了這麼一段話,反而讓姜十七多看了她兩眼,半信半疑地說,「你問。」
「就是,就是那枚玉佩是否是你一個重要的親人贈送給你的?」
說實話,這個問題,搖光問的很忐忑,一邊說一邊小心地看姜十七的臉色,怕他忽然變了臉色,自己小命不保。
魏搖光的小動作姜十七盡收眼底,他把兩隻手都放在桌子上,托着自己的下巴,似乎是在回憶。
搖光坐在凳子上,等他回答這個問題,心裏也有點後悔,後悔自己幹嘛要問這個問題,不試探會死嗎?
答案自然是,不會。
她懊悔地趴在桌子上,側首看姜十七。
「玉佩是我母親留給我的。」
短短一句話,卻隱含了很大的信息,搖光立馬坐直了,不好意思地道歉,「對不起,我不該問這個的,是我冒昧了,你不要難過。」
「玉佩我一定會完完整整地還給你,扇子也會畫好畫題好字歸還給你,我也不需要你給什麼大禮,之前的都是玩笑話,切莫當真。」
「無妨,搖光。」姜十七還是沒有直起身子,支在桌子上,雙手托腮,懶懶散散地樣子。
他說,「搖光,我今天來找你,就是來看望你這個落難的朋友,不要胡思亂想哦。」
「嗯。」搖光牽動嘴角,形成一個標準的微笑,眉眼彎彎的,看得出來她心情變好了。
搖光提議道,「省竹洞裏也就這樣,外面有一片梅林,你來的時候注意到了嗎?我們出去看看吧。」
「好啊。」
姜十七聞言終於站了起來,看了看搖光,似乎不是很放心,問她,「你穿這個出去應該沒事吧?」
他指了指搖光的衣服。
年紀小受了寒發熱,似乎就會很容易加重病情。
姜十七頭疼地想起這個經驗,他有個弟弟就是這樣,反反覆覆不會好利索。
搖光拉緊衣服,笑答,「沒事,我有分寸的。」
姜十七點頭,「那就行,出去吧。」
魏搖光把摺扇放到床頭,出去前看了一下屋內的燈火,確定沒有問題了才跟在姜十七身後走出省竹洞。
外面的天還沒有完全黑下去。
因為地勢很高,能夠看見天邊還未散去的紅霞,太陽的餘暉在地平線上染紅山河。
空氣里冷香襲人,搖光滿足地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感覺自己此刻才像是活了過來。
她指着天邊的紅霞對姜十七說,「十七,你看那邊的紅霞,是不是很漂亮啊?」
姜十七順着搖光的手望過去,看見了紅霞漫天的風景,這種場景是震撼人心的。
「確實很漂亮。」姜十七讚嘆道。
搖光在一旁輕聲笑,姜十七疑惑的轉頭。
「我就是突然想起來一件有意思的事。」搖光笑着說話,聲音里有明顯的笑意,還有因為想起別人而產生的愉快感。
姜十七能感受到,他盯着搖光看,等她解釋是什麼有趣的事。
「有一首歌就叫做《紅霞》,很好聽,我突然就想起這首歌了,還有。」她突然不說了,眼睛裏的色彩沉悶一下,然後接着說,「還有唱這首歌的五個人,我最喜歡的五個人。」
後面一句話她說的略有沉重與珍重。
姜十七在夕陽里隱約看見了魏搖光眼睛裏有晶瑩的淚水,待細看時已經沒了。
他心裏忽然就覺得不舒服了。
「最喜歡的五個人?」他問。
搖光點頭,迎着燦爛的夕陽回憶,「我把他們當做我的好朋友,支持着他們,為他們的得失榮辱而歡喜悲傷,對我而言他們是很珍貴的。」
「那他們現在在哪裏?我能見見他們嗎?」
姜十七覺得自己這一句話問的沒有問題啊,很正常的,但是為什麼搖光的眼裏會有光彩全滅的跡象?
兩人沉默了。
很久以後,搖光說,「恐怕不能了,他們很早就離開這裏了,雲遊四方,可能我永遠也不會再見到他們了。」
姜十七現在覺得自己這問題問的一點都不好了,正想安慰她幾句,搖光就先笑了。
「不說這個了,十七,火紅的梅花在那裏,我們去那裏吧。」搖光拉着姜十七的袖口往一旁的梅花林里走去。
這一拉她才意識到姜十七還是穿着他慣常的寬衣博衫。
「十七,你不冷嗎?」搖光忽然問他。
「不冷啊,你忘了嗎?我有內力,而且,我又沒有受傷。」姜十七看着開的十分茂盛的梅花,扭頭回答搖光,末了還伸手揉了揉搖光的頭髮,「不用擔心我,小鬼,別忘了我比你年長几歲的。」
「小鬼?!」搖光揮開他的手,自己用手整理着自己的頭髮,不滿地抗議,「謙謙君子,怎麼能這樣說別人呢?」
「我可不是謙謙君子。」姜十七糾正搖光的說法。
「這片梅林不錯,是誰種下的呢?」
「我也不知道,就像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洞要叫做省竹洞一樣。」
姜十七走到一棵梅樹下,倚靠着樹,說,「我記得似乎有個人的號是省竹。」
搖光也尋了一棵梅花樹,倚靠着樹幹,問他,「是誰?」
姜十七沒有立刻回答搖光,停頓了一會兒他才說,「不大記得了,不是什麼重要的人。」
「哦。」
搖光敷衍。
清談會的第十一天,搖光又是兵荒馬亂的一天,只是在一天的末尾才有一點愉悅。
果然,與朋友相處,閒聊也會是愉快的。
但是,山上平靜不代表着山下會有同等的平靜。
暗潮湧動,才是常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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