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七歲那年的寒冬,父母把我圍裹的像一個球,內中穿的是奶奶手紉的厚棉褲,外包裝是廉價的羽絨服。筆硯閣 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我的母親非常細心,也極具超前意識,總是給我買此後五年都還能穿的外套,七歲這年,我羽絨服的下擺正垂在腳踝附近,這讓我上學自卑很久。
那一個冬日的晚上,大家都到老屋來聚餐,裏屋外堂,七大姑八大姑父,氣氛活潑熱鬧。他故作神秘的從裏屋的柜子裏取出一樣東西來,拿過我的面前,我當時對於身外之物並沒有直觀的評斷標準,只在大人的眼神里看出了這東西定然不菲。
是件小貂皮。通身亮棕色,毛髮惹人垂涎,我仍記得皮草穿行手指縫隙的滑膩。大家都在議論老爺子真是捨得在這小傢伙身上花錢。按理說,按照當時的氣氛,我應該表現的受寵若驚才對,可是我記得我當時的表情偏偏是木然的,或許對於一個孩子來說,這東西或許價錢很貴,但真的沒有一個變形金剛的價值來的更直觀。後來,可惜我身體長的太快,無福消受這件皮草,而事實卻證明,我母親的選擇是明智而且長遠的,那件曾經到達腳踝的羽絨服,在我上四年級的時候,突然變的合身了。
那一年,我們家的房子只有四十平米,一樓,幾無採光,幾無暖器。寒冬從一面牆後,裹挾着刺骨的勁風直接打穿了牆壁,直逼床前。夜晚我在室內裹着棉衣,做些睡前準備,我知道我與這個冬夜唯一做抵抗的依仗,就只有一床棉被而已,而最大的考驗就是如何暖床的問題。
寒流肆虐,一年又一年的寒風凍雪在不停考驗人們生存的意志,在四面漏風的小屋子裏,我記不清多少次驚醒於床沿的冰冷,身體蜷縮在棉被下狹長的地帶,稍有不慎碰到牆壁,肌膚便如觸電般反饋出刺激,此夜便再難將息。再難將息的夜,幾乎與再難將息的雪是一般多的。
而次日還要早起上學,這是一件讓人難受的事。
昨日踩過雪徑的靴底,在門前的毯子上滲落了一夜的污泥,在暖器旁烘烤到干硬的襪子,在天蒙亮的時候被母親送到我的床邊,因為清晨赤着腳穿拖鞋是很冰冷的,也容易生病。
去往學校的道路,結冰而且很滑,只能小心翼翼的行走,這一公里的步行格外漫長。我有過摔得鼻破嘴裂的先例,也有過小臂骨折的經歷,所以根本不敢妄自提速。路上的汽車速度過快導致輪胎打滑的比比皆是,我只需閒庭信步不遲到即可,順便再盼一個晴好天,與一節無拘無束的體育課。
我每天都會路過那條雪徑,冬日的清晨都會有一層清雪鋪到盡頭,無數次的路過、張望,純白雪毯的盡頭似乎有一扇鎖着的窗。我很想在白色的雪毯上拓出一串串腳印,如繩索般蔓延到盡頭去,看看那裏,是不是有我的小夥伴等在那裏,抑或是去那扇窗的背後去看一看,窗後有過我無限的遐想,好奇心致使我憑空生出許多猜測。
直到有一天上學的路上,有一個女孩從雪徑的盡頭走出來。
我很欣喜,心中仿佛一下子就望見了盡頭的那扇窗的背後,了結我對盡頭無限的遐思,這樣的答案要比我所有的猜測與幻想都美妙的多。
從此後每天上學的路上,我都有意的在路過雪徑的時候走的很慢,直到女孩出現,我從一旁稍微錯位的與她並行,步速一致,不說話,不驚擾,只欣然的看着她的側臉與長發,像雪一樣的靜謐,純潔。儘管天空飄着大雪,我卻仿佛感覺整個世界被莫名的白色羽毛點亮,再多的寒風也不過是浪漫的點綴,那是一種懵懂而清新的滋味,單純、靜好。
少年時期的愛戀就是懵懂、羞澀,等你未來的若干年後完全融入了成人世界,就會知道這種曾經美好是不易找回的,這種美好只屬於一個短暫的時空下的兩個人,誰都無法取代,只能私藏,無處分享。
我成年後在整理舊書架角落時,翻出過那時沒敢遞出的一首長詩,紙張已經殘破,卻依稀有這樣一句:
……
我以為沒人在夜裏聽冷風懸在窗欞,
敲打着寒霜落入月光,將餘溫含在指縫,
……
彼此何需驚擾,我如不經意的微風,
你是不遠的箏。
……
每一次在雪徑的邂逅,都勝似一堂中文課,本能滋生出的愛意,便是語言造詣升華的溫巢。與她每次的見面,即便臉蛋凍僵的紅腫可以掩飾不諳搭訕的緊張,可我還是不知如何開口,只在偶爾不經意的對視中,微微的點了一點頭。然後在心底默念,此處省略一萬字的獨白,與一千行情詩的引用。
學校的教材里總是教不懂學生什麼是愛情,所以大多數有識之士都選擇從實戰出發,親自去搞懂,自己動手,豐衣足食,而這恰巧是老師和家長最擔憂的。於是乎,中文課里偶現一些描寫愛情的古詩詞,一方面,利於古文學習,另一方面,利於在老師教授知識的同時,能很好的轉移學生注意力,他們要在教育學生什麼是愛情觀的同時,也告訴大家每首情詩的考點。由此學來,愛情變成了分數,而所學的詩味也已淡而無味,詩性幾無所通,愛情還是需要身體力行,得不償失。
冬日的校園,銀裝素裹。冬季課程表的體育課如果遇上了可或不可抗力的氣象條件,都會被沒收,然後被莫須有的調換成一場自習,或者考試。就如同你去參加相親會,抱着一腔熱血約了個美女,結果主辦方說,這個太漂亮了,不適合你,還是給你推薦一個如花吧。我想說的是,體育課變自習,美女變如花,這其中的心理落差是一樣的。
冬日的考試最讓人苦惱,為了不使文思在中途受到自然條件的桎梏,如果可以分到靠近暖器的考試座位無異於抽到了上上籤,烤着暖器答題的學生,讀書靠暖器,下筆如有神,再看那些靠着門口一邊吸着冷氣一邊不停搓手跺腳的學生,就會憑空的多出三分自信了。
在我常駐校園的時光里,無論是上學的路上、考場、食堂、還是小樹林,我都會遇到那個女孩。可我從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哪個班級,我承認自己沒有勇氣去打破彼此之間安靜的距離,我們都一直沒有驚擾到對方的生活。我總是擔憂,萬一我的魯莽打破了這冥冥中的某種平衡,我將會失掉與她之間的一切美好與願景,所以,直到我在那所學校畢業我也沒有對她說出更多「驚擾」的話,只遞給她一本我寫過的懵懂的詩集。
若干年後的我,非常想問當年的自己,你的人生究竟是失掉那種感覺重要,還是失掉她更重要?你的一步自認為是謹慎保守的棋招,可能永遠的錯過一個女孩的心,你怎知她不在期待你的「驚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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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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