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印的光芒亮起,從四面八方,打向了中間的顧俊。
在一隊行動人員打舊印的同時,翟明暉、王翔等五位評審員被另一隊行動人員帶着先行撤離,他們不參與戰鬥,但仍然在觀察着顧俊,其他上百位評審員也同樣如此。
現在這個突發情況,有在這次全面評審的事前考慮中,這種情況被認為很可能是顧俊暴露秘密的時刻……
那些舊印全部正中顧俊,光影消融,顧俊身體更加發震,卻仍是一言不發。
在他左手腕上的那塊理性監測石,顯露出如同鮮血般的赤紅色,蛛網似的一絲絲裂痕,從蛋白石中點蔓延開去,突然噼啪的一聲,整塊理性監測石爆開,化為粉碎。
顧俊的臉龐,流露出一種讓人生寒的冷峻,一雙眼睛涌滿了血絲。
「你們根本就不知道……正在發生着什麼……」他說道。
圍在他周圍的行動人員們,驟然感到一股強烈的異常力量。
他們多數都是玄秘局派過來的人員,並不是沒有前線作戰經驗的人,相反每一員都參與過一些對姆大陸教派的戰事。然而此刻,他們渾身的毛孔悚然而立,是經驗也是本能……
那邊,剛走到通道門口,還沒有撤離出評審室的翟明暉等人,同樣感到危險的氣息翻湧而至。
就好像瞬間所有的空氣都被抽乾了,連殘存於肺部里的空氣也被抽走,接着血液也被抽走……
翟明暉像落入一個漩渦,在這一瞬間,一股混雜着驚訝、緊張和本能恐懼的感覺攝住了他全身的感知。
顧俊有着那樣的咒術能力,可以把多個人瞬間結合為人體異榕樹……
旁邊的王翔、魏毅、張萍如、陳夏文,無不驚詫,無不面容為之抖動。
「你們根本就不知道,發生着什麼!」
在這混亂當中,翟明暉聽到了顧俊的一聲怒喊,這聲音刺進耳膜,刺進腦海,刺痛了每一條神經,難忍的劇痛使整個腦袋像要爆裂開去,讓他不由雙手按住了腦袋,一些怪異的光影洶湧襲來。
不只是翟明暉,與此同時,其他的評審員們,其他的行動人員,也都頭腦裂痛。
仿佛有一股衝擊波,從顧俊身上迸發而出,如同巨浪把他們都全然淹沒。
翟明暉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痛苦地叫喊出來,嘴巴感覺自己有在失控痛喊,耳朵卻聽不到半點這樣的聲音。
他的思維在遠去,周圍一切都變得朦朧,整個人游離,飄走,去往不知道何處,但一定是他從未去過的地方。
參與評審工作這麼多年來,翟明暉聽過很多人講述自己的幻覺、錯覺、怪異經歷、分不清楚是記憶還是想像的景象……他也聽顧俊說過經歷幻象的滋味,看過紀錄在案的每一份幻象報告,十分熟悉當事人的那些形容……
但只有到了這一刻,切身地經歷着,翟明暉才真正明白了幻象的體驗……
其他人也在這般經歷着,這個偌大的評審室已是化作一個惡夢,身處於惡夢裏的每個人,都無法逃離。
而站在評審室正中間的那道高大身影,似乎在掙扎,似乎在瘋狂,越發迸出讓他們難以抵擋的力量。
在又一下爆裂的痛楚後,翟明暉被徹底地拉進了一個幻象里去。
砰,砰,砰!
撞擊的聲響。
是一道木質大門被從門外面撞擊着,那道大門有着精緻的雕花,那種異域的風格看上去很像是報告中異文世界被描述的風格……這個幻象,是與異文世界相關的嗎……
隨着更為劇烈的頭痛,視線也看得更清楚了。
那道大門被鐵閂重重地鎖上,阻隔着外面,也阻隔着那些憤怒的、瘋狂的、幾乎哀嚎的聲音:「開門,讓我們進去!」「開門啊!」「別怕,我們不是死皮怪物!」「這門沒用,病菌已經進去了,病菌已經進去了,沒用的。」
翟明暉聽到了聲音,又看到了文字,一些段落就這麼湧入腦海,從蒙塵腐爛的日記,從凌亂發黃的圖紙……
【我們的醫療體系崩潰了,有權有勢的人、有錢的人,帶上醫生在之前就一起逃離了。只有幾個卡洛普醫生還在堅持,但他們阻擋不了死亡的到來,他們自己也在死亡。到了最後,只剩下江湖騙子盡情地使用所謂的神藥榨取窮人的血汗,但他們拿着這些染着血的錢有什麼意義呢?他們隔天就會一同死去。】
砰,砰,砰!
木門受到的衝擊越來越重。
這不是一間很大的房屋,似乎是一座小型教堂,只有一層,上方是穹頂,光線昏暗,周圍的窗戶顯然也全都鎖死了,還用布簾遮掩得嚴實。而在教堂中間,有十幾個民眾或坐或站的在那裏,滿是茫然。
【人們互相告發,人們互相猜疑,人們互相欺騙。除了家人,沒有任何人再可以相信,最後連家人也不可相信。因為人們不只是欺騙別人,也欺騙自己。——這點咳嗽,只是因為昨晚受了點寒,明天就會好的。不會是我,不可能是我,我身體很健康強壯,我平時都很少生病,我沒接觸過咳血病人……即使你真的沒病,誰會相信呢?誰會歡迎呢?你能去哪裏,你能找誰人?所有疑似發病的人,所有來自咳血城市的人,都被粗暴地驅趕,被辱罵,被殺害。】
那些民眾裏面,有抱着孩子的父母,有滿臉滄桑皺紋的老人,有年輕卻無力的青年人。
【有一些發病的人,臨死之際,忙着的不是禱告,或者回憶自己的一生,而是試圖把咳血病傳播給別人。儘管卡洛普醫生說咳血病不依靠病菌傳播,這樣造不成傳播。但是誰能確定呢?卡洛普醫生?】
突然,嘭嘩一聲破碎重響,教堂的一個窗戶被衝破了,也衝進了一個瘋女人的上身以及她的瘋狂哭喊:
「死亡,死亡,死亡!」
那個被母親抱在懷中的孩子本該驚哭,卻毫無反應,不知是僵了,還是已經習慣,又或是早已死去多時。
翟明暉渾身都在發冷,每一滴血液都冷得凝固,砰,砰,砰,那撞門聲還在繼續,撞着大門,也撞着他的頭腦。
撞擊聲、哭喊聲、混亂聲……
翟明暉又聽到了另一個聲音,是既熟悉卻又令人感覺陌生的顧俊的聲音:
「現在,你們覺得災難,有崇高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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