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葉芊手拉手走出了清華校園的大門。一筆閣 www.yibige.com
臨別時,我依依不捨。
「好了,」葉芊呵呵一笑,「別黏黏糊糊了,回去後好好加工書稿吧!」
「我知道!」我說着毫不情願地鬆開了葉芊的手。
「加工書稿一定要細心謹慎,」葉芊再次叮囑道,「如果自己有疑問、拿不準的,一定不要想當然,可以標註出疑問就行啦!」
「好的!」我說。
「你知道馬萊?布雷嗎?」葉芊輕聲問道。
「知道,」我認真地說,「法國著名的地理學家。」
「是的,」葉芊微笑着說,「他在一部新著中,指出一座山的高度為36000英尺。第一次校樣時,那座山的高度被排成360000英尺。作者劃掉了一個『0』。第二次校樣時,山的高度卻被排成3600000英尺。氣憤的作者提筆寫道:『真是3600000頭蠢驢!我寫的是36000英尺!』作者想,這次他們肯定會注意的,於是便放心地忙別的事去了。書出版後,書中的文字成了:『世界上最高的山峰聳立在36000英尺之上,那裏真的棲息着3600000頭蠢驢!』」
「真是粗心!」我呵呵一笑。
「粗心大意是事業成功的最大敵人,」葉芊一臉認真地說,「據說,因為這個小小的失誤,那座本不出名的山便以離奇的『高度』而名揚於世,書的作者也頓時成為人們挖苦和嘲笑的對象。可以想像,作者臉上是何等無光,內心是何等憤怒。辦事稍不謹慎,常常就會這樣事與願違。」
「我會注意的,」我微笑着說,「加工書稿時一定細心謹慎,不會粗心大意。」
「那就好,」葉芊莞爾一笑,「我走啦!」
「以後開車時最好別穿高跟鞋了,」我關心地說,「穿高跟鞋開車會影響踩離合器踏板、加速踏板和制動踏板的動作,而且不管是不是緊急制動,腳滑落踏板的概率都會相對增加。就算沒出意外,也有可能扭傷你那精緻而嬌氣的細小腳踝,多不合算哪!」
「我腳踝崴了兩次,」葉芊嬉笑着說,「都不是在開車的時候!」
「對了,」我一本正經地對葉芊說,「聽說很多人喜歡把bmw稱為『別摸我』,我以前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今天總算明白了!」
「明白什麼?」葉芊納悶地問。
「明白寶馬為什麼叫『別摸我』了!」我嘿嘿一笑。
「為什麼?」
「因為她沒有在民房做愛的習慣!」
「你說的很對,」葉芊嬉笑着說,「把我這車停在你那沒有窗戶的蝸居前,不但糟蹋了我,而且也糟蹋了這輛車!」
「再見!」我微笑着向葉芊揮了揮手,「不做就不做,廢話還挺多!」
「就是不想跟你做,」葉芊說着低頭鑽進駕駛室,「有事給我打電話!」
她說完就開車走了。
我胡思亂想着回到屋裏。
我開始整理葉芊給我帶來的書稿,一邊閱讀,一邊琢磨。
夜漸漸地深了。
隔壁的小情侶回來了。
洗漱完畢,他們開始在屋子裏折騰起來。
「哎!氣死我啦!」我惱羞成怒地站起身,心亂如麻。
「嘎吱……嘎吱……嘎吱吱……」
老鼠啃床腿的聲音,伴隨着那個女孩毫不掩飾的呻吟聲,我再也坐不住了。
我起身拿起兩瓶啤酒,沿着一個鐵皮焊成的樓梯摸黑上到了樓頂。
樓頂極為寬敞。
我坐了很久後,估計那倆人應該結束了戰鬥,這才悶悶不樂地下樓回到了房間。
一夜通宵達旦,研究書稿。
天亮的時候,我來到門口的麵館吃了碗面,然後回屋睡覺。
過了白天就是晚上,過了晚上就是白天。
我的生活,除了加工書稿,就是上樓頂喝酒,或者到清華大學校園裏閒逛。
偶然的時候,我也會寫幾篇愛情故事,用來調節我因為加工書稿而紛繁雜亂的大腦。由於我沒有電腦,於是我會在紙上寫完後,來到網吧,把我寫的愛情故事貼到網上。
我從來沒有指望我在網上的愛情故事能夠給我帶來任何的名與利。
我寫愛情故事,只是因為我很喜歡。
喜歡愛情,喜歡寫愛情。
我依舊沒日沒夜地加工書稿。
葉芊對我加工的書稿還是比較滿意,但她還是儘可能地告訴我一些不足的地方。
我每加工完一本書稿,就在牆上畫上一橫或一豎,三橫兩豎就是一個正字。
隔壁的那對小情侶吵了又鬧,鬧過後又摔了盤子砸了碗。終於,他們在一次暴風驟雨的打砸搶之後,以男人的摔門而去和女孩的坐地而哭宣告解體,滿屋的失意和絕望似乎都漂到了我的身邊。我來到走廊,通過敞開的屋門,在我看見狼籍一片的屋子時,也看到了女孩臉上爬滿的淚水。我再一次感到了心底的柔軟和疼痛,在這個堅硬而冷漠的城市一角,在那個孤獨而迷茫的一刻。
我默默地走到那個叫楊燕的女孩面前。
「把門關上吧!」我看着坐在狼籍一片的地上的楊燕輕聲地說,「二房東看見後會攆你走的,甚至可能會讓你賠償屋子裏的損失!」
楊燕擦了擦眼淚,站了起來。
我的心情,從輕鬆愉悅瞬間又回到了糟糕透頂。
回屋的時候,我買了一框燕京啤酒和一條中南海香煙。
煙霧繚繞中,我在想着自己的未來。
夜漸漸地深了。
我依舊毫無睡意,很想出去透透氣,於是就順手從牆角的框子裏提了兩瓶啤酒,躡手躡腳地像個幽靈似地躥到了樓頂。
樓頂極為寬敞。
就當我正準備吐故納新的時候,忽然驚訝地發現在樓邊的欄杆旁有一個黑影在晃!我以為是自己的眼睛花了,揉了揉眼睛,又晃了晃腦袋,發現那果然是個黑影,而且還在晃!
「什麼人?」我悄聲問道。
黑影沒有吭聲,依舊在樓頂的欄杆旁晃悠着。
我壯着膽子走近一看,這才發現是楊燕。
這個小丫頭整天不好好學習,白天閒遊閒逛,晚上點燈紡線,常常在屋子裏發出叮哩咚隆或某種類似於老鼠啃床腿或雨打芭蕉葉的聲音,從來連看我都不看一眼。
這深更半夜月黑風高的,她跑到樓頂幹什麼?
「你是何人?」我明知故問。
「我是你媽!」楊燕開口了。
她不僅嚇我一跳,而且還嗆我一口。
我剛想張嘴開罵,卻忽然發現她的眼睛裏依稀地閃爍着亮光,好像是哭了,也好像她的眼睛原本就那麼明亮又閃爍。
「我媽從來不上樓頂的,」我有點生氣地說,「何況我媽還不在北京!」
「對不起!」楊燕輕聲細語地說,「我剛才心裏有氣!」
「沒什麼?」我無所謂地說,「我媽要是有你這麼年輕漂亮,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黑暗中,我好像看見楊燕癟了癟嘴,似乎想笑,也似乎想哭,似乎不想笑也不想哭。
聊了一會,我這才弄清情況:楊燕懷孕了,那個男人不見了,學費被人借走不還了,房租也馬上到期了,同學也都跟她一樣窮得掉渣幫不上忙了……我聽楊燕靜靜地講着,仿佛在聽一位自由撰稿人在給編輯講述一篇小說的構思一樣。如此悲慘的我絞盡腦汁憋上半天也捏造不出來的情節,這個小丫頭不到幾分鐘就給我編輯好了。
我猛地灌了一大口啤酒,口感純淨,泡沫豐富,適合抒情;我抬頭看了看天,月黑風高,沒有雲彩,適合寫詩;我低頭看了看樓下,沒人走過,沒狗跑過,適合做賊;我又抬頭看了看楊燕,發現她的眼睛還似兩顆星,明亮又閃爍。
「我真的不知道咋辦了!」楊燕喃喃地說。
「打了!」我說。
「咋打?」楊燕問。
「我又沒打過,我怎麼知道?」我說着又灌了一大口啤酒,感覺還是泡沫豐富,口感純淨。
楊燕轉過身去。
她趴在樓頂的欄杆上一聲不吭,不知道是想跳樓還是想喝點啤酒。
「回去吧!」我關心地對楊燕說,「這月黑風高的,小心被二房東當賊給捫上一磚頭!這樓上最近丟過好幾個煤氣罐呢!」
「我不想回屋子,」楊燕淚光點點地說,「一個人呆在屋裏,我害怕!」
「那就去我屋子吧,如果你放心的話!」我嬉皮笑臉地說,「反正我也是一個人,晚上也睡不着,也害怕!」
楊燕「嗯」了一聲後,躡手躡腳地跟着我下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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