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相近
距離不會產生美,只會產生隔閡和誤解。
一年多不見,顧青靈不知道上官秀在貞郡經歷過什麼,在他身上又發生了多大的變化。同樣的,上官秀也不清楚顧青靈對景洪到底存在什麼樣的情感。
兩人都很在乎對方,但恰恰如此,心裏的許多疑問反而無法問出口。
當天傍晚,上官秀去往御鎮的行宮。在行宮的大門口,除了眾多的禁衛軍外,還站有兩人,這兩位都是頂盔貫甲的將軍,雖已四十開外,但精氣神十足,身上帶着一股武將特有的威嚴雄壯之氣。
上官秀不認識這兩位,他剛走到行宮的門口,便被衝上來的禁衛軍攔擋住,人們沉聲喝問道:「什麼人?」
還沒等上官秀說話,其中一名禁衛軍認出了他,連忙向周圍的禁衛軍擺手,說道:「兄弟們不可無禮,這位是上官大人。」
聽聞禁衛軍叫他上官大人,站於一旁的那兩名中年將軍不約而同地向他看過來,以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
一名禁衛軍的隊長走到上官秀面前,拱手施禮,客氣地說道:「原來是上官大人,失敬、失敬!」
禁衛軍自然都知道上官秀是陛下的救命恩人,對他的態度可謂是畢恭畢敬。
上官秀拱手回了一禮,說道:「我要見陛下!」
「這……陛下有令,今晚拒不見客。」禁衛軍隊長向旁瞄了一眼,低聲提醒道:「上官大人,衛將軍和左將軍早就來了,可陛下都一直未見呢。」
呦,原來這兩位就是衛將軍和左將軍。上官秀眼中流露一抹詫異。論品階算的話,衛將軍是正一品,左將軍是從一品,都是軍中最頂級的將領。
上官秀向不遠處的兩名中年將軍掃視了一眼,而後對禁衛軍隊長說道:「煩勞兄弟向陛下稟報一聲,我是來向陛下辭行的,如果陛下執意不見,至少要讓陛下知道,我有來辭過行。」
辭行?上官秀竟然要走?禁衛軍隊長聞言一愣,他可是有救駕之功,立下這麼大的功勞,他怎麼還要走呢,難道不要陛下的賞賜了?「上官大人,這……」
上官秀拱手說道:「拜託了。」
「不敢、不敢!」禁衛軍隊長拱手還禮,遲疑片刻,他點點頭,說道:「請上官大人在此稍後,我去向陛下稟報,不過,陛下肯不肯見上官大人,小人就不知道了。」
「多謝。」「大人客氣。」
禁衛軍隊長轉身,快步走進宮門內。足足過了有兩刻鐘的時間,禁衛軍隊長才從宮門內急匆匆地跑出來,到了宮外,他氣喘吁吁地深吸了兩口氣,平復了一些,他來到上官秀的面前,躬身說道:「上官大人,陛下有請!」
聞言,站於一旁的兩位中年將軍同是一驚,一個堂堂的衛將軍,一個堂堂的左將軍,陛下都不肯見,現在一個小小的營尉來訪,陛下倒見了,這也太令人詫異了。
那兩位中年將軍本沒有和上官秀說話的意思,但見他要邁步往宮內走,二人雙雙快步上前,其中一人問道:「閣下就是上官秀上官大人?」
上官秀停下身形,轉身含笑看着兩人,拱手說道:「在下上官秀,見過兩位將軍。」
他二人看不上上官秀,上官秀也同樣沒把他二人放在眼裏,平心而論,他沒覺得輔佐唐凌的將領們在此次國戰當中表現得有多麼出色。
左將軍於隆子正色說道:「上官大人,本將有緊急軍情,需與陛下商議,請上官大人見到陛下後,向陛下言明情況,請陛下務必要見微臣一面。」
上官秀沉吟片刻,點頭應道:「我會向陛下轉達的。」說完話,他跟着禁衛軍隊長走進行宮裏。
安郡的行宮又大又豪華,走入其中,紅磚碧瓦,樓閣林立,地面大多都是大理石鋪地,洗刷得一塵不染。
行宮之內,守衛森嚴,站崗放哨的禁衛軍隨處可見,而且藏於暗處,肉眼看不到的暗哨極多。
禁衛軍隊長一直把上官秀領到御花園,到了御花園的門口,禁衛軍隊長停下腳步,回身對上官秀賠笑着說道:「上官大人,小人只能送你到這了。」
上官秀道了一聲謝,舉目向御花園內望去,裏面碧綠匆匆,長滿了奇花異草。
他剛看沒幾眼,從御花園內走出一名宮女打扮的年輕女官,步履輕盈,靈壓外泄,顯然是位靈武高手。
她款款走到上官秀的面前,施個萬福禮,含笑說道:「是上官大人吧!大人請隨我來。」
上官秀跟着宮女走進御花園,在花園的小道中左拐右繞,被她領至一座涼亭前,舉目向涼亭內一看,唐凌正獨自一人坐在涼亭內飲酒。
宮女向旁側了側身形,擺手說道:「上官大人請。」
向她點頭致意一下,上官秀邁步走進涼亭里。涼亭位於花園中的一處高地,站在其中,可以把大半的花園盡收眼底。
在這座御花園裏,光是上官秀能感受到的靈壓就有三十多處,但放眼望出去,卻連個人影子都看不到。很顯然,自從發生了刺客行刺的事件之後,唐凌對自己的保護加強了許多。
上官秀收回目光,落在涼亭當中的石桌上,上面擺放着兩隻酒壺,他隨手提起一隻,裏面已是空的了,提起另一隻,亦只剩下半壺酒。他暗嘆口氣,對唐凌拱手施禮,說道:「小人見過陛下。」
「你要走了嗎?」唐凌沒有看他,端起酒杯,揚頭喝了一口酒。
「我打算明日啟程。」上官秀說道。
唐凌再次舉杯,把杯中剩下的酒水一飲而盡。
她放下杯子,轉頭看向上官秀,苦笑着說道:「朕最近常常覺得,是不是朕的所作所為太失敗了,在朕的身邊,竟然連個能讓朕信賴得過的人都沒有。」
上官秀深深看了她一眼,幽幽說道:「陛下若是如日中天,陛下身邊的任何人都是值得信賴的,他們對陛下也自然會忠心耿耿,陛下若是一蹶不振,那麼身邊的任何人都不可信,都有可能成為叛黨、反賊、刺客。」
唐凌眼中閃過一道精光,她眯縫起雙目,慢悠悠地問道:「你是在嘲諷朕的身邊都是些牆頭草?」
「我說的只是人之常情,人心之常態。」上官秀說道:「國難當頭,人心惶惶,陛下與其在此獨自飲酒,不如聽聽將軍們都想對陛下說什麼,有什麼樣的諫言。」
唐凌把玩着手中的空酒杯,說道:「你現在又是在暗指朕不理朝政,是個如叛黨所說的昏君、暴君?」
她這話若是向旁人說,肯定能把對方嚇個魂飛魄散,當場就得癱在地上。上官秀聞言,則是暗暗翻了翻白眼,唐凌也太敏感了,自己只是好心提醒她,反而成了對她的指責。
他聳聳肩,說道:「我不知道陛下是不是昏君、暴君,在我看來,從陛下登基到現在,在大的國政方面,並無錯誤。」
唐凌眨眨眼睛,幽幽說道:「很多人都指責朕,不該對寧南出兵,如果不對寧南出兵,就不會遭此大敗,讓風國蒙受這麼大的損失。」
上官秀握了握拳頭,說道:「但凡說出這種話的人,都是些胸無大志又忘宗背祖的軟骨頭,誅之也不為過。」
唐凌看着上官秀,噗嗤一聲笑了,說道:「看起來,你與朕終於有了共同的志向。」
上官秀是典型的大風主義思想,尊崇的是大風一統天下的精神,他身上所繼承的是唐寅、上官元讓那一代的志向,在這一點上,他的確與唐凌很相似,所以上官秀由始至終都不認為唐凌是昏君,反而覺得唐凌比唐鈺更適合做風國的皇帝。
「你說得有道理,朕現在的確不該在這裏獨飲,石驍和於隆子都還在宮外等着朕嗎?」她說的石驍就是衛將軍。
「衛將軍和左將軍都在宮外。」
「你可願陪朕一同聽聽他二人的進諫?」
「這……不太合適吧。」石驍和於隆子對唐凌的進諫,這稱得上是風國最高級別的軍事會議,上官秀只是區區一名營尉,哪有資格參加這麼高級別的朝政?
唐凌一笑,說道:「朕允的事,又有什麼是不合適的。」說話之間,她把手中的酒杯向桌上一扔,側頭說道:「來人!」
「陛下!」一名宮中女官從涼亭外急匆匆地走進來,低身福禮。
「召,衛將軍、左將軍到御書房議事。」
「是!陛下!」女官應了一聲,快步走了出去。
唐凌對上官秀一笑,說道:「走,陪朕到御書房。」唐凌是皇帝沒錯,但她也是個人,也需要被人肯定,被人認同。她的決定,如果遭到大多數人反對,最後事情成了,那自然是她的英明決斷,如果事情沒成,她所面臨的壓力也是很大的。唐凌剛才活像個小刺蝟一樣,那不是她敏感,而是在重壓之下的自我保護。
有上官秀這麼一個和她理念相同,能堅定不移站在她這一邊的人,對於唐凌來說很重要,上官秀的出現能讓獨自喝悶酒的唐凌一下子變得幹勁十足,當然也是有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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