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理法師 第二十九章 構裝之路

    黑鼠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吼，全身輕微地戰慄着。那片薄片正正地嵌在它的胸膛中央，溢散的熱量將皮毛烤得有些發焦。它在拼命掙扎，卻被「囚籠術」牢牢束縛住。片刻過後陽翟法師指尖的光芒斂去，那塊薄片已經完全融入黑鼠體內，只在胸口留下一些隱約的紋路。

    陽翟法師的額頭滲出密密的汗珠，顯然施展「構裝植入術」和「囚籠術」兩種法術，消耗絕對不輕。他擦了擦汗，笑着說：「真是越老越不中用了。這次植入的是一階構裝『狂暴』，能讓生物的力量顯著變強，還有輕微的『致狂』作用。來，把它拿着。」

    陽翟法師把鼠籠交到葉川手中，自己則是提起貓籠，帶着葉川走了出去。

    葉川好奇地看向植入了構裝的巨鼠，發現它變得沉靜了許多。即使天敵在側，也不像之前那樣顯得十分慌張。兩顆紅寶石一樣的眼睛變得更加深深，偶爾折射出嗜血的幽光。

    「其實這種巨型黑鼠在體型和力量上，跟山貓相差不多。裝載了『狂暴』構裝之後，力量還能略勝一籌。」陽翟法師一邊走一邊解釋，「但是之所以選用『狂暴』而非『鼠力』，是為了讓黑鼠克服面對天敵與生俱來的懦性。」

    葉川認真地聽着，若有所悟。他知道，這是陽翟法師在點撥自己。

    很快兩人就走入了一間實驗室內。這間實驗室有略微高出一層的看台、有鬥獸場，是各類魔獸和構裝生物角逐的戰場。陽翟法師打開了籠子，將黑鼠和山貓都放入場中，然後關上了鐵門。

    兩隻魔獸一入場，就吸引了彼此全部的注意力。黑鼠的體型要比山貓略小，可是它竟然膽氣不弱，背後的鬃毛豎立起來，對着自己的天敵發出「吱吱」的尖叫！

    山貓何曾受過老鼠的挑釁，毫不猶豫地咧開嘴，伏低身子進入了預備攻擊的狀態。它圍繞着黑鼠緩緩地打着轉，利齒上的涎水漸漸拉長，一滴一滴地掉在地上。又轉了幾圈之後，山貓終於逮到一個機會，一躍而起，閃電般地撲到黑鼠的腰上。

    劇痛之下，黑鼠也激發了凶性。它提起後腿向山貓狠狠一蹬，利爪狠狠地在山貓頸側划過！

    第一回合的交鋒，山貓從黑鼠腰上撕下一塊皮肉，代價則是頸側五個血淋淋的孔洞。

    兩隻魔獸咆哮、嘶吼着繼續扭戰在一起，沒過多久就都遍體鱗傷。黑鼠已是渾身傷痕，許多地方更是連皮帶肉都被撕去。畢竟山貓要比它狡猾得多，對鼠類的捕獵經驗也十分豐富。黑鼠雖然是變異型的巨種，但仍是以鼠糧為主，不是純肉食動物，激烈的鏖戰之後已是漸漸不敵。

    果然，山貓不斷地周旋、試探甚至故意露出破綻，終於抓到一個機會，利用身體靈便的優勢，一頭將黑鼠撞翻！失去重心的黑鼠還來不及反應，就急促地「吱、吱」慘叫起來。山貓的前爪死死卡着黑鼠不讓它翻身，尖銳的牙齒已是毫不留情地向脆弱的腹部咬去。

    就在這生死存亡的最後時刻，黑鼠的雙眼突然放射出暴烈的紅光。它長嘶了一聲，也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一個挺身將山貓掀翻在地！然後反客為主重重地撲上去，終結了這隻山貓的生命。

    喚來原力驅動人偶處理好現場，兩人便往回走。葉川仔細思索着剛才的戰鬥過程，有一點始終想不明白，忍不住問道：「陽翟法師，既然巨鼠激發構裝之力後，明顯能夠壓制山貓，可是為什麼它要到最後關頭才激活這個能力呢？」

    「構裝的驅動力來自供能的原晶或是體內的原力，以黑鼠體內的原力而言，只能激發構裝的被動效果。」陽翟法師微笑道：「那幅構裝不過是一階，被動效果只能讓黑鼠跟山貓勢均力敵。如果要激發主動的『狂暴』效果，需要抽取黑鼠的生命力。」

    「這種對生命力的抽取是永久性的損傷，只有在最後關頭才會被動觸發。黑鼠智力太低，不能控制主動激活，如果裝載在智慧生命身上卻不會這樣。」

    葉川若有所悟，說：「看來構裝的結構並不簡單，不僅包括主功能陣列，控制陣列也很重要。」

    陽翟法師點了點頭，贊道：「沒錯。一階構裝還看不出什麼，如果是高階構裝乃至超凡構裝，控制陣列上些許的誤差，都足以致殘甚至讓裝載者喪命。精確，永遠是構裝的第一生命。」

    「光是這一道門檻，就將大部分法師隔絕在外。橫跨幾大學科的知識要求、繁複的陣列、枯燥的練習、一絲不苟的態度……為了達成『精確』，這些都必不可少。」

    葉川不禁咋舌，難怪注原師和構裝師的數目如此稀少，入門的門檻實在是太高了。

    而且所謂「精確」還僅僅是構裝的第一生命，那麼除了精確呢？還有什麼要求？

    「僅僅有『精確』，那還遠遠不夠。如果因循守舊、只會按圖索驥，匠氣就太重，成就便也有限。歷史上閃耀一時的構裝師，都是最富想像力的天才。最負盛名的那些佳作，譬如『霜之哀傷』、『最後的輕語』、『星辰的呢喃』，全都是天才創意的結晶。創造力，便是構裝的第二生命。」陽翟法師的目光漸漸變得悠遠，仿佛是在追憶什麼。

    說到這裏，陽翟法師不再說話，靜靜地看着葉川。

    葉川知道，老人是在等自己的表態，也是給自己留出思考的時間。這是一條並不平坦，而且十分孤寂的道路。走到盡頭也許會有鮮花，也許什麼也沒有。但是耗費大量精力，耽誤主業的學習卻是一定的，需要慎重考慮。

    有風險，也有回報。人生中的許多抉擇都是如此。

    可葉川只是笑了一下，就說：「陽翟法師，我想跟您學習這門藝術，可以嗎？」他說得毫不猶豫，眼神堅定而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