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玫未做長久停留,他留戀的又望了一眼熟睡中的雪兒,悄悄退出房間,大步流星的走向處理政務的正廳。此刻對他似乎是不知疲倦的,連日徹夜的鏖戰激發起他從未有過的鬥志,這鬥志引來的是素來與他絕緣的一個詞——野心。他猛然間發現這正是一直以來自己與母親痛苦活着的根源。
蜿蜒的長廊上,流玫刻意放緩了腳步,他若有所思的望着忙碌着的僕從們,他們或穿行花園之中,或疾步於走廊之中,每個人都專心忙着自己的活計,他們大多低着頭,流玫只能看到為數不多幾個人的臉龐,這是些木然的面孔,鮮有表情,眼光呆滯,那眼神中莫說是絲毫的光彩,反而透着膽怯與恐懼,似乎生活隨時會張開血盆大嘴將他們吞噬一般。望着這些人唯唯諾諾的身影,流玫嘆了口氣,這何嘗不是母親與自己在皇族面前的卑躬屈膝的鬼樣子。他,既是堂堂皇子,這天下他們能坐,自己又何嘗坐不得。當這個年頭起初從腦袋裏冒出來的時候,着實將他嚇了一大跳,然而慢慢的,他突然發覺,這個想法讓自己的心情變得愉悅起來,那塊長久以來壓在心上的千斤重擔瞬間崩解,似有種妙不可言。
婉妃娘娘第三日上召流玫進了萃台,她素來體諒兒子的辛苦,自那夜匆匆見過兒子一面,便留了這充裕的時間供兒子休息。
流玫走近的時候,首先映入她的眼帘的卻是那道駭人的長疤,它是那麼的突兀,如此的醜陋,竟將兒子俊俏的臉龐毀得不忍直視。
婉妃的眼中頓時冒出了淚水,然而她不忍為兒子的傷口再撒上一道鹽,便又將那淚忍住了。她平靜的拉着兒子的手坐下,掀開那盅百合銀耳,用銀勺舀起一口嘗了下,方才換了湯匙讓兒子喝,這是她多年來養成的習慣。看着兒子吃的開心,她心情也跟着好了些。
流玫吃罷,她才問道:「聽大夫講,孩兒身上的傷並無大礙,這樣為娘總算放心了,只是近日萬不可勞心,太過傷神的事兒暫由幾位大臣們擔着,孩兒還是先養好的身體才是。」
「母親說的極是。」流玫對着母親很是順從。
「聽聞孩兒帶回一位女子,不知是什麼情由?」
「孩兒正欲向母親稟告此事,既然母親已經提起,孩兒正有一事想聽聽母親的意見。孩兒想要娶這女子為妻!」
這番話頓時讓婉妃慌了神,雖說她從不干涉兒子的事情,然而以流玫的身份,這婚姻大事卻實在兒戲不得。她穩了穩情緒,說道:「不知這位姑娘家在何處,父母何人,又為何會隨孩兒來到我們雲城。」
「稟母親,雪兒本是鑾城公主,不幸為奸人所害,如今只是個無依無靠的普通女子罷了。」
聽到「鑾城」如此敏感的字眼兒,婉妃的心一下子揪到了嗓子眼兒,然而始終珍視兒子人生的她,此刻卻大度的說道:「改日讓為娘見見這位姑娘如何?」
短暫的停留,流玫匆匆離去。婉妃心中明了,自己的孩兒有太多的大事急需處理,真怕那些繁重的負擔會壓彎兒子尚顯稚嫩的臂膀。很多時候,她甚至暗暗有些自責,若是自己出身名門或是有着勢力強大的娘家,自己的孩兒又何須活的如此的累、如此的憋屈。孩兒已是如此艱難的活着,做母親的自然希望他能夠得到美滿幸福的婚姻。然而皇子的婚姻又豈能隨自己的心性而為,孩兒流玫的婚事早已在她的腦中過了千遍萬遍。
長久以來,她期冀兒子的婚姻能夠為母子二人帶來強大的保護傘,然而太過扎眼的親家他們母子也斷然不敢高攀,若是這婚事太過招搖,對他們必是百害而無一益。這幾年,心中總算也有了三兩個合適的兒媳人選,只是這番苦心未等讓兒子知曉已經變成了無用的嘆息。她只是耐心等着會會這位雪兒姑娘,若真是兒子命中注定的姻緣的,自己肯定是應允的。畢竟,自己對兒子的虧欠何止萬千,莫說是那高高在上的皇位,便是這安安穩穩的日子對母子倆也算是種奢求,因而只要兒子高興,做母親的便也會心安。
離開萃台,流玫回到了自己的居所瓦台。還是那道漫漫的長廊,他不由思緒萬千,他不曉得母親對雪兒曾經的身份會有多麼介意,更不知該如何向母親交代雪兒目前的狀態。為了能夠順利迎娶雪兒,他未曾想母親吐露事情,那雪兒因為遭受到的刺激過於激烈,早已崩潰了幾次,她幾近發瘋,在嚎啕大哭中幾次傷及侍女,竟連自己也添了幾道抓痕。
如此這般的雪兒,母親是斷然不會接納的。
走近雪兒的房門,他又聽到那撕心裂肺的哭喊聲,他的心也不由的被撕裂。雪兒得的是心病,大夫們束手無策,為了瞞過母親,他之得將她藏匿在瓦台最僻靜的院落中,並對這裏所有的人下了封口令。
只是拖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這醜媳婦終歸還是要見婆婆的。
他推門進去,卻見披頭散髮的雪兒,瞪着發紅的雙眼,在憤怒中迫切的想要掙脫被束縛中的雙臂與雙腳,她用盡蠻力胡亂的蹬踹着。一旁的雲男死死的抱着她,手臂早已被她咬的慘不忍睹。
「雪兒公主,今日的情況如何?」流玫問道。
「清……,城主,公主仍是會傷及自身。」雲男邊回話便讓身邊的侍女替下自己。
「你的胳膊也傷的不輕。」流玫關切的問道。
「應當的,區區小傷不足掛齒。屬下感覺,公主今日比昨日情況稍好些,這是心病,過段時日,定會康復的。」
流玫自然知道公主的病根,大夫也曾提及,她的表現是極端憤怒後的一種發泄,待她心中的惡氣發泄殆盡,她的心智自會歸於正常。只是,這雪兒要等到何日才能大大方方的去見母親婉妃,本就對雪兒身份心有忌憚的母親,她的耐心究竟能撐到幾時。
這些煩擾與憂愁讓他的大腦頓時產生了劇烈的疼痛,他的身子微微一顫,幸被心細的雲男及時發覺,將他攙扶住。他望了望眼前的雲男,竟鬼使神差的說出:「雲男,你可否暫時冒充雪兒,與我一同去見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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