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黛低低的應了一聲:「嗯。一筆閣 www.yibige.com」
其實卻才她已經將一切都收入眼中,心下一時也複雜難明,未嘗想到今日發展到最後,竟然會是這樣一副染血的局面。
只是岑駱舟心頭背負了太多,他既然不願意她再深入當年的那場仇恨,那麼她便什麼也不說。
張媽媽躬身回到豫安身邊,蹙眉瞧着許氏慌慌張張地尋府醫,輕聲道:「這人是必定救不回來了,公主可打算好了今日如何收尾?」
豫安攥緊了雙拳,抬眸瞥向對面神色漠然的榮國公。
似是注意到了豫安的目光,榮國公抬起頭來,徑直同她對視,冷靜平聲問:「這就是殿下想要見到的局面麼?」
豫安緩緩眯了眼。
老太君一死,一切線索都斷了。
她本想今日為岑駱舟做主、將當年的血仇和辛秘公之於眾,繼而以此為藉口,將本就在舊事中摻和了一腳的榮國公拖下水,再好生動用皇族權力調查蓄意隱瞞當年真相的榮國公……
一步一步全部料想得完全,卻獨獨猜錯了岑老太君的烈性,以及榮國公作為一個兒子對母親的冷心冷情。
如今老太君自戕,臨死前嘴裏還高呼着「償命」,無疑是想要將一切罪過全部攬到自己身上來,以一己之身保全住榮國公。
豫安心底里陡然生出了一股子無力。
畢竟榮國公行事實在是謹慎得過分,岑駱舟隱忍多年,至今都未嘗發現他當年動手的痕跡。如今已知的唯一一個或許能拿捏在手心中的證人——岑老太君,如今也再無法開口了。
這一趟渾水,榮國公到底還是一點髒污都沒有沾染上。
她思緒飛快轉動,正思慮着接下來該如何說如何做,卻陡然聽到背後傳來中年人厲聲的呼喝:「慈谿!」
岑黛愕然地偏過頭,低低喚了聲:「爹?」
豫安脊背一僵,茫然回首,卻見岑遠道滿眼通紅的扒開圍觀的眾人,快步上前,質問她:「你為什麼要到這裏來?」
他身上的官服還未脫,鬢角全是薄汗,似乎是在聽到了風聲後,就匆匆忙忙地往國公府趕了過來。
豫安眼角餘光瞥見身後數人朝着這邊指指點點地評論,想來岑遠道已經聽到了老太君撞柱的消息。
思及此,她心下愈發煩躁,抿了抿唇,蹙眉道:「自然是過來辦事。」
聽出了她話里的煩躁,岑遠道紅着眼睛,眸中盛滿了不可置信和怒火,死死看了她一眼,下一刻忙趕去岑老太君的屍首旁。
他踉蹌地跪倒在地,顫顫巍巍地抱着漸涼的屍首,喉頭嗚咽一聲,先是驚愕地瞥向眉目間始終不悲不喜的兄長,繼而才轉頭看向眉頭緊鎖的豫安。
岑遠道眼底濕潤,恨聲問:「到國公府辦事?你到底有什麼事,要用這樣大的動靜到家裏來辦事?」
豫安只道:「犯了事,總該得到判決。本宮雖然沒有處置老太君的權力,但總該維持公允替人做主。」
「所以你就逼死了她?」岑遠道吶吶地問,忽而狠厲了眉眼,近乎瘋狂地怒吼道:
「豫安長公主當真是好大的威風!這可是你的婆母!是我的親娘!你既然嫁了人,便該孝順長輩恪守婦道!今日你這樣逼她,乃是犯了大不孝的罪過,怎麼,你是不是也要秉持着你楊家的法律去治自己的罪!楊慈谿,一家人過了這麼多年了,你到底有沒有心?」
張媽媽厲聲呵斥:「駙馬慎言!公主何曾逼過岑家老太君,她本就做了大惡……」
豫安卻是攔住了她,搖了搖頭,悲憫地看了岑遠道一眼,音色如常:「算了,少說幾句。他既然想撒氣,本宮便容他放肆一次。」
她眉眼冷漠,轉過身牽了無措的岑黛,同岑駱舟道:「侄兒與我一同回府罷。」
岑駱舟皺眉回望了一眼,垂頭道:「是。」
張媽媽嘆了一聲,扶起典吏身旁的那位老媽媽,溫聲寬慰她:「今日這事便算作是了結了一半了,只京兆尹大人那邊兒還在等着,奴婢扶您前往京兆衙門回話、作下供詞罷?」
老媽媽抬眼看向岑駱舟,得了對方肯定的眼神後,才點點頭:「好。」
三人重新坐上了馬車,京兆衙門那邊自然是不必再去了,這才徑直命人駕車前往長公主府。
豫安閉着眼揉着眉心,低聲嘆道:「這回可走了一步臭棋,倒是打草驚蛇了。」
今日這一舉動,算是有得有失。得在摸清了榮國公的真實性情,此後無論在什麼情況下再對上他,心中必定會提起十二分的警惕和忌憚。
只是相應的失……比起得卻是多得多了。
岑駱舟垂着腦袋,愧疚道:「是駱舟大意了,早前不應當在老太君面前交代太多,否則也不會讓她會過意來,捨命幫榮國公兜底。」
豫安搖了搖頭:「用不着怪你,是本宮一開始便料想錯了那一家子人的性子。就算今日老太君好生生地去了京兆衙門、被我們捏在手中,但依照着她的烈性自己榮國公的謹慎心狠,說不定最後什麼都還沒交代出來,岑老太君就要永遠地閉上嘴。」
依着榮國公今日那冷漠得可怕的態度,豫安毫不懷疑他會主動捨棄掉自己的親娘。
這岑家兩兄弟,雖然是一母同胞,可性子卻是一點也不相同。
岑遠道興許是繼承了岑老太君最後的那麼一點心軟,輪到榮國公,自然是什麼都不剩了。
豫安輕輕嘆了一聲,掀開小簾,偏頭望着長街上的車水馬龍。
岑駱舟的頭垂得更低了,低聲道:「瞧着方才三叔的樣子,似乎只是知道當年的那些事,卻絲毫也不曉得榮國公私底下的打算的。」
豫安隨意應了一聲:「本宮猜到了。」
岑遠道最後的那一點心軟,不會允許他在知道了親閨女成為兄長的眼中釘後,還能面上毫無異樣的同兄長親近。
除此之外,她同樣也猜到了岑遠道今日必定會暴怒無比,畢竟自己起初打算的,就是要將岑老太君送入牢獄,只是未嘗想到,後來的結局竟然會這般的不可逆轉。
她面上依舊鎮定,掩去了心下的疲憊和煩躁。
岑駱舟抿了抿唇,總歸還是將最後一句「該說的不說,榮國公很好地利用了駙馬的心軟」給咽回了心底。
——
兩座府邸相隔不遠,馬車行進不久便停在了長公主府門前。
豫安領着兩個沉默的晚輩往京華園走,溫聲道:「侄兒的一應用度,早先張媽媽都已經給你備下了,這段時日你好生待在長公主府,多陪陪你父母生前的那位媽媽罷,其他的不用多想。」
岑駱舟作揖:「多謝嬸嬸。」
豫安笑笑,回頭瞥了他一眼:「你這孩子,從來都喜歡事事與人劃清界限,懂事得讓人心疼。」
岑駱舟抿了抿唇,並不接話。
豫安多看了他一眼,心裏嘆了口氣:「你不必覺着今日是將本宮拉下水了,本就是舊日裏的恩怨,不可能永遠地瞞下去,總有一日是要被人翻出來的。本宮又不同他岑家親近,必定會秉公對待,今日這一鬧,是早晚要發生的事,能夠儘快地擺正心態自然是最好不過。
」她心裏將所有事都拎得清楚,駙馬、岑家,在自己心裏,是永遠也比不上岑黛和楊家的。
「至於今日本宮出手、同國公府站在對立面……」豫安頓了頓,繼續道:「對錯早已明了,這髒水潑不到本宮身上來。」
岑駱舟垂下眼瞼:「此間麻煩嬸嬸良多,等晚些時候,駱舟會將這些日子打聽到的消息都說予嬸嬸聽,興許能幫到嬸嬸一些。」
豫安心裏有些想笑,這孩子若是真能打聽到太過重要的東西,今日榮國公可不會輕易放他離開。
不過到底是這孩子的一番好意,豫安也不打算將話太說明白,笑道:「好。」
三人進了廳堂落座,有婆子奉上了熱茶。
豫安端起茶盞小抿了一口:「瞧着榮國公今日的那番行為舉止,可見當年他的確也在大房那事兒上動了些許手腳。只是如今沒有證據,又貿然打草驚了蛇,日後榮國公必定會將剩下的痕跡處理乾淨,你這仇可難報了。」
岑駱舟點頭:「按着他謹慎小心的性子,我也早就做好了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的打算。」
他沉聲道:「便是捏了比榮國公更大的權力,也不一定能夠對付他們,除非能讓謹慎小心的他露出破綻。那樣狡猾仔細的人物露出來的破綻,必定是死穴。」
豫安看着茶盞上的霧氣蒸騰,思緒逐漸飛遠:「的確如此。」
岑駱舟看着她心事重重的模樣,忍不住擔憂道:「還望殿下莫要掉以輕心。」
豫安蹙眉看他:「駱舟此話何意?」
岑駱舟拱手作揖:「輕敵乃是兵家大忌。縱然殿下手中捏了一手好牌,縱然那榮國公還未展現出分毫對大越江山的威脅,但只要知道了他是一條毒蛇,就應該緊緊盯着他。」
他皺眉抬頭:「行走在權勢的高聳道路上,稍有不慎就是滿盤皆輸,殿下站在高位,最是不能輕視燈下黑的力量。」
這是曾經荀鈺教給他的道理,如今從自己口中說出來,字字句句更加顯得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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