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答迷城江北岸東北,有着大片的寒帶原始針葉林、松杉林,其中亦馬剌山、撒力山更是群山連綿,溝壑縱橫,一直到忽剌溫江源頭及五國城北面一帶。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不過正北和西面的忽剌溫江沿岸,則是東西兩三百里的成片平原,寒冬時節積雪覆蓋,荒草低伏綿延。
這沿江數百里的荒原,若在盛夏時節是火爾哈女真江北三部最肥美的牧場之一,但自楊木答忽突然叛亂,率兵渡過忽剌溫江以來,江北三部只得南撤至亦馬剌山叢林邊緣的木倫河東岸,南距大營八十里,主要承擔東線哨探、狩獵供給後勤糧草等重任。
早在朱植率兵趕到之前,江北三部哨騎已經與兀狄哈女真探馬展開了大戰前的殊死搏殺,無非是刺探偵察敵方兵力配比與裝備,以及駐軍地形位置等。至目前為止,雙方各有所獲。
這天下午,一隊火爾哈哨騎在三部大頭人亦乞剌的命令下,悄然渡過木倫河,百騎分作五個小隊呈扇形向野鹿原搜索前進,因為那兒是忽剌溫江南岸楊木答忽的駐軍大營。
經過三天三夜的潛行,百騎小隊抵達了野鹿原南面五十里的豐木河,隱藏在河岸一片密集的蘆葦叢中,此地兀狄哈探馬頻繁出沒,哨騎小隊在白天幾乎無法露頭。
眼看天色將黑未黑之時,敵方巡遊探馬也來的少了,一片冰泥窪子旁的蘆葦叢邊,領隊百夫長提着一隻鷹籠子鑽出草叢,打開籠子小門一把抓出一隻毛色呈黑白斑紋的海冬青,手撫其背餵食了一小塊鮮肉,隨之拋向空中。
海冬青似乎餓得慌了還沒吃飽,低空盤旋了一圈見主人手指北方,這才展翅飛上高空,很快只剩下一個蚱蜢大的小黑點,在漸漸暗淡的空中時而繞着大圈,時而跳着八字舞,時而上下起伏,以飛翔的姿態將大致敵情遠遠地傳遞了回來。
直到夜幕降臨,海冬青再也看不到了,百夫長才在冰窪子旁草地鋪了一塊毛氈坐下,耐心地等待着。果然半夜時分,海冬青回來了,腿上綁了一小卷軟羊皮,百夫長欣喜地摘下,借着冰面反射的微弱亮光打開細細查看,上面是兩行類似大明文字的女真文。
大意是:你方薩滿使者已被扣押,我軍預計於三日後南下,移營屯兵於落雁泊,或另有伏兵,宜早作準備!
看完情報,百夫長大吃一驚,這與大頭人亦乞剌事先猜測的一樣,果然有隱情,但不知這伏兵是哪個部族的兵力,可這等事情不是他一個百夫長所能弄清楚的,當即趁夜帶隊牽馬摸出蘆葦叢,連夜縱馬疾奔南下。
三日後的傍晚,朱植接報,立即召來周興、寧庸、西陽哈、鎖失哈及呼倫三部族長和甫頭等人,納喇法因留守五國城沒來,另有祁大有、陳美等人旁聽。老谷爺地位特殊,此時儼如軍師一般,若不是一頭白髮仍作蒙古人髮式,很一幾分指環王里甘道夫的樣子。
「根椐此前那令口守軍回報,屯兵於泰寧衛的張玉已率軍於半月前南歸,為何恰在此時?這絕不是巧合!而楊木答忽又為何要扣押我方使者?這必然是為了封鎖消息。」羊皮卷在眾人手裏走了一圈,老谷爺首先開口道。
周興皺眉道:「那麼大巫祭的意思是有人一手策劃了這一切,然後避嫌離開了?泰寧衛至忽剌溫江以北約四百多里,七天可到,但燕藩直接出兵參與絕無可能,泰寧衛還沒穩定,新族長未選立,更不可能派兵,那楊木答忽的外援還能有誰?」
「這個簡單,既然火爾哈部埋設在兀狄哈部的暗線,道出了一定的秘密,而目前局勢下,我們也很難猜到是何方部族暗中參與,但是……都這個季節了,他們又能出多少兵?戰力幾何?兵甲器械何來?楊木答忽屯兵野鹿原本是不二選擇,為何此時卻要移營落雁泊?難道他不擔心被我方斷其歸路?或者是想分兵?」老谷爺不悔是智者,猜不到的事情那就不猜,只依據實情提出一堆問題。
周興低頭沉思片刻,忽然抬頭道:「已探明楊木答忽有兵一萬二千騎,假設另有部族為奧援為三到五千騎,這不足兩萬騎即算暗中獲得燕藩支援繳獲自蒙古人的兵甲,仍無法與我方正面抗衡,那麼他叛亂的意圖還是不明確,我方仍要明派使者勸降,暗以哨騎再行偵察,儘管這時節拖不起,但沒什麼好辦法了。」
這大帳中朱植以下,也只有二人官階地位最高,周興未必是不明白敵方的意圖,只是不便於在明面上說,甚至想將主謀張玉加以含糊,這點在座諸人大多能理解;而老谷爺只是分析,不輕易下結論,他若有更多的想法,一般會獨自與朱植面談。
朱植當然也有自己的判斷,如率兵趕到的那天晚上,老谷爺就到他大帳單獨提示,能讓燕藩與楊木答忽達成一緻密約的必然是都想除掉朱植本人。
而燕藩自不待言,楊木答忽為什麼會有這個想法?很簡單,如果朱植在寒冬前戰死在遼東,那楊木答忽就可以繼續南下吞併火爾哈八部,還不用擔心受到呼倫四部的干預製約,因為他們明年開春要北上迎戰北山女真,為了穩住西面的惡鄰,說不定還要主動來結盟,這對楊木答忽來說簡直是天賜良機。
而大明一方呢,朱植都戰死遼東了,當然是朱棣來順勢接收遼東兵權,等到入秋再招撫,楊木答忽已吞下火爾哈八部,連呼倫四部都要成為附庸了,當然需要穩一穩,那麼順勢而降成為朱棣在遼北的得力臂助真是皆大歡喜啊!
若這個假設真實現了,大明朝庭還能怎麼樣,老朱就算再暴怒,可人死不能復生,他只會更依賴燕王穩定遼東邊防,但同時父子間的裂痕與互相防範也進一步擴大,僅此而已,這在朱棣來說並不是很在乎。
所以,朱植現在有一種極度的不安全感,不過因為自信也不至於方寸大亂,只是惱恨於那個「好四哥」的歹毒,至少他就從沒考慮過要徹底弄死對方。
不死不休?真到這一步了嗎?朱植也不由捫心自問,他想做的無非是在將來大變之後自己去殖民開國,同時順勢為大明做點什麼,或留下點什麼,但這與朱棣意圖奪嫡有着根本的矛盾,既然如此,那就暗戰一場好了,真以為這天下是你一個人的棋盤嗎?
想到這些,朱植直接開口作出決定道:「本王不出現,他們是不會主動暴露的,但我方北上之時,可出前鋒五千騎奔襲野鹿原大營試探一下,就以周總兵率本部一千騎、鎖失哈率火爾哈四千騎從征,無論是否遇敵都要及時南下與主力會師作戰。那麼明日一早,前鋒先出發,主力可延後到晌午再拔營。」
落雁泊在野鹿原東南約一百里,距朱植現在的大營約兩百里,溯木倫河西岸北上四天可到,但朱植完全可以走個六天,按預計,他到時,周興應該也回師帶來野鹿原的戰況,那落雁泊的敵情就可進一步明確,而分兵與否也問題不大了。
就算周興、鎖失哈不能及時趕回,他手裏還有一千圍子手侍衛最為可靠,其次呼倫四部一萬騎忠誠度最高,不說與納喇部的聯姻,局勢如此由不得他們心存異志,與西陽哈所率六千騎一樣,絕沒有倒戈的理由。
這樣還剩一萬七千騎,與楊木答忽兵力相當,勝算仍是很高的,雖說兵力成分混雜,但此前的工作絕不是白做的,如果關鍵時刻讓老谷爺出面,甚至有可能讓楊木答忽一方未戰先軍心大亂。
「末將等遵命!」周興站起來拱手抱拳道。
朱植隨手簽好軍令,發給周興去先調齊兵力,並準備好乾糧,後勤方面的事都是西陽哈、鎖失哈負責提供,武器鎧甲還是朱植早前截留文廷震等回師兵力的,這次並沒帶多少,還是儘量使用各部族自己的存貨,否則明年打北山女真就沒有足夠可用的武器了。
十月二十一日一早,周興、鎖失哈率五千騎先行向西數十里,再行折道北上,這樣走西面的沿江荒原可避開險地,以防伏兵。
而朱植當天一早送前鋒出發回營,再打發祁大有、陳美等人率護送黛文、綿里朵等女眷去江南岸的甫答迷城等着,不過臨走時,祁大有見朱植身邊侍衛兵力太少,調出三百騎羽林衛從征,儘管這有點心思不純,可多半也是好意,朱植也沒推辭。
以女真族兵為主力出征,好處還是不少,不必沿途建立後勤糧草補給站營地,以火爾哈部五千雜兵趕着數萬牛羊,及一定的草料用勒勒車、穹廬車隨在大軍後面跟進就可以了,但士兵也不能盡吃肉,還要帶些乾果、粟麥、鹹菜、醃肉和油鹽的,還能沿途挖些野菜,特別茶葉一定要有,不然會很快得夜盲症及各種疾病,古人雖不知道維生素,但卻發現了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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