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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說道:「你出門那幾天,平理作息紊亂,眼瞧着瘦弱下來,走路還總佝僂着背,叫平瑞他們好生念叨。聽梅姨娘說,柳姨娘告訴她,後來鎔兒去開導弟弟一番,他才改了。」
扶意放下碗筷:「有這事兒,沒聽他提過。」
初雪說:「一件小事罷了,這會子不提起平珒,我也忘了。」
扶意不是計較祝鎔忘了提起,而是在乎平珒,看來學堂里的事還不少,但所有人忙忙碌碌,以為弟弟乖順聽話又刻苦好學,都忽略了他。
初雪說:「兄弟幾個,都在那學堂里念書,逢年過節府里還給幾位恩師送節禮,一向往來親厚,他們不至於不看公爵府的面子欺負平珒。今天這事兒,若非十拿九穩,不能冤枉了平珒才是,可我又相信平珒。」
扶意應道:「嫂嫂說的是,兩邊都可信,反而糊塗了,但總算不是壞事,不值得信任了,才叫人擔心。」
初雪道:「說句不合適的,兄弟姐妹雖好,總抵不過爹娘的教導,孩子心裏的依賴和畏懼也不一樣。我們家的孩子,外人瞧着多風光,各有各的難處,只有三房平理慧之他們,才是最惹人羨慕的。二房雖不濟,好歹都成人成家,最難的是你們大房,兩個姑娘一個弟弟,都還要人教養,偏偏大伯他……」
扶意感慨:「您說的是,鎔哥哥他從小養在奶奶身邊,興華堂里的事總有顧不過來,弟弟妹妹該得到教養的年紀,他自己還是個孩子。而那時父親和大夫人都在,大哥二哥他們也不見得跑去興華堂指手畫腳,再有,映之姐弟三人過去在興華堂過的什麼日子,您是知道的。」
初雪說:「老太太年事已高,又經歷那一番折騰,如今沒有什麼比保重身體更重要,再不能讓她勞心了。扶意,我會多留心,就是我這個嫂嫂忒沒用,教不了他們什麼。」
扶意笑道:「長嫂如母,您可是我們的主心骨,家裏有一個溫柔有可靠的大家長在,我們心裏都踏實。」
此時下人送來剛燉好的湯,卻見祝鎔跟着他們一起進來,毫不客氣地坐下用飯,下人一時沒來得及添碗筷,扶意把自己的筷子讓給他,他也不在意。
「你哥哥今晚有應酬,襲爵之後,這些事越來越多,好在他總能變着花樣說不喝酒。」初雪嘆道,「這世家貴族之間的應酬,沒完沒了,過些日子,我們還要做東還席,接着端午節又是一輪。」
扶意玩笑道:「現在您明白,有的人為什麼不肯襲爵了吧。」
祝鎔乾咳一聲:「胡說什麼?」
懷楓和嫣然得知三叔來了,趕來纏着他要玩耍,祝鎔也是好性情,匆忙塞了幾口吃的,就逗着孩子們去了。
大的小的在院子裏嬉鬧追逐,扶意和初雪吃罷了,並肩站在屋檐下看。
初雪道:「近來,每日早晨去請安外,就不怎麼去你二嬸嬸跟前了,她也不纏我。一開始心裏過不去,終日提心弔膽,漸漸地自在慣,就都放下了,不然,家裏家外哪裏顧得過來。我也做好了準備,哪怕將來被人說不孝,好歹我把家裏料理好,把這兩個孩子養好。」
扶意問:「嫂嫂還打算給懷楓和嫣然添兄弟姐妹嗎?」
初雪笑道:「隨緣吧,眼下不惦記。」
她反是看着扶意,關心地問:「你的身體,郎中怎麼說,這個月好不好?」
扶意算着日子:「就快了,還不知道呢,我自己覺着不壞,不想沒事兒嚇着自己。」
初雪應道:「別着急,你還小。」
說着話,抬頭見有人從院門下進來,那纖瘦的身影,一看便知是平珒,孩子們見了,也是一擁而上,纏着平珒要一起玩耍。
平珒卻心虛地看了眼哥哥嫂嫂們,走到祝鎔跟前說:「哥……我有話對您說。」
他一面看向扶意:「三嫂嫂,我、我有話要說。」
初雪在扶意耳畔輕聲道:「回清秋閣去說,若有要你大哥做主的,再派人來傳話。」
扶意應下,走上前遞給祝鎔眼神,夫妻倆心下會意,便領着弟弟離開了。
這個時辰,太尉府的廚房,還等着主子們傳膳,秦影在閨閣里用過,聽下人說老夫人屋裏還沒動靜,不免擔心二老,便拄了拐杖,由侍女們攙扶着,往祖父祖母院裏來瞧。
巧的是,遇上幾位門客從爺爺書房出來,她避之不及,只有幾個丫鬟擋在身前。
然而不經意掃過目光,秦影在諸多熟悉的人中,見到一張年輕而陌生的臉。
聽他向祖父告辭的聲音,正是那日在花園裏聽到的,從年紀口音來辨別,應該就是施展,爺爺還真把他收入門下了。
「你這孩子,又來做什麼。」秦太尉責備孫女,「不是叫你別出門嗎?」
秦影說:「聽廚房提起,這麼晚了您還不用膳,孫兒擔心您和奶奶。」
秦太尉道:「我們本就年紀大了,夜裏懶怠用飯,奶奶她下午多吃了兩口粽子,今晚不用晚膳。你啊,小小年紀,怎麼就愛煩心這些,不該是貪玩的時候?」
秦影平靜地看着祖父:「爺爺,我該玩兒的時候,您可從不讓我玩,要我學規矩,學着料理家事。」
秦太尉一愣,尷尬地說:「小丫頭,還學會頂嘴了。」
秦影說:「爺爺,等我的腳踝好了,我能出趟門嗎?」
老太尉不明白:「你要去哪兒?」
秦影一臉的憧憬:「我想去大街上逛逛,什麼也不干,就去走走,爺爺,成嗎?」
「就這事兒?」秦太尉莫名有些心疼,但他不願承認自己曾經的束縛是錯誤,只勉強答應,「郎中說你能下地了,就自己去吧,帶上家僕,不能走遠,附近轉轉就好。」
「多謝爺爺。」秦影欣喜異常,轉身要走時,又想起什麼,停下問,「賬房說,給您預備的銀子,您突然不要了。爺爺,我都周轉好了,家裏的事耽誤不了,您只管拿去用。」
秦太尉欣慰又心疼,慈愛地說:「這銀子用不上了,往後也不必你費心,爺爺會給家裏找出路。」
秦影很是高興:「那您也要小心些,仔細人心,不要輕易相信別人。」
老太尉哭笑不得:「孩子你才多大,成日裏就惦記這些,街上逛去吧,隨你怎麼逛。影兒,是爺爺耽誤了你,出嫁前,做些你想做的事,只要不會壞了你的名聲,爺爺都答應。」
秦影克制了心中的喜悅,欠身謝過,目送祖父離去後,才和自己的婢女笑成一團。
再轉身,就見哥哥站在長廊那一頭,一臉壞笑地看着自己。
秦昊攙扶妹妹回閨閣,一路喋喋不休,說妹妹果然厲害,三兩下的,竟然把爺爺收服了,也不忘逗妹妹:「你說你這樣像個管家婆,將來誰要娶你,誰不想娶個美嬌娘,終日裏甜言蜜語,可你一開口就是柴米油鹽金銀銅錢,多掃興。」
秦影不言語,她心裏自然有主意,如今不用和親,爺爺和父親兄長們的仕.途也有了轉機,往後她能安安心心計劃自己的將來。
「念書的事,我對祝平理說了,他會替我們轉達。」秦昊道,「放心,這事兒絕不耽誤,他們家姑娘也要念書,不多你一個。」
秦影問:「那些傳言,平理哥哥和三嫂嫂沒事吧,祝家怎麼樣了?」
秦昊滿不在乎:「沒事兒,要在我們家,那得翻天了,在祝家你放心,那一家子兄弟姐妹,都是神仙托生的。」
秦影笑道:「聽哥哥這話,想去祝家當兒子。」
秦昊搖頭,說:「那家裏,大房二房的爹娘都不成,還是咱們爹娘好。不過……」
秦影看着哥哥問:「不過什麼?」
秦昊笑道:「其實我總想着,你和平理若能成一對,哥哥將來就放心了,在祝家,你不會受委屈。」
妹妹頓時臉頰緋紅:「又胡說,仔細我告訴爺爺。」她不要哥哥再送,自己拄着拐杖,帶了小丫鬟就走了。
夜色漸深,祝家男眷陸續歸來,平珞回到倚春軒,看了看已然熟睡的兩個孩子,初雪等他退出來後,才輕聲道:「平珒在祠堂罰跪呢,你去看看嗎?」
平珞不禁皺眉:「出什麼事?平珒罰跪,不是平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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