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車馬齊備,言景山命人將學生們帶下來,扶意的師兄弟們都來了,唯獨不見施展。
&公子他還在房裏?」言景山問自己的學生。
幾人面面相覷,並沒有人關心過。
&親,我去看一眼,您帶着學生先上馬車,晚些路上該擁擠了。」祝鎔說罷,便轉身上樓,在下人的指引下,來到施展的客房外。
他敲了兩下門,裏頭沒有回應,說了聲「失禮」後,便推門進來。
門沒有反鎖,自然進了門也不見人影,祝鎔立時下樓來告知岳父。
言景山奇道:「我和你岳母天沒亮就起來了,並不見有人出去,也沒聽見動靜。」
祝鎔說:「您帶學生先過去,我在附近找一找,若是尋見他,立刻送來貢院,實在找不見,也不該影響了其他師兄弟們。」
&這個道理,那施展性情也頗有些古怪。」言夫子終究更愛惜自己的學子,將保管在他這裏施展的路引和文書交給女婿後,帶着人先離開了。
要說祝鎔心裏怎麼想,實則他這般自小長在京城的,深知單單會做文章會寫詩,與能不能當官其實沒太多關聯,那只不過是一塊敲門磚,進了貢院也不考吟詩作賦,才情與才幹,終究是兩回事。
自然他不至於那么小氣,不至於就此不顧,看在岳父的面上,正經在客棧上下和附近都找了找,但還是不見蹤影。
眼看着時辰快到,祝鎔便隻身來貢院外找岳父,這裏人山人海,圍聚着來自全國各地的考生及其家人,雖有衙差維持秩序,祝鎔還是很艱難地才能通過人群。
目光不經意從邊上的人面前掃過,竟見施展混在人群中,二人目光交匯,施展顯然吃了一驚,轉身就要走,被祝鎔眼疾手快,拽住了胳膊。
&怎麼回事?」祝鎔抓着他的手臂,擠過來後怒道,「所有人都在找你。」
施展冷聲道:「不妨,我看見言夫子的學生都已經進去了,我沒妨礙他們。」
祝鎔問:「你不考了?」
施展想要掙脫開祝鎔的手,可他單單一個書生,哪裏是祝鎔這般文武雙全的對手,便是惱道:「鬆手!」
祝鎔冷冷掃了一眼,手中猛地用勁,把施展推出了人群,擠得邊上百姓紛紛抱怨,差役立刻圍上來,罵罵咧咧着:「往後退,找死嗎?」
祝鎔跟上前,當差的幾個都認得他,態度立刻有所不同。他解釋道:「他是個考生,被人群堵在了後面,你們帶進去吧。」
差役說道:「祝大人,考生需要路引和文書來證明身份。」
施展滿眼不屑,是知道自己手邊沒有這些東西,可他沒想到,祝鎔竟然從懷裏拿出了他的路引和文書。
幾個差役核對身份後,便帶着施展往貢院門前去,那裏還有負責科考的官員再次核查身份,都到了這一步,橫生事端便是擾亂考場的大罪,施展也不敢再放肆。
待他進入貢院後,祝鎔與岳父匯合,聽說施展已經入考場,言夫子鬆了口氣,說道:「他雖性情古怪,但的確是個人才,這幾日與他攀談,議論天下事,不是我看不起自己的學生,比扶意那些師兄弟強多了。」
祝鎔笑道:「若是人才,朝廷自然不會錯過,父親門下的學子,也非等閒之輩,朝中幾位重臣都十分看好,都想要將他們召入門下。」
言夫子笑道:「人貴有自知之明,這其中多半是看在公爵府和勝親王的面子上,我心裏明白,鎔兒,爹爹很想得開。」
祝鎔便不再多言,叮囑隨行來的下人,好好將二老送回客棧,他另有公務在身,不能再陪伴。
分別前,言夫人對女婿說:「可別再讓扶意睡懶覺,不成體統,老太太見多了也該嫌棄了。」
祝鎔唯有應道:「是,下回我一定不慣着她。」
看着岳父岳母離去,祝鎔鬆了口氣,離開考場便直奔太醫院,說定了時辰後,他先回工部忙火器製造之事,到了約定的時候,親自來接兩位內宮千金科的老太醫登門。
扶意整整疼了一天一夜,家裏郎中開的鎮痛藥絲毫不起作用,到這會兒只喝了藥和水,什麼也吃不下。
熬到這份上才就醫,祝鎔心裏雖有責怪之意,但他沒能堅持也是錯,實在捨不得再說扶意的不是,安靜地等待二位太醫的診斷。
足足半個多時辰,祝鎔隱約聽見太醫們問了扶意很多話,乃至近日的房事等等,好在扶意並非那嬌羞扭捏之人,更何況是在醫家面前。
其後又不知過了多久,就在他耐心要被磨光時,太醫們終於出來了。
&夫人這樣的症狀,恐怕是小產後未能完全排除惡露,如今月事重來,連筋帶肉的,劇痛是必然的。」一位太醫道,「少夫人並無其他病症,五臟六腑俱無損,大人不必太過擔憂,我等開個方子,少夫人調養服用一月,且看下一個月是何種症狀,我們才能進一步判斷。」
祝鎔稍稍鬆了口氣,昨晚半夜扶意突然疼得蜷縮起來、汗如雨下,把他嚇得不輕。今日看郎中請太醫,更怕他們說出什麼狠話,其實生育與否他真不在乎,可他擔心扶意為此傷心。
送走太醫,祝鎔進門來,見扶意扎針鎮痛後,正閉目休息。
他在床沿坐下,扶意便緩緩睜開眼,虛弱地揚起笑容:「太醫說我挺好的,熬過這一陣就好。」
祝鎔擦去她額頭上的細汗,正色道:「之後要遵醫囑,每日按時服藥,就算再苦再瑣碎,也不能偷懶。」
扶意軟綿綿地答應:「我聽話,不過……」
祝鎔問:「什麼?」
扶意想了想:「你對我說實話吧,太醫有沒有另外關照什麼?」
祝鎔搖頭:「我知道你怕什麼,但太醫沒有提起,說是要等下個月再做判斷,也許之後會提起。」
扶意眼角濕潤,她極不自然地揉了揉眼睛,口是心非地說:「我不怕,我真不怕。」
祝鎔道:「不會有事的。」
扶意吸了吸鼻子,冷靜下來,便岔開話題:「我的師哥們順利進考場了嗎?」
祝鎔大方地說:「還真出了事。」
扶意一緊張:「怎麼了?」
祝鎔把她摁下,蓋上被子說:「是那個叫施展的,莫名其妙地失蹤,後來被我在科場外發現,硬是給塞了進去。回家路上我又一想,你說當年會不會他來了京城,但也止步在科場外,沒進門去考?」
扶意奇怪道:「要是今年沒被你發現,又該怎麼說?」
祝鎔道:「無故缺考兩回,他再要考可就沒那麼容易,他當科考是什麼,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將天下寒窗苦讀的學子置於何處?」
扶意笑道:「萬一人家一舉奪魁,中了狀元怎麼辦?」
&是他的本事和造化。」祝鎔道,「反過來名落孫山,我也不會奇怪。」
看着丈夫眼中的驕傲,扶意心裏很明白,韻之嚷嚷了無數回,說閔延仕受委屈這事兒,祝鎔心裏其實更委屈。
如今事情抖落出來,雖然沒了下文,可人人都會在背後說一句,說他的功名來得不乾淨,而閔延仕已經成了受害者,就不能再否定他的無能。
扶意說:「我們書院有個小師弟,比我小一歲,長得眉清目秀、膚白唇紅,乍一眼看,和我還有幾分相似呢,一度被誤認為是我爹在外頭的私生子。」
祝鎔嗔道:「現編的玩笑話?」
扶意笑着搖頭:「是真的,我哄你做什麼,只是後來他身體不好,沒再繼續念書,家裏也放棄了科考。但那會兒,我曾經和他說,我女扮男裝,代替他上京科考,得了功名算他的,落了榜也不虧。」
祝鎔聽着,覺得這事兒還真是扶意能幹出來的。
可扶意幽怨地說:「後來被我爹知道,罵的狗血淋頭,要不是我娘攔着,他都要動手了。那時候我才明白,雖然爹爹扛下所有壓力,非要教我念書寫字,但他心裏清楚,我不會有什麼前程的,不過是比普通女子,多識幾個字。」
祝鎔道:「此一時彼一時,往後你的前程,都在你自己手裏。但在那之前,要先把身體調養好,空有志向不成,還得有命去實現。」
此時香櫞進門來,無奈地說:「公子,還是沒能瞞過老太太,李嫂嫂來問了,說好好的怎麼宣太醫了。」
祝鎔無奈,對扶意說:「你歇着,我去去就來,奶奶跟前總是瞞不住的。」
扶意則問:「今天不忙嗎?為了我的事,我爹的事,都忙活一整天了,工部的事該耽誤了吧。」
祝鎔說:「科考事關重大,各部門都協理辦好這件事,我手上的事自然也要放一放,你還真會挑日子生病。」
扶意沒心沒肺地笑起來,說道:「這樣等放榜時,我都好了,宮裏的遊園詩會就在眼前。」
祝鎔嚴肅地說:「先老實躺着,你能不能進宮去參加遊園詩會,要我說了算,太醫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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