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宮裏,很多人的清高也是裝出來的,就跟那個時候安妙兒一樣,但是米月清不一樣。
她是真的清高,不論原因。
她們出了百竹園沒多久,凌天成就從榮嬪的宮裏過來了。
他確實沒想去看莊思顏,但是心裏又總是想着她,所以人雖到了百竹院外面,卻也沒有進去,只是略站了站就回了軒殿。
榮嬪的宮人知道她的性子,像這樣的細節自動略過,只給她講了結果。
有時候宮人們為了自保,無形中也算是保護了主子,就這種情況,要是讓榮嬪得知實情,還是睡不着覺的。
莊思顏她們到達浮碧亭時,那裏的宮門都關了。
莊思顏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既沒有讓平兒上去敲門,一時也沒有要走的意思。
外面實在太冷了,尤其是夜裏的宮中,風好像從地底下鑽上來一樣,從腳一直往上凍,很快就把人凍成冰棍一樣,只有不停的走,才能稍稍的驅散一點寒意。
平兒實在太冷了,站沒多大一會兒,嘴唇就有些發紫,但是她沒敢去打擾莊思顏,只是站在她身後發抖。
莊思顏也冷,她又不是鐵人,這天氣穿的再多都沒用。
其實她來之前有想過宮門會關的事,不過那會兒她想着敲門進去坐坐也沒什麼不可的。
這會兒真到了門口,看着那緊閉的大紅色宮門,嵌在厚重的宮牆裏,直聳雲霄一般,還真有點威懾力。
所以又她變了想法:「走吧,回去了,這宮裏一到天黑就睡覺,還真是無聊。」
平兒跟在後面說:「娘娘,天黑了不睡覺,還能做什麼?」
「可以做的事情多了……,不過你凍的說話都不利索了,咱們還是回去吧。」
主僕兩人跟閒着沒事似的,在寒風中逛了一會兒,最後又繞回到百竹園。
莊思顏沒有睡意,卻也不想讓宮人陪着她一起熬夜,畢竟她早上可以睡懶覺,她們卻不能,所以她表面裝的很乖,洗洗就上了床。
等平兒和蘭欣一睡下,她又悄悄地爬了起來,飛快穿好衣服,輕手輕腳就溜了出去。
夜行衣,還有形單影隻的那種感覺,會讓莊思顏很快進入到一種狀態,那就是前面一定有事發生。
她本來沒想着要做什麼的,就是夜裏睡不着覺,躺在床上等瞌睡來又太過無聊,所以就出來轉轉。
然而人一出門,腳上跟長了眼睛一樣,自動的就往寧壽宮而去。
這麼晚了,幾乎所有宮門都閉了,寧壽宮卻開着。
兩個小太監惶惶地站在宮門邊上,一邊勾着頭往裏面看,一邊悄聲說:「也不知道怎麼樣了?你說這麼冷的天,太后她為什麼會想不開呢?」
另一個怪了他一句:「什麼叫想不開,別瞎說。」
完了大概自己也挺多感慨的,跟着也說:「要說了,太后也是怪可憐的。」
「可不是嗎,在這宮裏啊,就算是權勢大上天,最後也不過是這樣。」
他們兩個說了很多話,卻都很小心地避開了重要的詞彙。
莊思顏在外面聽了一會兒,猜着安太后的情況不是很妙,就耍了個小把戲,把兩個小太監騙開,自己從門口溜了進去。
安太后的寢宮裏,宮女們來回穿梭,一會兒拿着東西進去,一會兒又拿着東西出來。
莊思顏窩在牆邊處聽了半天,才得知安太后不知白天拿什麼事發作,氣到自己舊疾復發。
一位值夜的太醫正在裏面忙活,大略說了一下安太后的病情,然後就是一大堆寬慰她的話。
安太后的聲音很小,含糊着嘟囔的兩句,莊思顏沒聽清,不過氣好像已經消了。
等太醫走了以後,宮人們又忙了一陣子,才算慢慢安靜下來。
莊思顏看見小玲端着一個水盆從裏面出來,就尾隨她去了後院。
「她這是怎麼回事?」莊思顏把小玲拽到暗處,壓低聲音問她。
小玲先往四周看了一圈,確認這會兒沒人過來,才回道:「怕是不好了,這麼病着有一段日子,越來越重,現在連飯食也不進了。」
「皇上沒派人來看嗎?」莊思顏問。
小玲搖頭:「宮裏只有一個太醫照看着這邊,別的都沒人來看過,皇上也沒來過,不過我看那情形,就算是來了,怕也不中用。」
莊思顏想了一下才又問:「到底是什麼病?」
小玲搖頭,又往四周看了一圈,小心地說:「娘娘,你也要小心,這宮裏四處都是眼睛,到處都是手。」
莊思顏被她說的背後一寒,不由的也往四周看:「你不要嚇我好不好,這大半夜的說這種話,跟遇到鬼似的。」
小玲卻說:「有些人比鬼還可怕。」
莊思顏:「……」
安太后不好的消息,一直沒有往外傳,整個宮裏都好像封鎖了這個消息一樣,風平浪靜的。
莊思顏本來想找凌天成問問是怎麼回事,卻突然接到溫青的消息,說太常寺那邊出事了。
她就顧不上這頭,連凌天成的面都沒見,直接出了宮。
被識破的駱柯,經過了一夜的思考,大概還是覺得逃跑會更靠譜一點,所以這天黎明前,就是最黑暗的那段時間,他從太常寺的側門裏溜出來,正要跑路,卻被那裏早就準備好的溫青逮了個正着。
同行的還有一個人,是頭天與他一起坐着念假經的和尚,但另一個不見了。
「孫有和不見了。」莊思顏說。
「孫有和是誰?」溫青問。
他還不知道那天他們在街上發生的事,對莊思顏突然提起這個名字有點奇怪。
莊思顏簡單把那天街上遇搶的事說了,然後告訴他:「現在孫喜在我那裏,孫有和如果無主可保,應該會回去見他的兒子。」
溫青對此不置可否:「他如果真的無主可保,肯定就跟着駱柯一起出來了。」
莊思顏愣了一下,很快就反應過來,問道:「你的人沒撤吧?」
「沒有,但是我估計孫有和應該是抓不到了。」
預言帝溫青又勝了一回,他的人在太常寺外又蹲了三天,硬是沒見過孫有和出來,進去找也沒再見到他。
「這人會去哪裏?會回家看嗎?會去找他兒子嗎?」莊思顏想。
她讓人守着太常寺時,就也安排人守着孫喜家了,而自己家裏則有阿四看着,如果真有人去見孫喜,或者是奇怪地出現,那一定會傳消息給莊思顏。
可是到現在為止,除了把駱柯抓住,別的地方都很安靜。
且駱柯落網的太過順利,讓他們有點不敢相信,並且把他抓住後,也是一個字都問不出來。
這事溫青在當天就跟凌天成通了信兒。
凌天成似乎早猜到問不出什麼,所以沒要見絡柯的意思,只讓溫青找地方先關起來。
反正在大眾的眼裏,這個人已經死了,就算現在真的把他弄死也無關緊要,這點凌天成他們清楚,駱柯應該也很明白。
事情複雜的讓莊思顏側目,這麼兜來兜去繞大圈,到底是為了什麼?
如果是為了把凌天成趕下皇位,由他們自己來做,到現在為止,這個計劃基本已經告罄,他們還會有什麼後招?
數日來,莊思顏在外面也整的焦頭爛額,她是那種急性子,一件案子接到手裏,她就想儘快的解決。
就算是不能解決,她也得知道對方這是要做什麼?
殺人放火,為錢為情,總有一個理由。
莊老頭一開始的行為都是為了把凌天成弄下去,他來做皇帝。
可現在他已經在地牢裏了,跟他同夥的人大多也不敢再有動靜,這齣戲基本已經宣告結束,偏偏駱柯這一出又登台了。
駱柯的目的就更陰暗不明了,因為和尚一直不承認自己就是駱柯,審了幾天以後,莊思顏都差點信了他的邪,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抓錯人了,或者駱柯有一個雙胞胎弟弟,像電視劇一樣狗血,哥哥跑了,弟弟頂包。
然而她很快就把這個疑慮打消了。
她對駱柯的觀察太細微了,從一開始接觸這個人,一直到他後來做的每件事,莊思顏都會經過腦子想的。
想的多了,那種細節就印到自己的腦子裏,像一張有形的模板,只要有相似的東西出現,就會自動套進去。
而這個和尚,正好套進那個模板里,不大不小,正好合適。
他一定就是駱柯,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會故意被抓。
中間又過兩天,大盛朝的京城迎來了一個大晴天。
其實自上次下過雪以後,天氣一直都還算好,只是太陽常常都是在雲層里穿梭,時隱時顯,而且到了夜裏,還會起冷風,吹的人們晚上總是不敢出門。
可這一天,一大早的太陽就出來,黃通通的,如果忽略街上人們穿的棉衣,忽略牆角旮旯里剩餘的積雪,只看那一塊太陽的話,甚至會懷疑是不是冬天已經過去了。
莊思顏好幾天沒有回宮,就住在她的宅子裏。
那些之前放假的僕人全部都回來了,把她侍候的很舒服,她早上一起來,就有熱氣騰騰的早點等着她。
阿四站在她身邊,趁着她吃飯之際,跟她回孫喜的情況。
「昨晚上他回家了,咱們的人一起跟着,他也沒做什麼,只是看看,就又回來了。」
莊思顏轉頭問他:「他發現了嗎?」
阿四:「看樣子是沒有?不過他這個時候回家,我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
「是不對勁,我們把他帶走時,已經給了他家裏錢,這才幾天,按理說他不會這麼急着回去的。白天是不是有人往這裏給他傳信?或者你們出去時看到有什麼可疑的人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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