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瑾竹圈子甩得特別准,除了有個竹圈子甩得用了太大的力度甩遠了之外,其他的九個圈子全部套住了布偶。
六十多歲的老闆那張老臉可就不好了——他幾乎遇不到這種套十個圈子中九個的人,他的這些布偶不算值錢,但是三個銅板換去九個布偶,老人可就虧大了。
謝芳華見老人表情有些焦急,就猜到了他心中所想,她知道老人靠這個賺錢不容易,於是選了一個棕色的猴兒布偶,剩下的都還給老人了。
老人自然大喜,連連道謝:「多謝姑娘能夠體諒理解小老兒,這個猴子布偶你拿去,小老兒再送你一對鴛鴦布偶。」
他說着就將猴子布偶塞給謝芳華,然後去搗鼓自己的大布袋子尋着鴛鴦布偶。
「老爺爺人很好。」謝芳華攏了攏身上的斗篷,微微笑着輕聲說,「實誠。」
這老人年紀大了,花白的鬍子花白的頭髮,家中恐怕還有孫子或者孫女兒養着,出來謀生也不容易。謝芳華提出只要一個布偶,他為了不虧太多自然高興地答應,但是見謝芳華身邊的慕容瑾,就知道這二人多半是小倆口,於是就琢磨着送他二人一對鴛鴦布偶。
慕容瑾點了點頭,替她理了理披在腰間的頭髮:「是啊。」
不多時老人便將鴛鴦布偶給找到了,繡工自然是粗糙的,模樣也不像,顏色是灰色的,還有暗紅的點綴,與其說是鴛鴦,倒不如說是兩隻野鴨子。
老人將鴛鴦布偶遞給謝芳華,謝芳華微笑着接下了:「謝謝老爺爺。」
老人笑着擺了擺手:「姑娘喜歡就好。小老兒祝姑娘和公子百年好合,白頭到老。」說着他還湊近謝芳華,在她耳邊低聲說:「姑娘我跟你說呀,我跟我家老太婆都在一起五十年了,我看那小伙子安安靜靜的,但是一定實誠,你倆會好好的。」
於是不等謝芳華和慕容瑾說話,老人又走過去拍了拍慕容瑾的肩膀:「小伙子,對人家姑娘好一點。」
謝芳華抱着懷中的三個小布偶,淡笑着看嚮慕容瑾。
慕容瑾也看了一眼謝芳華,然後輕聲對老人說:「老爺爺放心吧。」
老人不知道謝芳華和慕容瑾的身份,他只是單純的希望這二人能夠好好的。
就因為這姑娘心善,這小子實誠,他希望心善的姑娘都能被一個實誠的小子呵護着,因為從前他也是這麼呵護着他家那老太婆的。
謝芳華看着老人面上又浮起幸福的笑,於是又道了謝,叫上慕容瑾一起去其他地方看看。
慕容瑾跟在謝芳華側邊走了一會兒,忽然停住了腳步:「符隰。」
謝芳華的步子頓了頓,抱着布偶的手臂緊了緊:「怎麼了?」她沒有回頭。
「我……」慕容瑾剛想說話,本來被燈籠照的亮堂堂的天更亮了,京城在放煙火了,五顏六色的煙火由一個沖向天際的小點點散發開來,像一朵花。一聲接着一聲,謝芳華抬頭看向天。
這麼一看,那天的像是一塊無縫的黑藍黑藍的絨毛毯子,上面繡了五彩的花兒,美麗極了。
「真好看。」謝芳華嘴角浮起笑意。
「是啊……」慕容瑾也抬了頭,只是笑得有些苦澀。
煙花只放了十來個的樣子就停了,百姓們回過神來,仍有餘味兒。
謝芳華緩緩地低回了頭:「慕容剛才想說什麼?」
想說什麼?
慕容瑾忘了。
「我們去看燈吧!」他只說。
謝芳華的笑容淡了淡,怔了一下才道:「好。」
慕容瑾陪着謝芳華走着,兩邊都是賣燈的,也有抓鬮出題送燈的,大多數是十個銅板一次。
以前謝芳華買過燈,但是比起買燈,她更喜歡抓鬮答題得燈籠。
「你看看那個嫦娥奔月的大燈籠。」謝芳華忽然停住了腳步,指着前方不遠處一個小鋪子。
還真是嫦娥奔月的燈籠,那模樣是一個美人抱着玉兔在雲霧繚繞的情景中飄飛,燈籠很大,有謝芳華一半大。
「符隰若是喜歡,就買了吧。」慕容瑾說。
那燈籠又大,做工也相對其他的燈籠要細膩精緻,想來一般的百姓也買不起。
謝芳華和慕容瑾走去,問了那老闆娘燈籠的價格,老闆娘三十來歲的模樣,穿着粗布衣服,看見有客人來,連忙將手在衣裳上邊擦了又擦,然後笑着迎來:「這嫦娥奔月的燈籠我們不賣的,姑娘公子若是喜歡,可以抓鬮答題,十個銅板一次,答對了就可以選走您喜歡的燈籠。」
「那就抓鬮吧!」慕容瑾看了一眼謝芳華,見她目不轉睛地看着那燈籠,就對老闆娘說。
「好勒!」老闆娘從格子裏捧出一個大盒子,放在鋪子上,笑眯眯地說,「姑娘公子拿一個吧!」
「符隰你來拿吧。」
「嗯。」謝芳華說着,收回了目光,伸手進去想隨便拿一個,但是搗了一圈還是拿了最底下的一個紙團。
謝芳華攤開紙條邊看邊念出上頭的題目:「何物不畏天,何物不懼地。」
老闆娘聽着謝芳華念出這道題,心情更好了——這道題可是難到過許多人的,若是這二位不能猜出,便又得花十個銅板重新抓鬮。
「是心。」謝芳華揉回了紙團,側首抬頭看着慕容瑾,「慕容覺得呢?」
慕容瑾看了一眼謝芳華,又看向那老闆娘,臉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是動了情的心。」
謝芳華的唇角動了動,半晌竟微微笑了。
老闆娘也怔住了,她可想不到慕容瑾竟然一下子就答出來了。
「您說是嗎?」慕容瑾淡笑着問。
「公子為何會這麼猜?」老闆娘有些不服氣,如是問道。
謝芳華也想聽聽慕容瑾的分析。
「不畏懼天地的物只有心,動情心則亂,無情心則靜。」
老闆娘沒聽懂,謝芳華自然是懂了。
最後老闆娘取下來了那嫦娥奔月的燈,雙手小心翼翼地捧着遞給了慕容瑾:「公子拿好。」
慕容瑾又陪着謝芳華看了許久的燈,謝芳華喜歡看燈,尤其是過年的時候看燈,熱鬧繁華極了。
謝芳華趕在宮中落鑰的時候回去了,慕容瑾送她,叫清芝把燈籠也拿了回去。
陳知梔和謝烯然並不着急,既然能隨便玩樂,怎麼會嫌時間夠?
他們倆在銀湖游着船,裹着兩件斗篷,圍着烤爐還抱着手爐。
真冷啊。
來游湖的人不多,大多數是富貴人家租了豪船,裏頭有火爐的暖氣,也不算太冷。可是陳知梔和謝烯然就是不一樣,非要選普通的船,說是還能釣釣魚。
哪兒來的魚啊?
等了半天水草都沒有釣到。
「早知道還是租大船了。」陳知梔吸了吸鼻子,舔了舔乾燥的嘴唇,「你看看你看看,這水都結了一層薄冰,底下啥都沒有,更別說魚了。」她說着,還用魚竿戳了一下冒着寒氣的水面。
謝烯然身子骨可沒有陳知梔好,他手裏抱着三個手爐都不嫌多,聽了陳知梔的話,沒好氣地伸腳輕輕地踹了踹她:「人家老闆都說了湖裏沒有魚,你還不相信。」
陳知梔哼了一聲,收回魚竿攏了攏斗篷,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只是風吹在臉上就像刀割,最後實在受不了了,他二人還是上了岸。
上了岸沒方才那麼冷了,陳知梔走了幾步兒還覺得熱,把斗篷都脫了一件甩給謝烯然抱着:「我們要不要去看看燈啊?」
雖然有些晚了,但是街上的人還是很多,陳知梔即使有些困了也覺得無所謂——過年嘛,不就是圖個熱鬧,不就是玩個通宵?
謝烯然丟了手爐,抱着斗篷:「你要是想看就去看看唄。」
陳知梔興奮地點着頭,拉起謝烯然就朝熱鬧的地方蹦躂而去。
陳知梔看上了一盞燈籠,紙糊成牡丹花的模樣,精緻極了,她想買,不過老闆娘說只能抓鬮答題得燈籠。
啥?還要答題?
陳知梔瞪着眼睛看着那老闆娘,絕對想不到姐姐和瑾哥也來過這裏,選走了一個嫦娥奔月的燈。
「我直接買不行嗎?」陳知梔眨巴着眼睛看着那老闆娘,「我出一兩銀子。」
老闆娘可不干,她覺得眼前這姑娘傻模傻樣的,應該不聰明,而且瞧她穿的錦繡華服,多半是富貴小姐,要是她鐵了心要牡丹花燈,恐怕能從這傻姑娘那兒套出不少銀子。
老闆娘美滋滋地想着,但是表情卻是遺憾的,她對陳知梔搖了搖頭:「姑娘,這是我的規矩,希望你能理解。」
頭疼。
「理解理解。」陳知梔抓了抓臉,從老闆娘拿出的大盒子裏掏了一個紙團,展開來看就將上面的字給念出來了:「何物不畏天,何物不懼地。」
這就是謝芳華和慕容瑾選的一個。
這可巧了,陳知梔居然也選到這個了。
老闆娘看着陳知梔傻裏傻氣地想着,實在沒忍住笑了:「姑娘,這道題可有點難哦!」
謝烯然站在一邊看了一眼老闆娘,又盯着陳知梔手裏的紙條看。
會是什麼呢?
「哪兒難了?」陳知梔反手一巴掌將紙條拍在桌子上,自信極了。
老闆娘的笑容淡了淡。
不是吧,難道這看上去傻裏傻氣的姑娘也是個聰明人?
正當她覺得又要虧大發了的時候,陳知梔沖她笑了:「這說的不就是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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