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凰途之權相風華 064 考官

    「大人。」他推門而入,衣袂飄飄,沁香襲人。

    楚葉埋首於一眾文案,頭也不抬:「來人,給我打出去。」

    「大……」竹子終結在一聲悶哼里,他捂着胸口退後兩步,微微苦笑,「兮回姑娘,你下手真狠。」

    兮回扛着棍子裊娜地立在檻外,神色得意,頗似門神。

    竹子在門外道:「大人,我有要事匯報。」說着他上前一步。

    兮回秀眉一挑,棍子舞的虎虎生風,砰一聲抵在竹子身上。

    這麼挨了三棍之後,楚葉聽見竹子笑了一聲:「兮回姑娘,我已讓你三招。事關重大,現在,卻不得不出手了。」

    話音剛落,兮回的棍子便猛地脫手,旋轉着咻咻射了出去,她向前一衝,然後凌空一個翻滾穩穩落地,抱拳一笑:「大人好身手。」

    竹子含笑重新邁入,兮回告退,順手關上了門。

    楚葉頭也不抬,:「你行啊,越來越不把我放在眼裏了。」

    竹子行禮:「怎敢。」

    他的眼睫長而濃密,這一垂眸,整個人都有了朦朧之感。

    楚葉拍下手裏的文書,往後懶懶一靠:「說吧,查得怎樣了。」

    「這是大人的案宗。」竹子將手裏的東西放到她面前,「我仔細校對過,無一紕漏。」

    楚葉點頭。

    「李將軍前日離京,次日抵達楓華,兵分二路。至今晨辰時,向北查至華元,途遇四股北兵,數目不下千人;向南查至尋相,途遇兩股北兵,數目百人。現已悉數殲滅,自損兩百,重傷七十。這是具體戰報。」竹子又遞上一紙。

    楚葉接過來看了看:「李拾月帶兵向北,下一站陵拓關……自古關口乃兵家必爭之地,北夷潛伏東陵,此處必有重兵而候,這一仗恐怕打得慘烈。」

    竹子笑道:「殿下已經派兵支援,大人不必憂慮。」

    楚葉不置可否。

    如果是別人,北夷的任何一人,哪怕北帝親征楚葉都不會為李拾月擔心半分,但如果背後指揮者是……

    「褚雲矜查得怎樣?」楚葉放下戰況。

    ……

    是夜涼如許。

    月光鋪灑,天地一片清輝,滿院靜謐中,楚葉臥在墊了貂絨的榻上,身上蓋着薄被,手裏捧着暖爐。

    兮回抱着小杉坐在不遠處,草叢裏,兩人扒着泥土捉蛐蛐。

    「今天的月亮好圓啊」吃糕點的當兒,小杉突然吮着手指頭道。

    「今日是十五,十五的月亮當然圓了。」兮回溫和的笑着,拿過小丫頭的手指,用帕子仔細拭淨。

    楚葉腦中流電突兀的閃過一句話:「每當十五月圓之時,大人將瓶置於月下,瓶口便會自然生出莖葉,開出花朵,維持三日不凋…………」

    褚雲矜的上古月光瓶

    「兮回,」楚葉道,「窗口的瓶子拿過來。」

    「大人在想那月光瓶?」兮回笑了笑,「褚大人這是信口開河呢。」

    說着她把瓷瓶送到楚葉面前。

    瓶口光鮮亮麗,別說花葉,草籽都沒有一顆。

    「瓶瓶」楚葉還未動作,對面的小杉已經一把將瓶子搶了過去,兩眼放光地拿在手裏擺弄,一會顛過來,一會倒過去,還湊到瓶口往裏面張望,滿臉好奇之色。

    瓶口幽深細長,小杉看不清楚,焦急地轉來轉去借月光。幾人好笑地看着她,過了片刻,小杉突然驚喜的叫了一聲:「爹爹,裏面有東西在發光」

    她把瓶子倒了個個,使勁拍使勁拍,卻什麼也沒有弄出來,皺着一張小臉把瓶子重新還給兮回。

    兮回拿到手裏,暗勁一使,瓶體土崩瓦解,化作齏粉飄飄灑灑。她張開五指,雪白的手掌心裏躺了三顆晶瑩的珠子。

    「這是什麼?」兮回有些疑惑。

    楚葉拈起其中一顆,放到眼前細細地看,珠子龍眼大小,表面流光溢彩,內部朦朦朧朧,頗具神秘感,她一時間也不知這是何物。

    「大人,」下人前來報告,「御史大人求見。」

    楚葉將三顆珠子收入袖中,道:「讓他進來。」

    幾乎是話音剛落,竹子的身影就出現在眼前,他風塵僕僕,唇邊細碎的笑容也不見了,看楚葉一眼,嘆氣道:「大人。」

    楚葉知道情況不妙了,掀開薄被站起來:「說。」

    竹子道:「李將軍,殉國。」

    楚葉猛地抬頭看他。

    「竹子,」楚葉道,「李拾月曾隨她征戰數年,無一敗績,你要想清楚了再說話。」

    「大人。」竹子上前一步,「李將軍在陵拓關安行疾斗,起初捷報頻傳。後來北夷更換指揮,那指揮,用兵如神,將軍裹血力戰,刀折矢盡,終是不敵。」

    他這話說得有些快,但楚葉每個字都聽清楚了。她拂着手裏的爐子,緩緩道:「北夷更換的指揮姓甚名甚」

    「不知。」竹子道,「據殘兵回報,此人年紀不大,約摸二十六七,是北夷凌雲丞相一力舉薦提拔的。」


    楚葉道:「司馬瑾沒有增兵罷」

    「還沒有。」

    楚葉把爐子交給身後的兮回:「帶我去見他。」

    「閣主。」兮回拉住楚葉,微微蹙眉,似是擔憂。

    楚葉對她笑了一下:「這麼大的是,我這個做丞相的肯定要去見一見司馬瑾。很快就回來。」

    兮回嘆了口氣,慢慢鬆開手。

    走了兩步,身上已是冷汗淋漓,楚葉感覺血液的腥味不停翻滾着衝上喉嚨,強壓之下,一陣陣難耐的反胃。

    竹子目不斜視,伸出一隻手抓住她的手臂,足下輕點,兩人便凌空略起,流星般向御書房飛去。

    司馬瑾門口跪了黑壓壓一大片人,前排是於讓,陸湛,夏盡宣,謝益……個個全副武裝,涕泗橫流,楚葉落下的時候,於讓正在那裏砰砰磕頭:「殿下,請您下旨臣願帶兵前往陵拓關,為李將軍報仇」

    「為李將軍報仇」眾人悲呼。

    看見楚葉,呼聲倏地一滯,偌大一個院子,傾刻間落針可聞。

    「大人,」於讓抬起頭,他雙目通紅,前額青紫,哽咽着道,「李將軍他……」

    「大人」陸湛轉向楚葉,深深叩首,「您勸勸殿下,大人,讓我們出兵吧」

    「大人……」

    楚葉視線微低,緩緩掃過一眾:「都起來。」

    「大人……」

    「起來」楚葉聲音一厲,「看你們這點出息,想發兵報仇,有膽直接帶人走,在這裏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子」

    於讓低下頭,五大三粗一個漢子,聞言嚎啕大哭起來,變本加厲。

    這麼多年的生死戰友,豈是三言兩語就能撫平傷痛。

    「李拾月的死,決不會就這麼算了,這是承諾。」楚葉放緩了聲音淡淡道,「還有一句話你們記着。」

    楚葉偏頭看向司馬瑾房間窗戶里透出的光,轉身邁上台階「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

    司馬瑾看到楚葉和竹子的那一剎,二話不說給了竹子一巴掌。

    「誰讓你告訴丞相的」他聲音甚冷。

    「竹子知罪。」

    「滾下去,自領杖責。」司馬瑾寒着臉道。

    「是。」

    竹子轉身,楚葉瞧着他的背影開口道:「不必聽他的,你直接去我府上,事後我會找你。」

    司馬瑾看了楚葉一眼,沒有反駁,竹子便回身行了一禮,然後退下。

    楚葉走到窗口,伸手拉起帘子,然後來到司馬瑾的案桌旁,隨手拿了一張奏摺看。

    「五天前,守城官員全被控制,事後我才知道,你帶着李拾月往東南去了。」司馬瑾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我要查案。」楚葉道。

    「你現在做事都不用與我商量麼?」

    楚葉瞥了他一眼:「你凶什麼」

    司馬瑾猛地回頭:「李拾月死了,他從來沒有敗過。小葉子,你是不是想說,你要去陵拓關,你要履行你的承諾,給外面那些將士交代我告訴你,想都不用想」

    楚葉「啪」地甩下奏摺,冷笑道:「你把我弄回這西晉朝堂做什麼?當花瓶一樣擺着看他娘的司馬瑾,我就去定了陵拓關怎樣」

    司馬瑾一把扣了楚葉的手腕,他眉間似籠着冰霜,力氣不自覺也大了許多,楚葉被他捏的生疼,強壓的氣血不自覺一松,嗆到喉嚨里,劇烈地咳嗽起來。

    司馬瑾立刻變了色:「小葉子你彆氣,我……」

    「還不放手。」楚葉擦着臉沒好氣道。

    司馬瑾默默地扶她坐下,轉手抵上她的後背,一股暖流順着就湧進了體內。楚葉緩了一會兒,感覺好多了,便開口道:「司馬瑾,我不是與你說氣話,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司馬瑾默不作聲,楚葉繼續道:「我不想瞞你,北夷兵主,很有可能是我的故人。」

    司馬瑾道:「知是何人」

    楚葉道:「待我見了他,再告訴你。」

    司馬瑾道:「你這樣的身體,讓我如何放心。」

    楚葉道:「我自然不會親自上陣。」

    司馬瑾搖頭:「我不信。」

    他苦笑一聲:「可不信又如何,我是不敢攔你了。你何時動身,我同你一起去。」

    楚葉揚眉一笑:「行。」

    司馬瑾叫過方公公,在桌面鋪開詔書,提筆初擬:「花間,於讓,陸湛隨行」

    「花間留下。」楚葉道,「他有別的用處。」

    司馬瑾筆勢一頓,抬起頭:「你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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