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生黑白 第六章 長大

    入夜。黑天佈滿繁星，顆顆耀眼奪目，月之島上光華如水，一瀉萬傾。

    小彥村彥陽家。

    「彥昕旭！你在想什麼？」彥陽生氣地喊道。

    「啊！」正在沉思中的彥昕旭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大跳，再聽「哐當」一聲脆響，手中的碗摔碎在了地上，這才想起原來是在吃飯。

    「沒，沒想什麼。」彥昕旭心虛地回答道，彎下腰撿起了碎片。

    「沒想什麼？！我看你這姿勢都保持快一個時辰了！還沒想什麼！」

    「這麼久？！不會吧！老爹，你一直看着？你可真無聊！」彥昕旭心想道，但口中卻說：「好吧，我是在想事情。我在想峰爺爺為什麼也要讓我去。」彥昕旭其實也沒說謊，他的確想過這件事，不過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那你覺得呢？」彥陽眼色頗豐地看着他。

    「我不知道，或許是覺得我長得帥唄，可以去明朗城中騙騙美女，然後給你帶回來個兒媳婦，你說這多好啊！」彥昕旭表現出一副嚮往的模樣。

    「嗯，這的確是件正事。小子，你長得像你娘，的確長得不錯！所以面對漂亮而又心地善良的姑娘時，你可一定要好好把握啊！」彥陽點了點頭，意味深長地說道。

    「老爹，您老就放一百個心吧，我一定會努力的！這方面，我可是得到了你的真傳哦。」

    「臭小子，翅膀還沒長硬，就學會編排起老子了！老子啥時候教過你這些！」彥陽佯怒道。

    「嘿嘿。」

    「臭小子，你是不是該向我解釋些什麼？」吹着茶杯中的熱氣，彥陽徐徐地問道。

    「噗！」彥昕旭剛喝進去的一口水被嗆了出來，他知道他的事情瞞不住，也猜測到彥峰讓他陪同前往估計也有這方面的原因，暴露只是遲早的事，但他還沒有想好如何解釋，如何「脫罪」。

    擦了擦嘴，彥昕旭裝傻道：「老爹，沒有什麼可以解釋的，我沒有喜歡的姑娘！」說罷，還重重地點了點頭，好像還非常認同自己說的話一樣，一副找打的模樣。

    雖表現得如此淡定，但彥昕旭心中卻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忐忑不安。

    該如何解釋呢？該如何解釋自己修煉的事呢？彥昕旭苦惱着，原以為這件事離自己很遙遠，總想着以後再去想，可如今事到臨頭了，又恨不得自己早就想好。

    彥昕旭深感無奈，暗道自己還是不夠成熟，口口聲聲說好的要走向強者之路，可到頭來，卻什麼也沒準備好。

    「昕旭，」彥陽語重心長地說道，「每個人都應該走出適合自己的路來，不需要在意那些條條款款。如果你確定這是一條適合你的路，我支持你走下去。」

    「嗡」的一聲在彥昕旭腦海中驟然響起，如狂風暴雨般猛烈襲來，一時頓感兩耳失聰，雙目失明。「你，你怎麼知道的？」彥昕旭結結巴巴地問道。也是在這時，彥昕旭突然對陪伴了他十六年的彥陽有了新的認識——他的父親絕不是像表面那般五大三粗。

    「以我的眼力來看，能夠挑起那麼重擔子的人，絕不會是凡人，而且我仔細觀察過你，發現你的身體竟有了一些通透的感覺，我想應該是體質上的改變吧……你正在走的路，是我以前走過的路，所以我了解這些變化代表着什麼，不過我沒走下去。」彥陽緩緩道來，細細地品了一口茶，似在品味其人生的酸甜苦辣，深陷其中，久久回不過神來。

    而一旁的彥昕旭卻呆若木雞，震驚得無以復加。

    一直以來都以為凡人中只有他一人想要打破凡人的桎梏，走上強者的道路，而現在卻突然發現他的親生父親竟然同樣走過這條路，彥昕旭怎能不震驚。

    還需要找解釋的理由嗎？不需要了，因為有人懂了。

    還需要藏着掖着嗎？不需要了，因為沒必要了。

    可之後呢？彥陽會如何對他呢？會把他趕出村嗎？

    彥昕旭又一次對未知產生了恐懼。

    「老爹，那你後來為什麼不走下去呢？」彥昕旭神情激動地問道。

    「因為選擇。我選擇了做凡人，因而我留了下來。而且我也沒有能力走下去。」

    「可是你不是一直都很羨慕修煉者嗎？每次送完力石回來後，你都會告訴我說修煉者是如何如何的強大……你為什麼會做這樣的選擇？」彥昕旭不解。

    「我從不羨慕他們！如果我繼續走下去，成就絕對會比他們高……可不管是誰，有多大的能力，就要承擔多大的責任！我既然沒有這能力，又何必去選那條路呢？」彥陽一甩剛剛的落寞，語氣釋然。

    短短几句話，彥昕旭聽出了半世的幾許蒼涼。

    「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你願意接受嗎？」彥昕旭想到了黑白域界的老者，想起了融入其體內的那本書，他知道這兩者都不凡，也許能夠通過他們，讓彥陽重新修煉，因此才這樣問。可彥陽聽罷，卻只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傻子，你沒聽懂我說的話，你爹太懦弱了，根本就不敢走那條路！就算現在再給我一百次重選的機會，我還是不會繼續走那條路的！」說到此處，彥陽看向彥昕旭，目光如炬，「我不知道，當然也不想去管你到底是如何在沒有煉根的情況下得以修煉的，而我今天只想問你一句話：昕旭，你會繼續走下去嗎？」

    「你是在問我的選擇嗎？」

    「是的，而且選定了，就不能回頭了。」

    看着彥陽滿眼的期待，有着萬千疑問的彥昕旭垂下了頭，默不作聲。

    倘若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堅定着自己的目標，還有着那堅不可摧的信心滿滿，那麼面對這樣的問題，他一定會果斷地肯定，絕不會讓自己因未來的艱難險阻而退縮，也不會因責任的重大而選擇逃避。可現在，在發現自己不像想像中的那般自信與堅持之後，在面對誘惑有了退縮與膽怯的心理之後，他變得猶豫不決了。

    該做什麼樣的選擇?是堅持還是放棄？

    「一個不自信的人，能走多遠呢？」彥昕旭低喃。

    「你好好思考一下這個問題吧，不管如何，我尊重你的決定。」彥陽走到彥昕旭身邊，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彥昕旭一把拉住了正準備轉身離開的彥陽，鄭重地問道：「如果我選擇走下去，是否我就再也不是小彥村的人了？」

    彥陽滿臉溺愛但又充滿無奈地看着他，摸了摸彥昕旭柔軟的頭髮，這才發覺原來他守護了十六年的孩子，在不知不覺間竟然長得和他一般高了，長嘆一口氣，暗道自己可以放手了，才語氣溫和地說道：「孩子，不管你以後還是不是小彥村的人，你都要記住一點：你永遠都會是老子的兒子！我會在小彥村等着你！你放心，你老子因為也修煉過，所以可以在這兒多等你個百八十年，你想走的話就放心大膽的走下去！我相信老子的兒子絕不是個孬種，未來一定能夠成功的！不過，你要知道，一旦你選擇了走下去，那就註定會是孤獨而又充滿艱險的旅程，你好好考慮吧。」彥陽再次拍了拍彥昕旭的肩膀，接着道：「戰勝再厲害的敵人，那不叫真正的勝利，它只是你實力的體現罷了；而戰勝自己，才叫做真正的勝利，因為它往往能決定你究竟能走多遠。」說罷，彥陽揚長而去。

    彥昕旭站在原地，腦袋轟鳴。

    「原來，還有一個敵人叫『自己』！我竟然被擋在了『自己』面前！」彥昕旭冷笑着。

    「這樣的『自己』只會消磨我的信心，卸掉我的堅持，阻撓我堅定不移的決定！這樣的『自己』，大可不要！」彥昕旭在心底大吼。

    這般想着，彥昕旭眼中籠罩的迷霧，竟然全都消散了，澄澈清明。

    無疑，這一天，彥昕旭真正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