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輾轉反側,註定無眠。
彥昕旭披衣下床,走出屋外。
春夜潮冷,微風陣陣,四處流轉着百花芬芳。村外的群山,在朦朧月光與燦爛星火的映照下,巍峨聳立,此起彼伏。靜心一聽,村內,微鼾輕起落下;村外,萬獸爭吼停歇……
這一切,落在彥昕旭的眼中是那麼的熟悉,又是那麼的陌生。生活在小彥村十六年了,對這裏的一草一木、一聲一響,彥昕旭閉眼塞耳都能瞭然,可直到現在,他才發現原來小彥村是這麼的美,美得讓他不忍離去。
萬千不舍,湧入心頭,溢出心外。
但彥昕旭知道,男兒志當存高遠,絕不可因感情誤事。既然堅定了目標,那就披荊斬棘,勇往直前!
「昕旭,睡不着嗎?」彥昕旭背後傳來彥陽的聲音。
「嗯,睡不着,明天就要離開了,也不知道這次走後,還能不能回來。」雖說彥昕旭堅定了繼續走下去的決心,但他並非無情無義,所以在說起離開時難免還是有些傷感。
彥陽走到他身邊,抬起頭來看着掛在天空中的明月,道:「無論走到哪兒,你都能回來,因為它會一直裝在你的心裏,陪你闖蕩,給你祝福。因此,我要你記住,永遠都不能忘本!永遠都要記住你作為凡人的身份,作為我彥陽兒子的身份。你能答應我嗎?」
彥昕旭無比鄭重地點了點頭。
「老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會走這條路?」彥昕旭一掃白日的緊張,語氣泰然地問出心中的疑惑。他猜不透為何彥陽能修煉,又為何最後選擇做回了凡人,究竟有什麼樣的責任需要去承擔。
「我是你老子,怎麼可能不知道!」彥陽恢復了往日教訓彥昕旭的模樣,摸着下巴,一臉欣賞地看着彥昕旭,大大咧咧地說道,「不過好小子啊,這件事藏着掖着都十多年了吧,要不是上次在樹林,我還真看不出我兒子竟然還會幹這些偷雞摸狗的勾當。」
彥昕旭滿頭黑線。
「老爹,峰爺爺……知道了嗎?」彥昕旭猶豫了一下,開口問道。
「你峰爺爺精明着呢,應該猜到了,這次帶你去估計就是為了確定你是否能修煉吧。」說起彥峰,彥陽收了玩笑的嘴臉,神情尊敬了起來。
「果然如此。」彥昕旭苦笑着,問,「他會把我趕出村嗎?」
沒直接回答,彥陽反問道:「你作為凡人,感到過羞辱嗎?」
彥昕旭搖了搖頭,回答道:「我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因為我並不認為凡人是世界上最低等的種族,而且正相反我覺得其實我們凡人才是最高貴的種族!」看着彥陽一臉詫異的模樣,彥昕旭接着解釋道,「我翻看過村中許多古籍,了解到人體其實是可以通過一定的方法改變自己的體質,達到延年益壽的效果,因此我試着將我從中得到的體悟用在自己的身上,竟然發現我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見自己的神識!老爹,是不是只有修煉者才能看見自己的神識?」
彥陽被彥昕旭的這番話震驚得目瞪口呆,心中暗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
「咳咳,」被彥昕旭盯得有些發毛的彥陽清了清嗓子,道:「沒錯,眾所周知,只有修煉者可以看見自己的神識,但其實我們小彥村中的很多人都可以做到,究竟是為什麼,我也不知道,或許村長知道。」
見彥陽遮遮掩掩的回答,彥昕旭聳了聳肩,不以為意地接着說道:「因此,我覺得我們凡人本身就不凡,只是因為很多人都不願修煉罷了。不過為什麼會出現那樣的感覺,我解釋不清楚。」
彥陽聽罷,暗嘆:「好小子,真是青出於藍啊!」
……
父子倆在這寧靜的夜晚促膝長談着,似要把這十六年中沒有說完的話都完完全全地補上。
時間如白駒過隙,一眨眼,黑色的夜幕已悄悄散場,月亮星子也逐漸隱去,黎明驟然降臨。
「昕旭,東西收拾好了吧?」彥陽問道。
「收拾好了。」
「嗯,準備一下,我們馬上去村長家。別讓他等急了。」
「嗯。」
……
一刻鐘後,彥峰家。
「我們走吧。」看見二人都已準備好,彥峰拄着拐杖,邊說邊走道。而彥陽一邊拿起彥峰的包裹,一邊拉着正在滿含不舍地看着小彥村的彥昕旭跟上了彥峰。
此一去,不知還能否入村門?不知還是否有故鄉?
……
沒有代步工具只能步行的三人,至少需要三天的時間才能夠抵達明朗城彥族,其中需要跨越五條河流,翻越十座高山。
夕陽西下,連趕了一天路的三人,在一條名為堎溪的岸邊,彥峰坐在一塊黑色石頭上休息,而彥昕旭和彥陽卻精神抖擻,一點兒都不累。
清澈見底的溪水,被落紅點綴,緩緩流去,而「花落水流紅」的詩意躍然紙上,其中游魚嘻戲,好不自在。而兩岸溪邊,又是層層的高山。而明日,彥昕旭三人需要跨過溪流,翻越對面的高山。
「峰爺爺,老爹,餓了吧,我去給你們抓魚!」彥昕旭還從未出過小彥村,因此這一路上哪怕都是些早已見過無數次的河水、山峰與野獸,都讓他感到欣喜若狂,而離開時的悲傷早已被沖淡了許多,所以才有此建議。
「嗯,彥陽你陪他一起去吧,小心一些。」彥峰囑咐道。
「沒事,老爹,你不用陪我,我能照顧好自己,不用擔心。」彥昕旭擺了擺手,拒絕道。
「臭小子,誰擔心你了!我是怕你抓不到魚!」彥陽罵咧咧地說道,但他也沒有站起身來去幫忙的打算。他知道既然決定放手,那就該放得徹底,因為以後彥昕旭就算遇到再多的困難,他也不可能幫上忙了,還不如就讓彥昕旭就此學會獨立。這般想着,彥陽卻突然發現其實他兒子從小就很獨立,於是又輕聲罵了一句:「臭小子!」
彥昕旭捲起袖子,脫了鞋,削了一根帶尖的的木棍,淌着不深的溪水到了中央,咬着嘴唇,眼神專注地盯着即將游到他面前的一條紅鱗魚,一動不動。突然,彥昕旭猛然下手,前後不到一秒的時間,就成功穿破了魚的肚皮。
他舉起手中的魚,衝着彥陽大喊道:「老爹,接魚!」說着,就將魚朝着彥陽拋出,還沒反應出彥昕旭說了什麼的彥陽,就差點被魚砸中腦袋時又忍不住地低聲罵了一句臭小子。而旁邊的彥峰只是微笑地看着,一語不發。
沒過多久,彥昕旭就抓了十多條魚,覺得差不多時,彥峰將他喚上了岸,而彥陽已把火生好了,正在清洗魚身,準備調料。
夜幕降臨,也許是群山遮掩的原因,他們三人所在的地方,四處一片漆黑,只有中間的火堆,讓他們還能夠勉強看清對方的臉。
火堆上烤着一條條散發着誘人香味的魚,三人邊烤邊吃着,帶着些冷意的微風吹過,香味四溢。
「擦擦,擦擦……」
突然,一陣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向着他們的方向走來,正吃得滿嘴是油的彥陽最先警覺,擦擦嘴巴,望向身後,而正在此時彥昕旭也有所感,動作迅速地站起身來護在彥峰前面,而手中也抓住了一根木棍,但彥峰卻還是恍若未聞未見般慢慢地吃着烤魚。
「是誰?」彥陽警惕地問道。以他多年來護送力石的經驗看,他猜測應該是一隻體型較小的野獸或者是一個修煉者,但絕不可能是一個凡人,因為雖然野獸不傷人,但對於一個凡人而言,獨自一人出沒在深山之中還是很危險的,所以他否定了凡人出現的可能性。
剛問完,「擦擦」的聲音不見減弱,反而越來越強——聲音的來源正在向他們快速靠近着。彥昕旭緊握起的木棍,緊張地盯着聲音來源的方向。這還是他第一次面對這樣的情況。
「哇,好香啊!」一個身高七尺、俊逸瀟灑的身影從黑暗中飛奔而出,直接無視掉三人詫異的目光,拿起火上的烤魚就開吃了起來,一邊滿嘴流油地吃着,一邊還不住地感嘆:「真香!真好吃!」看他的吃相簡直就是侮辱了他的一身好皮囊。
旁邊卸下了防備的彥昕旭,一頭黑線。
「呃……打擾一下,」彥昕旭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嗯,不打擾,你說吧。」這個人頭也不抬,舔了舔手,拿起另一條烤魚,嚼着說道。
見他如此反應,彥昕旭頓時火冒三丈,衝着他大吼道:「你誰啊!」
只要是個正常人,想必都會生氣,如此唐突地打擾,沒有道歉不說還如此主動地吃魚,可吃就吃吧怎麼還不給對方一點尊重與謝意呢!
「哦,忘了做自我介紹了,」這個人終於抬起頭來,看了看三人,砸吧着嘴巴,放下正準備吃的魚,不慌不忙地說,「我叫筠逸辰,是一名散修,剛路過此地時,突然聞見一股很香的味道傳來,於是就忍不住地找了過來。」接着,又吃了起來。
「額……就說完了?就不再說點什麼?難道修煉者都是這麼的不懂禮數外加不要臉?」彥昕旭心中念道。他總共就只見過三個修煉者,除了他父親以外就是筠逸辰和黑白域界中那個神秘莫測的老者,而後面兩者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不要臉,當然他老爹,咳咳。
「小兄弟,你可是還沒吃飽?」彥峰語氣溫和地問向筠逸辰。
「嗯嗯,我確實還沒吃飽……好好吃啊……老爺爺,你介意我把他吃完嗎?」筠逸辰一臉天真無邪地問道。
「你吃吧。」彥峰說着看向了彥陽和彥昕旭,道,「彥陽,昕旭,你們再去抓幾條魚來。」
「是。」彥陽恭敬回應,同時捂住了正要說話的彥昕旭的嘴巴,拖着他下了冰涼的溪水。
不久後,一聲憤怒的咆哮從溪水中傳來:「憑什麼!」
……
「小兄弟,若老夫沒猜錯的話,你是筠尋的孫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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