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菲婭在走廊中氣喘吁吁地奔跑,她想把自己的哥哥給追回來,儘管這個哥哥又蠢又懶又討人嫌,還總是搶自己的食物,欺負自己,但安菲婭不能讓他被人帶走。
女孩從來都不知道研究所的走廊有這麼長,她平時去餐廳去廁所總要從這條走廊上經過,不過幾十米的長度,但今晚不知為何她怎麼跑都到不了盡頭,前方永遠是無窮無盡的黑暗,兩邊永遠是無窮無盡的房門。
安菲婭跑累了,速度慢了下來,提心弔膽地左右張望。那個提燈的白衣男孩和隊伍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們離開不到半分鐘女孩就追了出來,但僅僅半分鐘的時間,那些孩子就人間蒸發了。
鈴鐺聲消失了,歌聲也消失了。
只剩下安菲婭一個人在黑暗中踽踽獨行。
原本熟悉的研究所此刻看上去就像是個龐大的迷宮,女孩記得走廊兩側有上下行的樓梯,還有安全出口,但現在安菲婭怎麼找都找不到。走廊的吊頂上分明有安全出口的指示牌,發着綠光的「exit」在黑暗中非常顯眼,箭頭筆直地指向前方,安菲婭已經記不清自己究竟經過了多少個指示牌,那些標誌每隔十幾秒鐘就有規律地從頭頂上掠過,每經過一個指示牌,女孩就能看到前方的黑暗中有小小的綠光出現。
走近了她才發現又是一個安全出口標誌。
指示牌無窮無盡,仿佛一個沒有盡頭的死循環,這條走廊被無限延長了。
「哥哥?」女孩心驚膽戰地呼喊,聲音在發抖,「哥哥你在哪兒?」
安菲婭想起以前哥哥總是捉弄自己,藏起來讓自己找不到,等自己急得快哭時再蹦出來哈哈大笑。研究所中這麼多孩子,有血緣關係的非常罕見,尼卡諾爾是為數不多的幾對兄妹之一,哥哥比妹妹要大五歲,前者經常仗着個子高力氣大搶後者的食物和玩具,比如護士長獎勵給安菲婭的一塊糖,最後多半是進了哥哥的嘴裏,但哥哥最後總有方法用一塊糖紙哄着妹妹破涕為笑。
所謂兄長就是這種生物,儘管那個人愚蠢又可惡,不僅搶你的東西還糊弄你。
但每次當你哭泣的時候,他都會把你抱在懷裏,撫摸你的頭髮,說:「小安菲婭不要害怕,哥哥在這裏。」
安菲婭向來是個非常依賴兄長的孩子,依賴到如果不和哥哥睡在一個房間裏,她晚上就無法入睡。
「哥哥……哥哥?你在哪兒?你出來啊?」女孩一邊喊一邊哭,以往男孩每次藏起來,都會在自己哭之前出現。
但這次他沒有再出現,安菲婭怎麼哭他都沒有跳出來哈哈大笑。
「叮噹……」
女孩忽然又聽到了那若有若無的鈴鐺聲。
安菲婭驚喜,她覺得自己終於找到了哥哥,女孩加快腳步想循着聲音追上去,但不小心踩到了睡裙的裙擺。
女孩失去平衡,平拍在了地板上。
安菲婭疼得叫出聲來。
她忽然一愣,女孩跪在地上,借着僅有的微光,她看到了光滑地板上一個黑色的手印,手印很清晰,能看到手指關節和掌紋。
安菲婭用食指輕輕觸碰那個手印,像觸電似地縮了回來,這個手印是濕的,還帶着些許的熱量。
血。
這是血。
血手印不止一個,女孩數不清有多少手印,手印從自己的腳下一直延伸進前方的黑暗中,看上去像是有一個渾身流血的人從地板上爬了過去,他的雙手按在地板上,留下了血淋淋的痕跡,而且這個人爬過去還沒多久,因為血跡都還沒幹。
鈴鐺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幽幽地像是隨風而來的鬼魂,女孩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讓自己驚叫出聲,眼淚從眼眶中湧出來。
這……這是誰留下的?
是哥哥嗎?
女孩爬起來,順着血手印找了過去。
循着地上的手印,她終於走出了這條沒有盡頭的長廊,頭頂上的安全出口標誌有了變化,筆直指向前方的箭頭變成了一個轉角,走廊在前方有一個拐角,拐角後有細微的響動,仿佛有什麼人在那裏。
「哥……哥?」
安菲婭轉過走廊的拐角,抬起頭來。
拐角後亮着一盞昏暗的應急燈。
女孩猛地呆住了。
昏暗的燈光里,是血腥的修羅地獄……女孩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因為這裏已經沒有一具完整的屍體,所有跟隨着白衣男孩離開的人都死了,那些浸泡在血泊中的面孔上還殘留着呆滯的神情,安菲婭勉強還能認出那些人……今天白天裏他們還是活生生的人,現在他們都變成了一地的斷肢和內臟。
女孩很難想像一個人的屍體能碎裂到這種程度,簡直就像是被炸開了,一切都浸泡在血泊里,黏稠的血漿掛在牆壁上,緩緩地往下流淌,還冒着騰騰的熱氣。
一個小小的人形跪在血泊中,那個人的脖子和手腳上都綁着鎖鏈,他像條瘋狗似地低頭撕咬着地上的屍體,用手把肌肉和皮膚撕開,把頭探進屍體的腹腔中咀嚼內臟。
女孩嚇呆了,兩條腿都軟了,她坐倒在地上。
那個食人的惡鬼聽到了身後的響動,動作一頓,把頭從血肉中縮回來,然後緩緩地扭過頭來。
安菲婭不敢再看了,她連滾帶爬地往來路上逃跑,大聲哭號,她不敢再找哥哥了,安菲婭現在只想趕緊回到自己的房間裏躲起來。
但那條鬼魅般的走廊又回來了,安菲婭沒法回到原路,無論她往什麼地方跑,前方永遠都是拐角,拐角上掛着安全出口的指示牌,箭頭指向拐角後,而拐角後傳來撕扯皮肉和骨骼的聲音,仿佛這個拐角後的惡鬼才是一切道路的終點。
女孩逃不出這個迷宮,這個迷宮的每一個拐角後都藏着一隻惡鬼,她的最終結局就是被那隻惡鬼吃掉。
安菲婭再次回到了原處,她已經跑得筋疲力盡,前方仍然是那個拐角。
撕扯血肉內臟的聲音已經停住了,取而代之的是手腳在地板上爬動的聲音。
聲音一點一點地接近,安菲婭絕望了,她無路可逃。
「啪嗒……啪嗒……啪嗒……」
爬動的腳步聲在拐角後停住了,幾秒鐘後,從拐角後探出一張沾滿血肉的臉,他望着女孩咧開嘴無聲地笑,露出滿口整齊的牙齒。
貝兒·尼卡諾爾驚恐地睜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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