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
無邊無際的黑。
黑暗中有人在說話……
是誰在說話?
「編號lsr20321123470,第三次肌肉神經細胞突觸電位測試……實驗體一號,身體機能正常,精神狀態正常,瞳孔反應正常……」
「編號lsr20321123470,第二次下丘腦核磁共振斷層掃描……實驗體一號,身體機能正常,精神狀態正常,瞳孔反應正常……」
「編號lsr20321126423,第四次脊髓神經信號接駁測試……實驗體一號,身體機能正常,精神狀態正常,瞳孔反應正常……」
「編號lsr……」
「小陸巡?小陸巡醒醒,結束了。」
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很溫暖,很柔軟,還有淡淡的暖香,像是陽光里盛開的丁香花。
「媽媽?」男孩睜開眼睛。
年輕的女人抱着文件夾站在床邊上,身上套着白大褂,俯下身來整理孩子汗濕的頭髮和衣服,然後把手掌放在他的額頭上,男孩抬頭看着她的臉,「媽媽,我現在能動嗎?」
「還不能動哦。」女人扭頭看了一眼立在床邊的心電圖儀,病房裏堆着各種體徵監控設備,綠色的線條和數字在屏幕上閃爍,指示燈每隔一秒鐘就「嗡」地響一次,男孩身上貼着密密麻麻的電極,纖瘦的手臂上插着靜脈輸液管道,皮膚蒼白。
「我的表現合格了嗎?」男孩問。
「合格了哦,小陸巡的表現非常好。」年輕的女人俯身親吻他的額頭,纖長柔軟的髮絲垂落下來,「媽媽很高興。」
「陸祈——!」有人在門口喊,「主任有事找你呢!讓你趕緊去他的辦公室!」
「知道啦知道啦!」女人回頭,「馬上就去!」
「媽媽,你又要走了嗎?」男孩問。
年輕女人有些無奈,她慢慢蹲下來,上身趴在男孩的枕邊,漆黑的馬尾辮散開在肩頭上,女人輕輕握住他的手,皺了皺鼻子,「沒辦法啊……這是我的工作嘛,我也很煩那個禿頂主任的,每次都是囉囉嗦嗦長篇大論……小陸巡你可不能把這些話告訴別人啊。」
「嗯,我不告訴別人。」
「小陸巡真乖。」女人揉了揉他的頭髮。
男孩微笑起來,忽然眉頭一皺。
「媽媽……疼。」
女人一愣,輕聲問:「哪裏疼?」
「頭疼……頭好疼啊……」男孩想抬手,但他的手腕被拘束在了床上,「頭好疼啊……疼……」
頭疼欲裂。
仿佛有千萬根針由內而外地突破大腦,每一個腦細胞都在顫抖哀鳴,眼前開始發黑,深深的血紅色像潮水一樣淹沒眼球,視野逐漸暗了下來,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感覺像是沉入了深水,所有的圖像和聲音都在遠去。
「小陸巡?小陸巡?你怎麼了小陸巡……」
「緊急情況!緊急情況!出事了……」
「小陸巡……」
「陸巡!」陡然一聲清晰如炸雷般的聲音在腦中響起,陸巡猛地驚醒,睜開眼睛。
眼前仍舊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老賈?」陸巡抬手扶額,直起身子,左右張望,他確實頭疼得厲害,不過這可能是因為他的頭撞到過什麼硬物,到現在摸上去都能在後腦勺上找到一個大包,陸巡摸了摸那個大包,疼得齜牙咧嘴。
「是我。」老賈的聲音從耳機中傳出來。
「這裏是什麼地方?現在是什麼情況?我這是怎麼了?」陸巡眨了眨眼睛,閉上眼睛再睜開,但仍然是什麼都看不見——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懷疑是自己失明了,但更大的可能性是,四周這個空間裏確實一丁點光線都沒有。
陸巡開始回憶究竟發生了什麼……他只能記起自己讓老賈幫忙救回歐米伽,由於老賈的全功率運行,完全透支了他的精力和體力,自己在工作完成後就陷入了昏迷,一覺醒來,就到了這麼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黑的地方……其他地方就算是夜間,也會有月光星光,以及物體自身散發的輝光,那些微弱的光線會照亮空氣中的灰塵,但此時此刻,陸巡什麼光線都捕捉不到,一片漆黑,非常徹底,這讓他想到了幾千米下的深海。
陸巡慢慢地站起來,他的後背靠着一堵牆——他扶着這堵牆小心翼翼地起身,由於什麼都看不見,所以陸巡不敢亂動,他有種屹立於虛空之中的感覺,四面八方都無物可及,搖搖欲墜。
「我也不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老賈說,「我聯繫不上外界,這裏沒有無線電信號。」
陸巡扶着牆壁,「究竟發生了什麼?我記得我之前是在歐米伽的機房裏……」
「沒錯,你之前確實是在機房內,但你後來昏了過去。」
「我昏迷之後發生了什麼?」陸巡問。
「很遺憾,我也不知道你昏迷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老賈說,「你陷入昏迷之後,我對外感知的渠道也隨之關閉了,歐米伽的機房裏又沒有攝像頭……否則我還能調用攝像頭,看看究竟出了什麼事。」
「我昏迷了多長時間?」
「超過了四十八個小時。」老賈回答,「我一直在試圖喚醒你,但你可能實在是太累了,一直昏睡不醒。」
陸巡伸直手臂四處摸索,除了身邊的這堵牆之外,他什麼都摸不到,四周空空蕩蕩。
但他能嗅到很濃重的灰塵和泥土味道,夾雜着淡淡的腐敗氣息,四周的空氣也是靜止的,幾乎不流動,這意味着自己身處一個封閉空間內,陸巡敲了敲身邊的牆,聲音沉悶,他又蹲下來摸了一把地面,搓了搓手指,一手的灰塵泥土。
「這是一間地下室?」陸巡問。
「是的。」老賈回答,「你現在很有可能是身處在一間完全封閉的地下室內,雖然不知道是誰把你搬到了這裏來的,但我認為對方都沒抱什麼好心思。」
「你聯繫不上外界麼?」
「聯繫不上。」老賈回答,「信號完全隔絕,我們不知道這間地下室的準確位置,你現在有可能在江對岸也說不定。」
陸巡嚇了一跳,一提到江對岸,他又想起了夜王那個怪物。
「別嚇我啊,如果我現在真在江對岸,那豈不是死定了。」陸巡深吸了一口氣,好在他如今定力強了不少,放在兩年前,這老寒腿又該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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