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用牙齒拔出手雷的拉環,心裏默數了一秒,然後從車窗丟了出去。
手雷落在高架路的路面上,立即被時速一百六十碼的汽車甩到了身後,手雷彈跳着落進獵人群里,然後爆炸。
熾熱的風從背後吹過來,夾雜着碎石和濃烈的火藥味。
中年人鐵青着臉,抿着嘴唇,臉色陰沉得可怕,像是要咬碎滿口的牙齒。他把打空彈匣的自動步槍拋出窗外,又從座椅底下掏出烏茲衝鋒槍,朝着身後射擊。在每小時一百六十多公里的汽車上射擊還不加瞄準,中年人往往打空了整副彈匣都沒法命中一頭獵人。
但他不需要命中,他的目的只是要讓身後的那些怪物躲避子彈,躲子彈時它們的速度會減慢,這樣中年人就能和它們拉開距離。
某些獵人能追上悍馬,它們和中年人齊頭並進,靠過來嘗試撕咬悍馬的車門。
由於信息素的緣故,此刻在那些怪物的眼中,這輛轟轟作響的越野車就是世界上最誘人的食物,這種吸引力是致命的不可抗拒的,吃不到這塊食物它們就抓耳撓腮焦躁不安痛苦萬分,就像是癮君子們的毒癮犯了。
癮君子們為了毒資可以鋌而走險打家劫舍謀財害命,狩獵者們同樣也會為了食物不顧一切地追殺中年人,它們亟不可待地想把越野車撕碎。
中年人拔出一米多長的雙管獵槍,捅進靠近的獵人嘴裏,然後扣動了扳機。
槍聲爆響中那怪物的頭顱被炸得粉碎,血液飛濺,下一秒就被飛馳的汽車甩到了身後。
中年人把獵槍拋出窗外。
他帶來的所有武器都填滿了子彈,但是這些槍支都只有使用一次的機會,中年人沒有多餘的時間和空閒來裝填彈藥,他隨取隨用,打空一支拋棄一支。
中年人有點後悔沒有帶煙來,這個時候他竟然犯了煙癮。
那輛孤軍深入的悍馬帶着數十頭狩獵者在高架路上狂奔,如果從高空上往下俯瞰,就能看到它們奔跑的方向直指金茂大廈,這是一場事關生死存亡的競技,一個人與一群獵人的競技,從古至今也沒有過如此瘋狂的舉動,很難想像那個坐在駕駛座上的男人此刻究竟在想什麼。
在這個時代,能活到現在的果然都儘是些牛逼到爆炸的人物。
按照原定計劃,誘餌小組的移動路線是一個巨大的u形,中年人不會到達金茂大廈,他會在大廈前拐下高架路,然後轉一個巨大的彎返回,直奔盧浦大橋,那裏才是誘餌小組的最終目的地,他要在那裏把所有的獵人全部埋葬。
中年人猛打方向盤,越野車拐彎,駛離高架路。
一頭獵人趁着這個機會撲了上來,它落在吉普車的車頂上,頓時把車頂壓塌了,怪物開始瘋狂地撕扯啃咬,尖銳的爪子突破了頂棚,撕開了鋁合金,發出刺耳的刮擦聲。
這些狩獵者都瘋了,越野車對它們而言本只是毫無價值的金屬殼子,但現在信息素的氣味讓它們徹底發狂了,它們想把這個金屬殼子撕碎吞進肚子裏。
突然施加在車身上的重量讓悍馬陡然失去了控制,越野車歪向道路的一側,車胎劇烈地打滑。
中年人面沉如水,他一隻手盡力控制住方向盤,用盡全身力氣把車頭扳了回來,在一百六十碼的高速狀態下失控必定車毀人亡,但另一方面他不能減速,因為身後還有四十頭獵人在亡命追殺。
中年人拔出長刀把車頂和獵人同時洞穿,然後猛地橫拉,刀刃把頂棚和狩獵者的身體一起切開!漆黑的血花被狂風吹散,中年人抽回長刀,車頂上的獵人立即失去了力氣,被汽車甩落,重重地砸在路面上。
男人一言不發,嘴唇抿得極緊,眼角的那條刀疤一陣一陣地猛跳。
他確實是一個誘餌,但他同時也是一支軍隊。趙高一個人是一支軍隊,他同樣也是,為了對付夜王,學院同時派出了兩路軍隊,一路直搗黃龍老巢,一路殲滅敵方有生力量!
在他的名字還叫亞伯拉罕·唐的那些日子裏,這個男人和麥斯威爾·修·肖恩帶領人類最後的精銳部隊走遍世界,滅掉的狩獵者數以百計。學院裏的年輕人們不會知道這個曾經外號「萬寶路」的汽修工才是安全區中資歷最老的老兵之一,在他端着機槍浴血拼殺在前線的年代,年輕人們恐怕還沒出生。
無論時隔多久,當男人捆着利刃和長槍再次踏上戰場,他的敵人就該瑟瑟地恐懼和發抖!
老傢伙們永遠都是最牛逼的。
無論夜王活了多久,它終究是個年輕的生物,所以他不能理解老傢伙們的厲害,夜王那個王八蛋,就該為輕視老東西們的力量而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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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厲害。」白衣的年輕人拍着巴掌輕聲驚嘆,他站在明亮的落地窗前,面前是正面的玻璃牆。這裏是金茂大廈八十八層的觀光廳,整個上海市視野最好的地方,站在這裏俯瞰大地,一切都一覽無餘。
「你們是怎麼引誘這些獵人的?」年輕人遠遠地望着廢墟里騰起的煙塵,扭頭看了一眼邊上的老人,麥斯威爾·修·肖恩站在邊上閉着眼睛一言不發。
年輕人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點了點自己的額頭,「我的血,對吧?四年前我和趙高打架的時候被他撕掉了一條手臂,流了不少血,你們可以利用它們。」
老人不說話。
年輕人伸出右手,低頭看着自己白皙的手腕,半透明的皮膚下有淡青色的靜脈,「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發現這一點的,不過我的血確實可以用來控制獵人,它對狩獵者有極強的壓迫感,就像是老虎的領地內不會有其他什麼肉食性動物,因為其他捕食者嗅到老虎的氣味就會逃走。」
「但它對獵人們也有極大的誘惑力,一旦它散發出來的味道不是那麼濃烈了,體現出來的力量不是那麼強大了……那些怪物就會像瘋狗一樣撲上來,就像是垂死的獅子也會被鬣狗分而食之,鬣狗們吞食獅子,渴望能獲得獅子的力量。」
年輕人淡淡地說,「所謂神,一旦跌落神壇,就會被地獄裏的惡鬼吞沒。」
「王位總是令人覬覦的。」肖恩瞟了他一眼,「你看過那麼多人類歷史,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強大的王者會讓群臣們恐懼敬服,一旦王者的力量遭到削弱,他的位置就會被臣子們推翻。」
「我是魔王。」年輕人笑笑,「沒有人能推翻我,誰敢嘗試這麼做,我就殺死他們。」
「但你刻意給自己創造出了一個敵人。」
「趙高?」年輕人微笑着搖頭,「不不不……他不算是我的敵人,他只是這場遊戲的玩家,不光是他,還有你,還有我,包括所有人在內,都是遊戲的玩家,我站在魔王的立場上要與勇者為敵,但我如果不站在這個位置上,那他就不是我的敵人了。」
「世界上每一款勇者斗惡龍的遊戲……」老人說,「最終結局都是勇者打敗了惡龍,你把這設計成一場遊戲,是否就註定了自己的敗亡結局?」
「註定的敗亡?」夜王慢慢眯起眼睛,他透過玻璃落地窗望向遠處的廢墟,「你錯了……這世上只有註定的勝利,而沒有註定的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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