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府,燕鴻淵親自把范念德送到了門口,親自為其掀開轎簾,看着范念德上了轎子,再緩緩替范念德放下轎簾,望着轎子遠去消失在夜色之中後,才轉身跟身旁的蘇金生往府里走去。
范念德竟然親自到燕府拜訪他燕鴻淵,這是讓他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的事情,前些日子燕傾城倒是跟他念叨過,說起在西湖分家之事兒時,范念德作為見證人,對於老二、老三極為偏袒,這讓燕傾城心裏極為不滿,回來後跟自己嘮叨了很長時間。
但不想今日,范念德竟然親自跑過來,像自己親口解釋着,那日在西湖發生的事情。
無非是他自己公平起見,不忍見他們兄弟三人分家一事兒,鬧的動靜太大,到最後即傷了和氣,又弄的兄弟之間難看,所以站在替燕家這一大家族着想的份兒上,才會如此做的。
「你去把小姐請過來,我在書房等她。」回到書房的燕鴻淵,望着那蘇金生今日帶回來的新蠟燭,火苗與往日裏的蠟燭一般,但再也不用費力的剪燭,房間裏也沒有了那股蠟燭燃燒時的怪味兒。
燕鴻淵同樣是飽讀詩書之人,始終沒有放下看書的習慣,對於亦商亦儒的范念德,自然也是極為尊敬,甚至是很羨慕范念德如今的身份與地位。
燕傾城悄悄走到書房的門口,望着書房裏獨自沉思的燕鴻淵,雙眸一轉,臉上帶着促狹的笑容,悄悄的吐了吐舌頭。
正要躡手躡腳的走進書房,想要嚇燕鴻淵一跳時,就看見燕鴻淵臉上浮現了慈愛的笑意,嘴上說道:「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跟小時候似的?」
「您怎麼又發現了啊?」燕傾城苦着臉,大大方方的從門口走了進來,望着正樂呵呵的打量着她的燕鴻淵道:「怎麼現在每次您都能發現呢?以前您很少能發現啊,是不是爹您現在有了未卜先知的本事兒了?那要不您給女兒卜上一卦吧?」
「你這個性子啊,也不知道是隨了誰了,你娘像你這般大的時候,可沒有像你這樣古靈精怪的,一點兒也不像你娘那般端莊大方……。」燕鴻淵指了指對面的椅子,示意燕傾城坐下說話。
「不會吧?我娘像我這般大的時候您就認識我娘了?」燕傾城並沒有第一時間坐下,而是先掀開燕鴻淵身前的茶杯蓋,看了看是濃茶還是清茶後,這才放心的在對面坐下來。
燕鴻淵不出聲的笑看着燕傾城的一舉一動,而後仰頭想了下說道:「你娘像你這般大的時候,那可是遠近聞名的大家閨秀,你爹我還不被你娘看在眼裏呢,要不是……算了,不提陳年往事了,讓你一搗亂,爹差點兒把正事兒給忘了。」
說完後,指了指燭台上的蠟燭,而後看着燈光下明眸皓齒、婉約動人的燕傾城,輕聲問道:「這蠟燭可是那葉青所制?」
「嗯,今日才算是做好,雖然有方子,但有一些就是連蘇總管都摸不透,所以晚了好幾天才做了出來。」說起這新蠟燭,燕傾城的眸子變得更加光彩照人了,也不知道是喜歡這新蠟燭,還是芳心裏又浮現了一個高大的身影,或者是又想起了放在她閨房裏的那九朵玫瑰花兒。
「那爹您喜歡這樣的蠟燭嗎?」燕傾城差一點兒又開小差,清醒過來後急忙問道,像是怕燕鴻淵看出她心底里的秘密。
「傻丫頭,你說爹能不喜歡嗎?再也不用剪燭了,又沒有了那股怪味兒,在看書的時候熏的人難受,爹自然是喜歡的很。不過這方子……可有其他人知曉?」燕鴻淵說道最後,臉上的表情顯得凝重了很多。
燕傾城想了想,她不覺得葉青還會把這方子給其他人,於是搖頭道:「不會的,這方子就是連蘇總管也不能算是完全清楚,製作方式一樣,但在蠟燭的選材上,應該說是咱們燕家獨一份。」
燕鴻淵瞭然的點了點頭,頓了片刻後,還是問道:「傾城,那你可知道,葉青跟范念德先生之間有過不愉快,有過過節嗎?」
「爹怎麼知道的?」燕傾城手裏拿着剪刀,正在剪着那燭光,不想燕鴻淵會突然問道這件事兒,於是放下剪刀下意識的反問道。
「那麼看來,葉青跟范先生之間,確實是有過節了?」燕鴻淵眼中閃過一絲憂慮,微微嘆口氣說道。
燕傾城看着燕鴻淵的表情更奇怪了,歪着腦袋走到燕鴻淵跟前問道:「爹,怎麼了?是有什麼事兒嗎?還是說這蠟燭……。」
「也沒什麼事兒,那葉青如今貴為皇城司副統領,跟范先生結怨在前,今日范先生親自來府里,跟爹說起了那日在西湖上的事情,後來便若有若無的提及了葉青曾在咱們家充當護衛一事兒。」燕鴻淵看着緊蹙眉頭的燕傾城說道。
「那……那他還問什麼了?或者是說什麼了嗎?」燕傾城很奇怪,范念德跟葉青之間的過節,他為何要告訴父親呢?到底是什麼意思!
「其他倒是沒問,但想必范念德是想要試探,葉青跟咱們燕家是否關係密切,也或許是……。」燕鴻淵有些不確定,畢竟這種想法兒,有點兒小人之心。
「是什麼啊爹,您能不要吞吞吐吐的嗎?」燕傾城看着不慌不忙,沉吟不語的燕鴻淵,不由得心裏有些焦急的跺腳催促着。
燕鴻淵無奈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女兒的焦急跟神色上的擔憂,讓他心裏更加無奈了,自己是過來人,哪能不清楚自己從小看到大的閨女,心裏如今到底想些什麼啊!
何況,葉青若是沒有想法兒,為何還要在已經提升為副統領後,還要如此幫助燕家,幫助燕傾城?
蠟燭一事兒按照燕傾城的說法只是第一步,往後還會有其他合作,這事兒可以看作是君子之約,但他們二人之間在分成一事兒上,向來都想拿大頭。
按理說,此刻葉青已經是皇城司副統領,那他就完全有資格跟籌碼繼續要價、加價了,但不論是自己的閨女、還是葉青,兩人仿佛都忘了合作分成一事兒般,就打算按照他們之間的口頭協定,如此合作下去了。
這很不正常啊,這是葉青另有所圖啊,而想要圖謀燕家最寶貝的寶貝,也就是眼前這個,同樣對人家動了心思的寶貝閨女啊。
范念德剛剛回到府邸,劉蘊古卻已經在他府里的正廳內候着他了,一進入正廳,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坐在正廳的劉蘊古,正微笑着望着他。
「如何?范先生可有收穫?」劉蘊古起身走到范念德跟前問道。
「不好說。」范念德沉聲說道,而後請劉蘊古在此坐下後,才緩緩開口繼續道:「葉青被提升為皇城司副統領一事兒,看來燕鴻淵事先並不知情,所以……。」
「所以即便是皇宮裏有葉青的靠山,也絕不是燕鴻淵這一條皇宮關係網上的貴人,從中斡旋的。」劉蘊古看着范念德問道。
范念德的臉色更加的深沉了,深深吸一口氣問道:「劉大人真的能夠確定,那葉青的晉升,真是聖旨所賜?」
「千真萬確!聖旨是給到了兵部尚書湯大人的府邸,第二日便宣旨了,兵部同樣也下了文書。」劉蘊古點點頭,堅定的說道。
范念德毫無頭緒的思索着:「那會是誰幫他呢?燕鴻淵雖然與宮裏有關係,但顯然燕鴻淵一介商賈的身份,也沒有那麼大能量跟資格,能夠讓他的關係說動皇宮裏的那些個貴人,為葉青說話不是?」
「那麼他會不會是故意隱瞞真相?」劉蘊古問道。
「不會,葉青被提拔,連他都不是第一時間知道的,那位宮裏的王中貴人,那日在西湖燕家分家一事兒上,只是坐在旁邊,一言不發的從頭到尾看着,所以說,燕家不可能是幫助葉青之人。」范念德肯定的說道。
「如此看來,范先生這口氣,劉某也是愛莫能助了,畢竟劉某隻是個正將,人家是副統領。皇城司做的事,向來都是暗地裏的勾當,這以後要是葉統領有意為難范先生,范先生不如低個頭,認個錯吧。」劉蘊古眼神閃爍,看着臉色越來越陰沉的范念德說道。
他不相信如此言語,還不能讓范念德感到危機感,文人最重名聲、風骨,原本想要扳回西湖失去的顏面,但誰能想到,范念德竟然踢到了如此大的一塊兒鐵板!
所以,現在就不如趁着難得機會,把范念德立足於臨安的路堵死,讓他迫於葉青的壓力,不得不想着奔走他鄉,或者是徹底被自己所用。
在劉蘊古看來,范念德又不屬於真正的迂腐文人,他身上又有着商人的圓滑跟狡詐,但又極重他自己多年來掙到手的名聲,如果說有一天,他被葉青逼迫的在臨安低頭認錯,那對范念德來說,甚至是比死還要讓他感到丟人的事情。
「劉大人真的沒有別的對策嗎?若是劉大人能夠幫范某度過眼前難關,任何事情都好上商量。」范念德看着劉蘊古,眼神堅定的說道。
「但這需要大量的銀子,范先生應該聽說過一句話吧?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其實並不是非要從上往下活動,有時候由下往上活動,則能更加有效的讓一個人身敗名裂。范先生現在應該是深有體會吧?一個小小的禁軍,竟能夠讓范先生在西湖難看,那麼范先生為何就不能以一個商賈的身份,讓他難堪,或者是丟官罷職呢?」
「此話怎講?」范念德神色一動,看着眼神越來越深沉的劉蘊古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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