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論起見多識廣、對三教九流、達官顯貴、江湖恩怨的小道消息靈通之人,除了老劉頭外,葉青在他們一伍十人當中,還真找不出一個能夠媲美包打聽老劉頭的出來。
所以當葉青以玩笑的口氣,以及多少有些顯擺的意思,把今日在燕鴻升府邸的議事廳內,發生的事情告訴老劉頭跟李橫後,老劉頭那一雙勢力的眼睛便開始轉圈了。
「葉都頭,今天你能騙過他們,但不代表明日他們還會相信,你啊,有苦頭吃了,到時候不要連累我們啊,我可是聽這個倒霉小子說了,你簡直就是掃把星降世,這小子跟着你,就沒有舒坦過一天。」老劉頭指了指正神色抽抽的李橫說道。
李橫這一次也沒有跟老劉頭對着幹,而是看着葉青很認真的說道:「還真是,你這次不要連累我好不好?從堂堂正正的神勁軍,跟着你倒霉到了現在,我都不知道接下來還會有什麼倒霉的事情,還會發生在你我身上,老娘……。」
「你大爺,我倒霉還是你倒霉?到底咱倆是誰拖累誰?」葉青說這話的時候,多少有些心虛。
不過看着兩人心有餘悸,仿佛打雷劈自己會連累到他們的德行,葉青有些不懂的問道:「這禁軍的腰牌怎麼分?他們即便是想要知曉真假,也得有證據不是?」
老劉頭不可思議的看着葉青,像是看個怪物似的,有些質疑的說道:「都頭,你到底是失憶了,還是被人打傻了?禁軍三等,看腰牌分等級,這是常識啊,你怎麼能不知道?失憶難道連常識也失憶了?確定你是失憶?」
老劉頭質疑完後,就想要伸出手摸葉青的額頭,但被葉青不耐煩的一手拍掉:「管我是失憶還是被打傻了,你就說說這腰牌怎麼分吧?」
「皇城司的腰牌是銅做的,正面寫着皇城司三字,背面則是官職與姓名。中等的腰牌,也就是那些紈絝子弟等禁軍的腰牌,則是鐵製的,咱們就不用說了,自然就是木頭咯,跟中等禁軍一樣,正面禁軍,反面官位與名字。」老劉頭得意洋洋,顯擺着自己的「博學多才」。
「那我們為什麼還沒有腰牌?」李橫掏出自己跟葉青一樣的神勁軍腰牌說道。
「腰牌又不是你來了就能夠給你,一年就兩次,所以你們的腰牌,要等到年底了,誰讓你們來禁軍的時候,剛好過了發給新禁軍腰牌的日子。」老劉頭白了一眼李橫說道。
不過接下來,老劉頭的一番話語,倒是讓葉青感覺到有些心疼,那就是當他把今日在燕鴻升府上的議事廳內,燕家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後,老劉頭則又是一陣的無奈跟搖頭嘆息。
不過也不用老劉頭點醒葉青,回過味來的葉青,也不由得倒吸涼氣,像是牙疼似的說道:「今天虧了,拿皇城司的名頭嚇唬住了燕鴻升父子三人,但把自己給搭進去了,早知道如此,就該找他們收點兒保護費。」
「保護費?找誰收?」李橫跟老劉頭一頭霧水,不知道突然間跟牙疼似的葉青,怎麼冒出這麼一句來。
「我想明白了,今天在那議事廳,燕鴻升沒跟那娘們直接攤牌,就是顧忌到了我皇城司的身份,他是怕直接攤牌後,我這個假冒的皇城司,會在燕鴻淵的授意下跟他秋後算賬,所以才忍着沒有直接攤牌,難怪那娘們上馬車的時候,突然間說了句謝謝,而後又突然翻臉要咬人似的,原來是把我當成紈絝了。」葉青一副人心不古、世風日下的悲天憫人的樣子,繼續說道:「不過你們看見了嗎?這商賈就是商賈,重利而輕生死、賤義氣,上一刻還說謝謝呢,下一刻就扔腰牌了,簡直就是狗臉,說翻就翻。」
兵痞的每一句話,都絲毫不落的飄進了門口,那高挑如模特身材般的燕傾城耳朵里,找不出一絲瑕疵的漂亮臉頰此刻氣的鐵青,但竟然是強忍着沒有跳出來找兵痞葉青算賬。
「那下一次他們再談事兒,你就直接招了自己的身份,說自己並不是皇城司的人,這樣豈不是讓那燕鴻升就能分得一杯羹,說不定,到最後還得感謝你。」李橫陰笑着,同樣沒有注意到門口的不遠處,那燕傾城粉臉鐵青的在那站着偷聽。
老劉頭倒是有些聽不明白了,滿臉問號的看看葉青,而後看看李橫,不知道兩人奸笑着,又想幹什麼缺德事情。
「那不行。」葉青雙手交叉在胸前,一手撫摸着下巴玩味道:「你說的法子看似幫了燕鴻升的忙,其實是救了那娘們,其實要是我,才不會要跟他們分家,要那些作坊基本上沒啥用,不過是能夠賺取兩三個月的銀子而已,要就要那些商鋪,直指七寸才對。」
「我看你真不是失憶了,你真是當初在牛首山被人打傻了吧。」李橫驚訝的看着葉青,完全不同意葉青的想法兒。
「你懂個屁!分家看似老大燕鴻淵損失了一些作坊,但商鋪還在啊,燕家布行、瓷器行的名頭還在啊,離開了燕家這個金字招牌,燕鴻升的布能賣多少錢?能保值多久?燕家看起來短時間內會缺貨,但只要那娘們腦子不傻,就該知道,趁這次機會,就應該狠狠的擺燕鴻升一道,讓他明白,到手的作坊最後成了累贅,從而後悔都來不及。」葉青咂摸着嘴巴,嘿嘿奸笑着說道。
其實在他看來,作坊不就是上一世的加工廠,遠遠沒有商鋪這樣的銷售渠道重要,特別是燕家這個金字招牌,那才是臨安城或者是朝廷、皇宮以及金人才願意跟他們交易的最主要原因。
如今布行的競爭極其激烈,有如上一世的各種行業,為了獲得最大的利潤,哪一個行業不是把一件產品分工細化到不能細化?還不都是為了自身利益最大化。
大到一架飛機,小到一把手槍的組裝,這裏面的零部件,有哪一個是一家公司全權負責統一生產的?不都是分包出去後,讓其他公司競爭,而後選取有利於自身價值,跟自己品牌價值相符的公司來生產?
但如今人們顯然還沒有意識到分工細化的好處,依然是遵守着從生產到銷售的一條龍服務,中間是絕對不允許任何外人插手,必須是值得信賴的人來負責。
這也是這個時代的產物,家族企業的標誌,也是為什麼燕鴻淵跟他閨女燕傾城,一聽到燕鴻升跟老三燕鴻鵠要分家後,便有種大難臨頭、遭遇滅頂之災的感覺。
在他們看來,所有的一切,最終是控制在自己手裏才是最為安妥放心的,如果被分開,那麼就代表着燕家需要花費巨大的資金重新砌灶來建作坊,不然他們燕家就變成了無根之手,很快就會被市場消耗完存貨。
但卻從來沒有想過,如今臨安布行的工藝基本上差不多,他們完全可以買其他商行的布,讓其為自己代工,然後貼上燕家商鋪的標籤來銷售。
如此一來,還少了管理與人工等等費用,即安全又省心,如果採購的布藝差了,完全可以換一家嘛,很簡答的事情。
何必非得吊死在自己親自種下的歪脖樹上呢,又不是崇禎皇帝,國破家亡,走投無路了。
站在門口偷聽的燕傾城,忍了好久,但卻見裏面沒有了動靜,三個人的聲音,隨着一陣步伐聲後,便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看着自己的貼身丫鬟,奇怪的看着自己,燕傾城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而後便怔怔的站在那裏,腦子裏全是葉青剛才說的話。
她不明白,失去了作坊後,怎麼會對燕家來說,反而是一種機遇,反而是一種好事。
本來以為自己能夠偷聽到那兵痞接下來的想法,但誰能想到,這三個貨,卻因為裏面其他禁軍的一句話,匆匆就跑了回去。
看着小心翼翼走近自己的丫鬟,燕傾城突然莫名其妙的問道:「擺一道你懂不懂是什麼意思?」
剛從燕鴻淵那裏過來的丫鬟幽兒,神色茫然的看着燕傾城搖了搖頭,而後同樣小聲的說道:「我問過蘇總管了,這人就是個普通的禁軍,根本不是什麼豪門顯貴的世家子弟來混爵位的,更不是什麼皇城司的人。」
燕傾城默默的點了點頭,她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裏,也是因為剛剛回府後,就去見燕鴻淵,想要問清楚,這十個禁軍到底是什麼來頭。
從她父親那裏確定了葉青等人的真實身份後,準備回自己小院的她,便恰巧聽到了葉青三人在院子裏的談話。
毫無動靜的院子裏,除了不遠處的小湖畔飛來幾聲脆鳴聲,便是棲息在這周邊的樹木上,不時的傳來鳥叫聲,整個院子一下子變得沉寂了起來。
燕傾城示意自己的幽兒去看看,是不是那幾個禁軍已經真的離開了,還是察覺到了自己在偷聽呢?
幽兒看了看燕傾城鬼鬼祟祟的手勢,而後點了點頭,挺起含苞待放的胸膛,大搖大擺的從院子門口走過,扭頭看了看那院子,已經是空無一人後,便回頭衝着燕傾城搖了搖頭,示意這裏已經沒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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