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希福感覺談判難以為繼的時候,從瀋陽發來的一份命令讓他大吃一驚。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他不由對着前來送信的使者,黃台吉身邊的侍衛索尼問道:「汗王許我便宜行事,難道真的打算向明人讓步了嗎?」
索尼看了看左右,確定房間內並無其他人之後,方才壓低聲音向着希福說道:「自從岳托貝勒去世之後,瀋陽的形勢就有了些變化。現在外頭都在傳說,岳托貝勒是吃了宮內給的藥才故去的,汗王雖然公開闢謠,但是人心依然不怎麼穩當。
而且去年瀋陽紙幣大幅度貶值時遼東蒙古各部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們手中握有的大清元紙幣數量可真是不少。開春之後,這些部族拿着大清元過來採購物資,才發覺自己手裏的錢變得不經花了,他們覺得自己是上當受騙了,因此先是鬧了戶部,最後鬧到了汗王面前,想要按照過去的價格購買各種物資。
這些蒙古韃子根本不管大清元值不值錢,他們只管這是他們部族賣出的牛、馬、皮革和藥材的憑證。因此要求汗王要麼給他們相等價值的物資,要麼就把他們賣出的牛、馬、皮革和藥材等貨物還給他們。
有些不知死活的韃子還公然聲稱,如果汗王不解決這件事,他們寧可帶着部族去投大明,也絕不和欺騙蒙古人的人結盟。雖然汗王下令處置了幾個口不擇言的韃子,但是總不好把這些蒙古韃子都趕出瀋陽去,要不然豈不便宜了明人。
可是想要安撫這些韃子,就得拿出物資來。現在瀋陽城內的物資連我們這些滿人都不夠分,如何還能滿足這些蒙古韃子?若是過去,這時候自當聚兵南下劫掠,但是現在大家都知道明人的防線堅固的很,一時半會哪裏打的穿,到時反倒是白白賠上了各旗旗丁的性命。
因此在這樣的局勢下,恢復和明人的貿易,就成了瀋陽城內大多數人的看法。您知道,自從去年切斷了同明國的貿易之後,各旗砍下的樹木和積攢的各種山貨、皮革等物件已經堆滿了倉庫。
還有我們種植的這許多大豆,如果不賣給明人,只能拿來餵馬和牛,這玩意除了明人有這許多油坊能夠加工,我們自己根本加工不完。這東西儲存不好就只能丟地里當肥料,那豈不是太過浪費了。
馬上春播又要開始了,大家都焦急的很,要是今年繼續和明國斷絕貿易往來,就的縮減種植大豆的田地,可要是恢復了貿易,就等於是錯過了今年的交易。因此人人都在催促着,想要你這邊早點達成協議,不要影響了國內的播種期。
面對如此大的呼聲,汗王自然也不能繼續視而不見,作出一定的讓步也就順理成章了。汗王只是讓我告訴你,即便退讓了這一步,先恢復經濟上的往來,也絕不能同意讓明人派出什麼官員來指導我國進行經濟體制的變革…」
對於希福提出的條件,汪春雲並沒有放在心裏。在他看來,既然對方已經讓步,同意先經濟後政治,那麼這場談判就已經開始有利於大明了。
他思考了片刻之後,便對着希福說道:「既然貴國汗王有着這些顧慮,那麼我也是可以代表大明退後一步的。」
希福頓時大喜的追問道:「那麼貴使是同意了,不再堅持派出官員指導我國在經濟體制上的變革了?」
汪春雲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這讓希福有些回不過神來了,正待他想要追問是什麼意思時,汪春雲突然開口說道:「我國可以不派官員指導貴國在經濟體制上的變革,但是貴國要拿什麼來保證,不會發生去年這樣的金融危機?
要知道,因為貴國的這場危機,我國手中持的大量大清元紙幣,現在價值還不抵面額的十分之一。如果要保持過去的貿易方式的話,除非貴國能夠按照這些大清元的面額結清了舊賬再說。
而且,我大明同貴國開展貿易以來,一直都是非常遵守協議的,但是貴國卻似乎並非如此。在毫無道理的狀況下抓捕了我國商人,扣押了他們的貨物。經過了這樣的事件之後,貴國總應該拿出一些保證來,否則我國商人還怎麼敢繼續同你們做生意…」
希福雖然學識豐富,在政治談判中常常能夠引經據典,利用形勢來說服對方接受自己的建議。但是在經濟談判上,他卻總是有着一種無力感。他同汪春雲這等從小和數字打交道的商人談論經濟,基本就是汪春雲說,他聽而已。
一個缺乏了自己主見的談判使者,最終自然就只能跟着對方的思路走下去了。在一番爭論之後,希福最終還是同意了汪春雲的建議,由北京和瀋陽各自出人組建一個部門,專門負責協商雙方的貿易爭議問題。
同時這個部門還將管理大明對於瀋陽的援助資金,以幫助瀋陽的經濟恢復穩定。在汪春雲的建議下,瀋陽將會發行新大清元來取代舊的大清元,新大清元將會在北京製作印刷,待到瀋陽的經濟恢復穩定之後,新大清元的製作印刷將會交還給瀋陽。
而希福也贊成了,恢復大明元在瀋陽市場上的流通,並同意大明商人可以對瀋陽的實業注資,以儘快恢復瀋陽各手工工坊的生產能力。於是在四月中旬,暫停了一年多的明清貿易終於再次開通了。
於此同時,從長江到黃河地域的大旱情終於開始明朗了起來。今年的旱情顯然比預測的範圍還要廣闊了不少,環太湖地區的三吳之地也陷入了春旱無雨的境地,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河南府伊水邊上的一處村子邊上,四十出頭莊戶蔡水頭正愁眉不展的在自家麥田內巡視着。雖然緊鄰伊水,但是從去年到今年一整年的多晴少雨,使得原本碧波蕩漾的伊水也乾涸了下去。
寬闊的河道現在已經變成了一片淤泥地,只有少數地方還存着一點水,看起來這就不像是條河,而是大大小小的池塘組成的沼澤地。因為沒有水分的滋潤,蔡水頭的麥子都是焦黃焦黃的,連葉子都捲曲成了針狀。
蔡水頭隨手揪過了一把麥穗,放在手中輕輕一搓,果殼裏什麼都沒有。他心中想着,要是再不下雨的話,恐怕今年夏收連種子都收不回來了。
他抬頭向着天上望去,發覺除了令人眩暈的陽光之外,看不到一片雲彩。蔡水頭蹲了下去,看着眼前的麥子,感覺嘴裏直發苦。就眼下這個狀況,恐怕只能把這幾畝土地都賣了,然後一家大小出門逃荒去了。
但這大荒之年裏,田地又能賣出什麼價錢呢?能不能供他們一家七、八口人走到有活路的地方去?他甚至都不知該往什麼地方跑才有活路。要麼去西面的伏牛山,要麼北上過黃河去山西,再遠他可就沒概念了。
蔡水頭此時倒是羨慕起東面臨近洛陽的村子來了,據說靠近洛陽邊上的村子,因為官府安置了能燒煤抽水的機器,從地下抽水出來澆灌附近的田地,因此洛陽邊上這一圈村子倒是躲過了今年的大旱。
但是那種機器極為貴重,燒的煤又多,不是官府或是有大片土地的大老爺是用不起的,他們這些貧苦小民也只能羨慕羨慕而已。
蔡水頭再次抬頭看了看天空,心裏還是期盼着要是能夠下上一場大雨就好了,只要下上一場大雨,他的麥子就有救了,家裏也就有了活路。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聽到身後有村民叫着他的名字道:「蔡勇他爹你快回去看看吧?有官家上你家了,莫不是出了什麼事了?」
蔡水頭回頭看着對方楞了片刻,接着便霍然起身向着村子跑去,因為跑的急,一路上還掉了好幾次鞋子,讓他不得不停下來。到了最後,他乾脆把兩隻破鞋夾在了腋下,然後光着腳快跑了。
官府有人上門,對於他們這些農戶來說可不是什麼好消息。本就因為旱情而不安的蔡水頭,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更是有些魂不守舍,不知這次官府上門究竟是催欠租還是要給他派役,這可真是沒法活下去了…
待到蔡水頭跑回家門口,沒聽到門內傳出家人的哭聲和官差的呵斥聲,這才算是安下了心來。
他一把撥開圍在自家門口看熱鬧的鄰居們,口中不住的說道:「各位鄉親讓讓,讓俺回家看看,究竟出了什麼事。」
邊上一直探頭往門內看的李大娘聽到他的聲音後,立刻忙不迭的說道:「是好事,是好事,你家蔡勇從了軍,官府送他回來,還帶了幾袋糧食來呢…」
「嗯?」蔡水頭心裏頓時一驚,蔡勇是他的大兒子,今年十八歲。如果不是因為這場該死的大旱,今年他就要預備給他娶親了。這可是他頂門立戶的長子,怎麼能去從軍呢?
然而李大娘說的並不錯,當他擠進自己的小院子時,正看到胸前掛着一朵大紅綢緞製成的花朵的兒子,正在同老娘、弟妹告別。
看到父親回來,蔡勇也只是咧着嘴笑了笑說道:「阿爹,我報名參軍去了,事情已經和娘、大弟交代過了。
接下來,我們還要趁着天黑前趕到縣上去,這就不跟你多說了。等我到了軍中,到時候再托人寄信回來…」
蔡水頭眼睜睜的看着兩名官差就這麼帶着兒子離開了,他楞在那裏一句話都沒說出來。直到吃晚飯時,看到妻子端出來的玉米面窩頭和稀粥,他才開口問道:「家裏哪來的玉米面?」
妻子看了他一眼,輕聲的說道:「是阿勇帶回來的,朝廷對新投軍的人發一石半麥面或三石玉米面,還有5元錢的安家費…」
蔡水頭默默的取過了窩頭,對於他的這種態度,妻子還是很不滿的。投軍去的大兒子天知道還回不回得來,可是丈夫卻連一句道別的話都沒和兒子說,這讓她覺得丈夫過於絕情了。
可是當她半夜醒來時,卻聽到了一旁被窩裏低聲的抽泣聲,她默默的合上了眼睛,並沒有去打擾哭泣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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