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三一個大雪紛飛的日子裏,燃燒着壁爐的西苑精舍會客廳內卻是溫暖如春,坐在壁爐前的朱由檢對着邊上就坐的范景文、李邦華兩人說道:「…太湖匪盜案已經結案,接下來就是處置那些沒收入庫的湖田問題。一筆閣 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圍湖做堰開墾湖灘荒地,這是江南和湖廣一帶極為常見的拓荒手段。因為湖灘荒地一向肥沃,圍墾之後獲利極大,因此尤為江南百姓所青睞,湖田價格也高於普通水田之價。
但是在這種高額收益的背後,也是有着極大的隱患的。首先流民和普通百姓限於資源有限,他們修築的圍埝大多缺工少料,只能將就一時,一旦遇到汛期,這些湖田就是最容易受災的對象。
其次,高門大戶圍墾湖田時只顧自己牟利,而毫不顧忌原有的水道泄洪問題和湖邊百姓湖上生產的需要,他們這種損公肥私的行為,最終都需要當地百姓和朝廷去承擔損失。
所以,政府對於圍墾湖田一事決不能再如過去一樣袖手不管,等到出了問題再來追究責任。尤其是江南地區,這幾年來水患頻頻,除了河道多年失修外,這些大湖的面積不斷被周邊湖田圍墾減少,導致蓄洪能力減弱也有着極大的關係。
朕把你們招來,就是要和你們商議關於如何治理太湖、洞庭湖及江南地區的水利興建問題。朕希望能夠趁着太湖匪盜一案的震懾力,趁熱打鐵一次性解決掉太湖周邊百姓無序圍墾湖田的問題…」
李邦華若有所悟的回道:「陛下的意思是,還田以湖?不過環太湖一帶的湖田數以千傾,想要還田以湖,恐怕地方百姓未必接受吧?」
范景文則反駁道:「圍湖開田受益者不過千餘傾,但是周邊因為太湖水利廢棄而受到影響的土地豈止數十萬畝,我倒是以為陛下說的對。應當以治水為先,不可讓圍墾湖田的一小部分人損害了周邊百姓的利益…」
朱由檢及時出聲打斷了兩人將要發生的爭執,「朕的意思不是一刀切,強制性的把所有湖田都還湖。而是由水利部派人考察太湖周邊的河流走向及當地汛期的河水流量,然後統一作出一個太湖水利規劃來,當然也要兼顧到太湖漁民的利益及湖面交通的需要。
將這一規劃向當地百姓徵求意見,然後於明年秋收之後統一實施。規劃以內的湖田不管牽涉到誰,都要拆毀圍埝還田,不過要加以一定的補償。
規劃以外的湖田,要加以檢查加固圍埝,並進行統一管理,今後不許再私自開墾湖田。即便有這個需要,也要由農業部先加以規劃,然後統一組織百姓施工,再分配田地…
太湖的湖田整頓不過是個開始,朕希望三、五年內,能夠對整個江南地方的水利設施進行全面的整頓,將那些高門大戶及流民侵佔的湖田及河道一一清退出來。這件事地方官府是幹不了的,只有朝廷領頭組織,跨區域規劃調度,才能夠打破地方上某些人的僥倖心理…」
范景文和李邦華離開西苑後便一直低頭思索着,直到走出了宮門他才若有所思的對身邊的李邦華問道:「李尚,陛下清理湖田整頓江南水利,是不是還有其他的用意?」
比范景文年紀大了許久的李邦華聞言,只是看了他一眼方才微笑着說道:「也許陛下是有着其他想法,但是對於我們來說,清理湖田整頓江南水利才是我們的目標,這難道不是已經足夠了嗎?」
「可是,可是有魏忠賢在旁牽制,這件事真的不會變了味道嗎…」
李邦華匆匆打斷了他說道:「今日之魏忠賢又豈是昔日之魏忠賢,我倒是以為,有了魏忠賢在,有些事情倒是好辦了。陛下剛剛說了很多,但是有一句話倒是深得我心。江南百姓的生計要比士大夫的道德操守重要的多,如果我們只拘泥於自己的善惡觀,那麼最終我們什麼都做不成…」
文思院內,一名工匠將一枚剛剛加工好的齒輪送到了徐省聲手中,徐省聲舉起齒輪對着外面的透入屋內的光線仔細端詳了起來,過了許久才對着身邊的工匠問道:「這種齒輪的效果如何?」
邊上的工匠立刻興高采烈的說道:「比之前的齒輪要好用和堅固的多,傳動過程中損耗的動能也更少,出故障的幾率也少了七成左右,那位燕京大學外國教授計算出來的漸近線齒輪計算公式,的確是有效的。」
徐省聲的目光依舊放在了手上的那枚齒輪上,和之前工匠們以實際經驗製作出來的齒輪相比,他手中這枚齒輪顯然更為順眼,看起來有一種令人驚訝的美感。
當機器概念被提出之後,機器也被分成了動力、傳動、執行和控制四個主要的部分,原始機器中對於後兩部分要求並不高,對於動力和傳動部分則要求較高。
人力、畜力、風力、水力等自然能輸出功率不大且不穩定,因此傳動結構就變得越來越複雜,既要求傳動過程中動能損失不大,又要求通過傳動構造的裝置,將不穩定的動力變成穩定的動能輸出。
這六、七年來文思院對於老工匠的工作經驗總結,再加上對於年輕工匠的文化教育,使得文思院下屬的機械製造所,在機器研發、製造的技術上突飛猛進。而在出使歐洲的使團帶回了伽利略等一大批學者之後,數學理論開始被引入到了工業設計之中,先從數學上設計和計算機器零部件的加工,然後再研製改進機器,已經成為了文思院年輕工匠們…不,應當說是工程師們的一種新的工作方式。
對於那些老一輩的工匠們來說,這些年輕工程師們的工作方式未免太過偷懶了,僅憑藉數學理論上的計算,怎麼能夠用來確定一種零部件的改變呢?祖先傳下來的各種營造法式,那一件不是經歷了數十乃至上百年的使用才逐漸定型的。
然而這是一個機器需求爆發的年代,國內及海外市場的擴大,使得作坊式的手工業正進一步的發展為標準化的工廠製作。任何能夠使用機器節約人力的地方,可以使用機器加快生產的方式,都會優先受到工廠主的追捧。
因為目前的狀況就是,只要你能夠更快的生產出商,你就能夠佔有更多的市場。在大明生產力不斷提高的今日,工廠主們所面對的海內外市場,已經不像過去手工業時代那麼不愁買家了。也就是說,在交通成本能夠承受的海內外市場,其能夠消費的商上限已經差不多被大明的商所滿足了。
接下來,工廠主想要保住工廠的利潤,要麼就是降低成本,要麼就是繼續開拓新的市場。後者並不是單槍匹馬的工廠主能夠做到的,而前者倒是可以通過採用新技術、新工藝和新式機器來實現。
能夠提高勞動生產率的機器總是會有更新換代的產出現,因此工廠主們並不需要一台可以用上一百年的牢固機器,他們所希望的機器壽命,只要能夠維持到下一代新機器被製造出來即可,這樣他們就能拋棄舊的機器,購入新的機器來維持工廠的領先地位。
在這種製造機器的理念支持下,文思院的機械製造所研製新機器的動力就非常充足了。年輕工程師們看似浪費和不怎麼靠譜的奇思妙想,在徐省聲的支持下正一一被試製着。
當然,徐省聲之所以願意支持這些年輕工程師,不僅僅在於皇帝的暗示。還在於這些年輕工程師提出的設想,只要十件中能夠成功一件,機械製造所就能夠撈回成本了。
只是在舊機器上稍加改進,就能變成又一代的新機器,工廠主們就不得不掏錢出來更新換代。而內務府再把那些舊機器低價回收修繕,再販賣到其他落後的省份,或是日本、琉球、朝鮮去,又可以賺上一筆,這真是何樂而不為呢。
而在這持續不斷的改進設計當中,機器的各個部件變得越來越精緻耐用,不管是傳動、執行還是控制部分,提升效率的難度已經越來越大。而工廠主們對於機器的動力部分則越來越不滿意,除了已知動力來源的不穩定之外,這些動力還及受到場地的限制。
在北方工廠修建的越來越多的同時,想要找一個適當的地方修建新工廠也是越來越難了。更不必提,最為穩定有效的水力動力,不僅要飽受北方枯水期的影響,還要同地方上的農業用水和同業者爭奪水源。光是天津一地,此類官司就從三年前的不到百件,上升到了今年的一千二百三十九件。
不管是文思院也好,還是有見識的工廠主也好,都越來越將目光轉移到了用來抽水的蒸汽機身上了。這種原本極為簡陋的無壓力的蒸汽機,只要有煤就能提供一定的動力,這不僅擺脫了受場地限制的其他動力,更是一種可以全年工作無休的動力來源。
此時的抽水蒸汽機雖然已經將抽水部分和蒸汽機部分分開,極大的提升了抽水的效率,但它依舊還是一台只能用於抽水的機器,並不能為工廠機器輸出動力。
因此,一些工廠主們主動拿出了一筆巨款,懸賞工匠們製造出一台能夠為機器提供動力的蒸汽機。
徐省聲看着手中的齒輪,覺得文思院不應該在這方面落後,否則機械所在機器製造上的領先地位將會被那些工廠主們趕下去,對於內務府來說,這可是一項驚人的損失。
他在心裏暗暗想着,也許他應該尋求軍器監和燕京大學的幫助,看看他們能不能先從理論上驗證蒸汽機提供機器動力的可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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