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爾等還要繼續攔住朕,阻止朕去履行身為大明皇帝的職責嗎?」隨着崇禎的質問,原本一腔熱血而來,覺得自己這是為了挽救大明社稷的士人百姓,頓時都有些面紅耳赤,面面相窺了起來。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人民是高貴的,也是卑微的;人民是偉大的,也是渺小的;人民是高尚的,也是卑劣的;人民是強大的,也是軟弱的…
人民就是這樣一個極端矛盾的複合體,在後世,幾十萬兵強馬壯的東北軍,可以被幾個關東軍參謀私下聯合起來的一兩萬日軍,輕易的趕出自己的家園和根據地。幾個日本兵就能輕易的佔領一座數千人口的縣城。
在那個時代,在列強眼中,中國人同東亞病夫就是一個同義詞。但同樣是這些中國人,僅僅在數年之後,便在上甘嶺,在長津湖,在溫井裏,在鐵原,用自己的熱血洗刷了中華民族300餘年的黑暗沉淪,發出了一個民族最強悍的聲音。
朱明皇室260餘年的統治,的確是快要走到一個王朝的盡頭了。現在的大明,官吏**成風,將士不堪一戰,而士大夫們卻還在醉生夢死,不知今夕是何年。
但是,這個王朝即便是再腐朽墮落,它也依然是漢人的國度。坐在皇位上的君王,好歹還是把大明百姓當做自家人,沒有視之為可以隨意砍殺掠奪的對象。而對於士大夫們,至少還保持着一份敬重,沒有將滿朝大臣都視為自家的奴才。
大明都城的百姓,市井之氣也許是多了些,自私自利的小心思也是有的,但是眼睜睜的看着國人同奴兵血戰,而自己心安理得過日子的人卻並不多。
如果崇禎沒有挑明這些,有些人還能裝作不知道皇帝出兵是為了解救遵化軍民。但當皇帝義正言辭的發出了質問之後,大多數有些廉恥心的百姓,也只能面紅耳赤的向人群後方退去了。
這些都城百姓實在是被皇帝說的心虛了起來,他們守着如此堅固的北京城,卻還想着截留下皇帝和京畿的軍隊,給自己多加一些安全感。心裏豪不顧及擋在建奴之前,現在還生死不知的遵化軍民,這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
作為大明皇帝的崇禎尚且奮不顧身,要趕着前去救援遵化軍民,而他們這些安居於城內的人,不僅沒有勇氣同去,還要來扯皇帝的後腿,怎麼看都有些小人行徑了。
旁觀的都城百姓尚且如此羞愧,堵在道路上的士民就更為慌亂了。他們敢跑來攔阻皇帝,是因為有一個能夠說服自己的大義,就是為了大明的社稷安危。但是現在崇禎不僅完全否定了這種大義,還給他們扣上了一個不顧大局,只顧自家安危的帽子,這顯然是搬起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攔在道路上的士民還沒有想出破局的辦法來時,夏允彝突然再次上前,攔住了崇禎的馬頭說道:「陛下身為大明天子,為了百姓之安危尚且不顧自身,學生自幼熟讀聖賢經典,又豈敢落於陛下之後。
臣夏允彝懇求陛下,允許學生跟隨軍前,替大明百姓出一份力。」
有了夏允彝帶頭,在他後方的幾十位燕京大學學子,頓時也紛紛向崇禎拜請,希望能夠跟隨軍前,與建奴一戰。
夏允彝等人的出聲,頓時打消了還攔在道路上的士民們最後一點堅持。不少人開始默默的起身退向了兩側,連神思不屬站在那裏發愣的余佑安,也被人木然的拉到了一邊,沒有做任何抗拒。
看着面前空出來的道路,朱由檢心裏頓時暢快了起來。而夏允彝等人反手一擊,恰到好處的打消了這些攔路士民最後的一絲勇氣,也着實讓他開心不已。
燕京大學學子在這個時候請戰,顯然大漲了出征將士的氣勢,這更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可見,現在的燕京大學已經完全從國子監的影響下脫離了出來。
朱由檢對着夏允彝微微點了點頭,才開口說道:「說的好,朕改國子監為燕京大學,就不是為了培養一批官僚出來,而是希望能夠為我大明培養出真正的國士。
何為國士?士之才德蓋一國者為國士,以天下為己任者為國士。想要成為大明之國士,豈能不心懷百姓之疾苦。身為大學學生而有上陣殺敵之勇氣,衛護百姓之拳拳之心,朕豈能不答應你們。
不過,想要保衛這個國家,建設這個國家,並不單單只有上陣殺敵一條路。身為大學學生,好好學習,儘快掌握學校傳授的知識,同樣也是在履行自己愛國的職責。
因此朕允許你們派出5人作為燕京大學學生的代表,跟隨朕出征。夏允彝你來挑選,朕只有三個要求:1、一定要本人自願;2、能騎馬;3、家中尚有兄弟。」
夏允彝再次拜了拜崇禎,便轉身帶着燕京大學的學生們退到了一邊。朱由檢對着身後的侍衛吩咐道:「給他們留5匹馬,讓他們自行去北郊大營報道。」
朱由檢說完這句之後,便對着夏允彝點了點頭,就這麼一馬當前走在了隊伍的最前方,向着不遠處的德勝門而去了。
停留了許久的御營大隊,終於再次行動了起來。也不知是誰帶的頭,站立在道路兩側的都城百姓,向着隊伍前方的崇禎紛紛高喊,「願陛下此去萬勝,凱旋而歸。」
朱由檢對着兩側百姓點頭致意,很快就在這一片呼聲中出了德勝門。
在御營最後的車馬也消失在德勝門內後,站立在德勝門大街附近的百姓,才三三兩兩的散去。今天一早,這些百姓匯聚到這裏時,都帶着惶惶不安的神情,但是等到他們離去,卻大多舒展開了眉頭。
有這樣一位把百姓放在心裏的皇帝,想來建奴這次犯邊,應當是不會有什麼危害了吧?不少人離開時,心裏都是懷着這個想法。
也有幾位穿着平常服飾的百姓,同人流同行了一段路後,便拐進了胡同小巷,然後迅速消失在了這些陰暗曲折的小巷子裏了。
其中一位便匆匆跑去了英國公府的後巷,敲開了英國公府的後門。守門的門子看了一眼,便默不作聲的讓開了道路,讓這位看起來如同尋常百姓的漢子直直的進入了府內。
不久這位漢子就被公府的大管家引到了正在養病的英國公面前,披着一件銀狐裘披風的英國公,依靠在一張錦榻上,聽這位家奴訴說了今日清晨在德勝門發生的事件。
聽完之後,這位英國公便忍不住猛烈的咳嗽了起來。在一邊伺候的管家正想叫婢女進來服侍,卻聽到英國公說道:「你們都下去,我同世子要單獨說說話。」
世子張之極對看着自己的管家點了點頭,這位管家便聽話的帶着人離去了,連房門處伺候的兩名婢女也遠遠遣走了。
雖然此時天氣才剛剛入冬,白天還起碼有七、八度的溫度,但是在這間房間內,卻已經燃起了炭火。但即便是如此,張維賢的臉色還是有些發青。
聽到腳步走遠,直至漸不可聞,緩和過來的當代英國公張維賢才對着兒子說道:「我的身子看來是不成了,說不定連這個冬天都抗不過去了…」
張之極頓時有些慌張的說道:「父親何出此言,不過是些小毛病而已,只要好好將養,父親很快就能痊癒了。府內上下,都指望着父親能夠繼續主持大局。」
張維賢擺了擺手說道:「不要打斷我,我的身體,我自己還不清楚麼?
現在也應該同你交代一些事情了,我張家能不能繼續鐘鳴鼎食下去,接下來就要看你了。先祖用性命掙來的這份家業,我算是交到你手上了。我現在就問你,你究竟能不能保住這份家業?」
張之極頓時惶恐的跪了下去,「兒子對祖宗發誓,一定會拼死保住這份家業,不會斷送在兒子手上…」
「如何保?」張維賢突然冷冷出聲問道,他臉色突然紅潤了起來,原本一臉的病容,此時也消失不見了。
在父親目光的逼迫下,40多歲的張之極突然像個毛頭小伙子一樣,變得不知所措了起來。
看着張之極這個模樣,張維賢心裏也是不住的搖頭。自先祖張輔在靖難之役立功而授英國公後,張家就一直是京城勛貴之首,深受歷代皇帝信重。
但是在這種優容富貴的生活背後,卻是張家子弟一代不如一代的現實,除了二代英國公張懋還能上陣之外,其他幾代英國公都成了看守京城的守戶之犬。
張玉、張輔這樣的大將之才,在張家子弟身上,現在連一點痕跡都看不出來了。以軍功而成為勛貴第一人的英國公府,實際上已經失去了自己的根本,只能依靠皇帝的信任而存在下去。
在以往,張維賢倒也不擔心,反正大明也就是這個鳥樣了。大明在,張家的富貴就在;大明亡了,張家最多也就是殉了這個王朝就是了。享受了這麼多代的富貴,張家也只能同大明同始終了。
但是現在卻不同了,登基不到兩年的崇禎,雖然只是沖齡,卻是一個極有主見的君王。從這位皇帝登基後不久,就把京營和皇宮侍衛中的勛貴子弟一一調離就知道,這位皇帝不是一個好相與的。
而崇禎又同其他皇帝登基時不同,在他的上面沒有太后、太妃壓制,而朝中的文官集團又因為黨爭而四分五裂,差不多已經失去了牽制皇權的力量。
遼東建奴之叛,西南土司之亂,加上各地不斷出現的天災,使得大明上下都期待着新皇刷新政治,有所作為。所以崇禎所推出的新政,並沒有受到地方官員堅決的抵抗。
對於新政,其他方面張維賢可以不在乎,但是對於皇帝不停的削弱勛貴和將門在軍中的勢力,他還是難以忍受的。如果張家失去了對於京畿軍隊的控制,這英國公府還能存在下去嗎?
依靠皇帝信任而存在的英國公府,如果連京畿軍隊都無法插手,也就意味着已經失去了皇帝的信任,那麼張家又要如何自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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