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智,哥哥這幾天真的很累……就在前一個晚上,城市裏發生了兩起破壞性極高的惡性 事件。那種驚人的破壞效率,幾乎可以直接確定是兩個超能力者在互相鬥毆,而且還是兩個從未被記錄在案的能力者。按照組織上沿襲下來的劃分標準,他們很有可能達到了『國家級』,放任兩個立場不明的國家級能力者在外面晃悠……實在是太危險了。」公孫仁揉了揉太陽穴,儼然是一幅已經被工作榨乾的疲憊神色,對公孫智擺了擺手道,「抱歉啊……哥哥沒辦法分出更多時間來照顧你了。」
「就算你說的是真的,我們也沒有人手去查,更何況都是一些捕風捉影的東西。阿智……」
「好了,大哥,我明白的。」公孫智嘆了口氣,有些遺憾地說道,「我都明白,只是……我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這件事絕對不會是幻覺或者心理疾病那麼簡單,現在要是不採取措施,將來的某一天……恐怕會招來得無比沉痛的打擊,到時候再後悔可就遲了。說到底,這也只是我個人的一點建議而已,今天踏進這間辦公室已有越俎代庖之嫌,剩下的判斷就全權交給大哥了。」
說罷,他便勉強地笑了笑,擦擦額頭上的汗,轉身欲走。
「阿智。」公孫仁叫住了他,猶豫再三,還是開口勸道,「眼下正值多事之秋,之前葉鷹的事件還沒有被解決,我們出動了很多人力去找他,就連你三姐的占卜能力也用上了……最終卻一無所獲。你交上來的目擊報告中提到了一個身穿黑袍的人,根據分析,他很可能具有『屏蔽超感應』的能力,隔斷了你三姐對他們的探知。再加上其當日表現出來的種種超能力……毫無疑問,這二人的存在會是一個巨大的威脅。」
「……」公孫智背對着他,默默地聽着,一言不發。
「昨夜發生的事故我們又不能置之不理,再加上今天正午,在高速路上又發生了一起超自然事件……組織里實在是抽不開人手了。現在正是內憂外患相互交雜的時候,超自然調查部成立幾十年,或許即將迎來最大的考驗。一個弄不好,就是前功盡棄啊!」
面對公孫仁字字誅心的話語,公孫智卻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感觸。
他的超能力種類就決定了其思維方式——一個不加掩飾的利益至上主義者。過人的智力帶來的不僅僅是知識,還有常人無法理解的思考模式和世界觀。公孫智是一個能將總體利益放到很遠去看的人,一旦認定了自身的疑問比組織遇到的困難更加重要,他就會毫不猶豫地放下手上的事務,單槍匹馬地前去調查他想知道的東西,直到一切都水落石出。
當個人利益和集體利益產生衝突之後,他會拋棄掉所謂的「集體」,全心全意地追求個人利益的最大化。倒不如說他從一開始就算不上是集體的成員,委身在其中,也只是因為這麼做能使他獲得更多的利益,僅此而已。什麼歸屬感、榮譽感、團結……這些名詞在公孫智眼中就和擺設差不多。
這種人往往是最可怕的,他們沒有原則,沒有什麼固定不變的善惡觀。為了自認為的「利益」,他們什麼都有可能做出來。
「哥,那你當心身體。」淡淡地說了一句之後,公孫智還是沒再多承諾什麼,徑直走出了公孫仁的辦公室,輕輕帶上了門。
一片難耐的沉默。此刻是午夜兩點,一切都安靜得讓人不寒而慄。
「唉……」公孫智長長地嘆了口氣,停下手頭的事情,拉開抽屜,從中拿出一張相片來。這是他們一大家子難得的合照,除了老五穿的是他們學校的校服之外,其餘的四人均是身着制服,站在一起頗有種莫名的違和感。
照片上的公孫仁明顯比現在要年輕一些,但由於過度操勞,還是難免生出白髮,他的神情是寬厚而又慈祥的。老二公孫義站在老大旁邊,身板要稍微薄一些,戴着他那幅無論何時都不離身的黑色皮革手套。他的眼睛是一直都是眯着的,看似溫和的笑容總給人一種陰毒狠辣的感覺,即便是在和家人拍照,公孫義已是有意地收斂住了這種氣場,卻依舊外露得很明顯。
老三那時候還剛剛開始念大四,儼然半個叛逆少女的模樣,制服穿的亂七八糟,帽子扣歪,一臉沒精打采的樣子。她的長頭髮都披到肩膀上了也不見理,兩根白色的耳機線就這麼混在長頭髮里,分外顯眼。好在她的兩個哥哥都很寵愛她,亂成這樣都不說什麼……老四公孫智也難得地換上了一身制服,找了張椅子,坐在他姐姐旁邊。那時候的他顯得比現在還要老成,神色冰冷,目光飄虛,好像是在管自己思考着什麼事情。
至於老五公孫信……他倒是很難得和哥哥姐姐們出現在同一張照片上。儘管當時他還只有十四歲,但那一頭飄揚的紅髮已經從根本上說明了這小子與凡人的差別。在鏡頭前,稚嫩的面容所展現出來的氣度並不遜色於長輩們,一雙明亮的眸子熠熠發光,好像兩團跳動着的火焰。
看着這種年代久遠的照片,公孫仁緊繃着的神色終於緩和下來,目光也逐漸變得像大山一般溫柔。他長出了一口氣,又將照片端正地擺回那一堆文件上面。無需過多言語,目光落在上面,對公孫仁來說便是一种放松,一種慰藉。每當他感受到沉重的壓力時,這張全家福總能有效地讓他快速地冷靜下來、鎮定下來。就和所有浴血奮戰的士兵一樣,他需要一個為之而戰的理由,一個他甘願犧牲一切來保護的東西。只有這樣,他才能頂得住常人頂不住的壓力,來處理一些尋常人無法想像的難題。
有些人或許會將目光投向宗教,通過信仰某個神明來將心中的壓力全權託付給他,從而使自己一身輕鬆。但公孫仁卻不是,他想要守護住的,是比信仰和真主更加現實的東西。
十幾年來,都是如此。
「咚咚咚!」
三聲簡短有力的敲門聲,彰顯了來者雷厲風行的性格。
公孫仁最後看了一眼照片,便再度將它放回了抽屜中,朗聲道,「請進吧。」
大門拉開,身穿一件花格長袖襯衫的丁一緩緩地走了進來,在公孫仁的辦公桌前立定。和執行最後一次任務時相比,這位戰士顯得憔悴了不少,鬍子拉碴,頂着個黑眼圈,腳步也有些虛浮。但薄薄的襯衫依舊擋不住肌肉的強健輪廓,即便不刻意去用力,丁一那一身橫練看上去也是相當嚇人。
「部長,您找我?」或許是沿襲了部隊裏的傳統,即便這並非是在正式的場合會面,丁一的腰板依舊挺得筆直。
「丁隊長……嚴格來說,你並不屬於我們超自然調查部,而且又在上一次任務中留下了心理障礙,目前還算是個傷病員。這麼大晚上地趕過來,辛苦你了。」公孫仁不冷不熱地說了一句,語氣中卻絲毫沒有半點「辛苦」的意思,「特意請你來,是關於上次的『拔牙行動』,有些細節我還想再了解一下,希望你能理解。」
「部長,如果是和拔牙行動有關的資料,組織內部的同志已經來確認過了,所有信息都有備份,您直接去查閱即可。」
「我知道……可你不是也說了嘛,『組織內部的同志』來和你確認過了。」公孫仁微微將身體往前傾了一點兒,陰影交錯盤旋在他的臉上,顯出一股莫名的戾氣,「我可沒有。」
「哐————」
一聲如鑼鼓般的悶響,他的瞳孔中突然綻放出兩輪金黃色的日暈,這奇異的光輝瞬間點亮了漆黑一片的房間,也逼得丁一不自覺地抬起雙臂擋住眼睛,順便還往後退了幾步。公孫仁就用這雙加了特技的眸子緊緊盯住了面前的丁一,在他的能力干涉之下,丁一的靈魂被一點點解析、拆開,最終令所有的真相一覽無餘——站在面前的,不是丁一,而是一具以丁一之名生活着的空殼子。真正的丁隊長,已經在那個不眠的噩夢之夜,同他的戰友們一起犧牲了。
這是敵人安插進來的內鬼。
「你是誰?」
「部長,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省省吧,雖然我還沒弄明白你的真身,但你肯定不是丁一,真正的丁一早就死了!」公孫仁緩緩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沉聲道,「我啊……可以看透別人的思維和思想,當然了,平日裏我還是很尊重別人的私隱的,能不看的,我儘量都會克制住。但是那天晚上,你一個人滿身是血地歸隊之後,我不由地對你產生了興趣,想要直接從你的心聲中聽聽任務的整個過程。你知道的,那樣比聽你口述輕鬆多了,而且還能發現不少說不定連你也忽略了的細節。」
「這一聽,聽出事情來了。」
被拆穿後,丁一臉上的驚惶一下子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近乎麻木的呆滯。
「你沒有心聲,或者說……你根本就什麼都沒想。能做到這種事的,要麼是得道的仙人,要麼是死人。所以我猜……應該是有什麼人用奪舍之類的能力殺死了丁一的精神,然後再遠程操縱這具身體吧?你披着革命戰士的外皮來探取機密,還真是物盡其用呢……」說到這裏,公孫仁閃亮的眸子裏顯出幾分怒意,拳頭也不自覺地捏緊了,「我勸你一句。」
「趁你現在還能說出話,告訴我,是誰派你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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