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源區政府辦公大樓,11層。
「陳區長。剛剛接到的通知,衛生部和國家疾控中心給我市、給廣源區簽發了嘉獎令,二號首長在全國緊急會議上點名對我市進行了表揚。」
「齊市長,一想到我們把整個廣源區變成了一個和外界隔絕的隔離區,這些上層的嘉獎也很難讓我高興起來啊。抱歉,我有些情緒化了。」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現在也只是隔離而已,如果不是我們當機立斷,也許隔離的就不是廣源區,而是整個城市了。」
「我知道的,市長,我知道的。可是,這裏也有150萬人吶。現在裏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進不來,各種流言滿天飛,我怕再下去要出亂子。撇開這些不說,一想到這150萬人就像被關在了一個很大的監獄裏,我這心裏就堵得慌。」
「陳區長,注意你的措辭,你是廣源區的行政主官,你必須站在你應有的高度,情緒化不該是你有的東西。這裏有150萬人沒錯,但150萬和1500萬,陳區長,這道算術題不難計算,而且,這150萬隻是暫時被隔離,他們並沒有被放棄。你是他們的區長,我還是他們的市長呢,你心裏堵得慌,難道我心裏就好受嗎?但是,這場疫情前所未見,對於整個城市來說,不管有沒有準備,不管願不願意,它就是一場戰爭,除了迅速而高效的面對它,解決它,任何多餘的情緒都是不負責任的。」
「是,市長,在這種時候,我真的覺得我和您的層次差得太遠了,您還這樣年輕,這個城市有您這樣的市長,是幸運的。」
「這些好聽的話就不說了。疏野,報告一下各方面匯總的情況。」
「是,市長。
國際方面,南北美洲、歐洲、非洲、西亞、南亞和東亞已經有超過50個國家和地區確診『逆行者』病毒的感染者,世衛組織每天更新的感染死亡病例都在增加,就目前得到的數據,歐美國家的感染率1.5%比亞非國家的5%要低很多,但是死亡人數卻異常的高,確診感染的病人死亡率接近0.2%還多。中東和北非一帶是感染重災區,但是死亡率0.12%反而沒有歐美那麼高。現在戰區各國紛紛表示接受聯合國的停戰呼籲,幾個重要的戰線達成了實質上的停火,各方表示將把主要精力轉移到疫情控制和處理上來。
國內方面,至少20個省市自治區出現確診病例,以東部沿海發達城市和人口密集城市確診病例最多。我市作為最早採取果斷的隔離措施的省會城市,感染範圍控制得最好。但,在廣源區,截止到目前為止,已確定的感染死亡人數已經衝過0.15%,這一比例高於全國的平均數0.12%。但是,各地的感染率和死亡率都一直在上升。」
「……治療上依舊沒有成效嗎?」
「有,但治療方案和臨床數據國內外還不統一。事實上論技術實力,最近二十年來年興起的國際醫藥聯盟比世衛組織更專業和高效。因為地中海戰事的影響,國際醫藥聯盟的會員國因為戰爭關係分裂為三個板塊,我國的醫療機構在其中努力的溝通斡旋,但是可想而知,工作效率以及在技術共享方面,會受到多大的負面影響。有治癒的案例,但不具有普遍性,也沒辦法臨床推廣。」
「這些數據夠觸目驚心了。就像你說的,從14號凌晨到18號凌晨,也就幾天的時間。我們現在所能做的,也只有加強隔離措施,除了嚴控廣源區的居民外出外,其他區域出現的疑似患者和確診患者一定要馬上進行隔離。要醫院多從近距離接觸而為感染的人群想辦法,一定要找到可以醫學推廣的抗體。」
「是,國際醫藥聯盟駐華總部的高級技術人員已經進駐廣源區,頂尖的專家了,他們應該能找到辦法。」
「廣源區的各項物資供應不僅僅要得到保障,所有的政策和待遇都向這邊傾斜。另外,你通知劉文良和王虎川,治安方面一定要加強。要部署內外兩層警力,外層警力保持對隔離的嚴控,內層警力保證廣源區的治安不出問題。我最擔心的是難民營那一帶,國際輿論盯着,那10萬人就是定時炸彈。」
「外圍的警戒現在已經由駐軍接手,內層的增加了武警兩個支隊的警力,加上市公安局的特警、巡警和特勤,廣源區分局的警力,目前來說治安狀況十分良好。劉副市長和王局長也都坐鎮一線,這方面不用擔心了。就是……」
「說。」
「劉副市長病倒了,診斷是勞累過度,他有高血壓的老毛病,醫生說好好休息一下問題不大。就是,在這當口,有些不好的傳言。」
「扯淡!控制傳言,散佈和傳播負面傳言的,從嚴處理,不管涉及到哪一級,該雙開的雙開,該處理的處理,嚴重的拘禁起來。這種時候,容不得任何負面消息。」
「明白。」
「你去吧,市里其他區縣也要求他們做好預案,但正常的生活,儘量不要受到干擾。」
「是。」
一場小雨過後,熱辣辣的太陽重新出現在城市的上空,陽光蒸發了地上的水跡,使空氣因為濕潤而更加的悶熱。
從區政府辦公大樓的11樓往外看去,大半個廣源區都能收入視野之中。廣源區近些年來市政建設一直落後於整個城市的平均水平,但作為一個大都市的一角,它依然擁有層層疊疊的高樓大廈,密如蛛網的公路以及公路上四通八達的立交橋,而作為全省的老工業基地,現今的綠化做得也很不錯,如果把它單獨視為一個城市,它也並不比許多城市差了。
不過,透過蒸騰的熱氣看過去,這片城區明顯的冷清、安靜了許多。原本川流不息的道路上,極少有公交車在行駛,私家車也大多停靠在路邊的停車帶上,也沒有行人,除去購置生活必需品的市場,大多數平日裏人來人往的商圈都處於一種停業半停業的狀態。在街面上,倒是巡邏的警車和待命的救護車似乎要多一些。
遠遠的,還可以看到交通要道上的大型顯示屏在播放着各種安定人心,解釋現狀的新聞訪談或者是宣傳片。
總體上來說,在一片令人壓抑的氣氛中,整個廣源區的秩序還是井井有條的。
作為市長,齊思遠也並沒有因為街面上的井井有條而感到絲毫的得意,儘管在全國同級別的城市中,論反應速度,論處理措施,論跟進方案和宣傳效果,他都當得起來自國家層面的嘉獎,但這一次的疫情來得太過兇猛,要說是一場災情也不為過了。
從14號到18號,從第一例死亡病例到已經確認的數百個死亡病例,這個速度,怎麼都太快了。而更讓他兩手都捏出了汗的,是這個疫情還完全沒有得到醫學上的解決方案,隨着時間的推移,沒有人知道是病毒自然消亡,還是像滾雪球一樣的不斷膨脹。如果是前者,他將獲得包括廣源區的居民在內的感激,但如果是後者,他的決策會把廣源區變成什麼,卻也是他不敢往深里想的。
而他的老搭檔,主管公檢法的副市長劉文良的病倒,更讓齊思遠的心裏蒙上了一層陰影。
於公,劉文良是他的副手,這幾天來正是有了劉文良的全力運作,被封閉的廣源區的治安才保持着很高的水準,在這種關鍵的時候,劉文良的病倒簡直使他有種斷了一隻手臂一般的感覺。於私,他們是好兄弟,劉文良的突然病倒雖然說是勞累過度以及高血壓導致的,但是在這個疫情的陰影下,會不會有其他因素,齊思遠知道,即使是醫生也不敢打包票的。
這時候他站在廣源區這邊臨時給他安排的辦公室裏面,手裏點着一支煙,慢慢的走到窗前。開完會,一個人,那個剛毅果斷冷靜得甚至有些強橫的市長似乎也被關在了門外。他站在窗前,看着一個城市在陽光下靜默無言,有一種無可言說的孤獨感。
這一年,齊思遠40歲。他是一個明星般的市長,他的臉上總是充滿着向上的,強大而又霸氣的笑容,但他的家庭生活並不那麼如意。他和妻子結婚十年了,但沒有孩子,早的時候,是他不想要,後面幾年,妻子一個人在首都,他在繁盛市這邊,兩人一年也見不了幾面。兩個人都知道,這段婚姻,已經有些名存實亡的。他們沒有離婚,只是因為齊思遠現在的身份不能有這樣的負面影響。
這個時候,齊思遠突然想起那個遠在首都的妻子,他記得她是極漂亮的,而且出身書香門第的她比那些當紅的電影明星更多一層高貴的氣質,但是,他使勁的想,卻有些記不清她的樣子。
真的,齊思遠被自己這個發現嚇了一跳,他不知道是自己失憶了,還是時間出現了什麼問題,難道說,他們分開已經不是幾年的事情了?又或者,他們從一開始就很少在一起?
有人敲門,然後門把手被旋開,齊思遠沒有回頭,因為能這麼做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他的秘書付疏野。
「市長。」
付疏野的聲音讓齊思遠聽出了一種不祥,他抖掉煙灰,半轉身回頭看了看付疏野。那張熟悉的臉上,有種一目了然的緊張。
「醫院剛剛傳來消息,劉副市長確診感染了『逆行者』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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