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一場冷空氣襲擊了港城,吉祥路立即進入入冬模式。港城雖不在東北,但卻是全國有名的雪鄉,一入冬,《莫斯科沒有眼淚》就又流行了起來。冬日的蕭瑟跟悽美的歌詞很搭,一時間,這首歌成為無數少男少女qq空間的背景音樂。在趙琳琳每天的轟炸下,喬琳很快就將這首歌爛熟於心。
周一早上照例是「國旗下的演講」,徐校長凍得滿臉通紅,但他熱情高漲,舉着膀子高呼,動員全校師生,一定要掀起新一輪冬季學習高潮。
可惜二中學子對這一套早就麻木了,徐校長的話並沒有激起多少水花,他自己也覺得無趣,匆匆散了會,讓學生趕緊去大掃除。
走在回教室的路上,陳澤平拍了拍孫瑞陽對肩膀,說道:「孫秀才,你可別忘了昨天晚上下的戰書啊,我們都等着你爆發呢。」
孫瑞陽有點兒感冒,提不起精神來,便沒有跟他說話。陳澤平誇張地跟周圍人說道:「你們都知道吧,孫秀才的老爹可是有名的數學家,咱可沒這得天獨厚的條件,人家十拿九穩得去參加奧數比賽。」
其他人鬨笑道:「就算你老子是數學家,你也未必像瑞陽這樣無敵!要說到數學,人家在二中可是獨孤求敗啊!」
陳澤平被刺了一下,但不痛不癢,跟孫瑞陽勾肩搭背:「孫秀才,如果你真去比賽了,到時候可別忘了我們這些朋友們啊!」
孫瑞陽很想回敬他一句——誰跟你是朋友?不過他向來不想讓人難堪,裝作沒聽到,埋着頭往前走。早上第一節課就要考試,他得先去辦公樓把卷子拿回來。
剛走進辦公樓,他就聽到幾個女生說話的聲音。他剛開始沒在意,可聽到有人尖着嗓子喊「喬琳」,他才停了下來。環顧四周,好像是從女衛生間那邊傳出來的。
緊接着,一個很好聽的女聲傳了過來:「喬琳,聽說你家有個孩子不是親生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呀?」
原來是沈春曉在問她,周圍還有三四個女生,看她們的神情,應該是故意給喬琳難堪的。喬琳倒也不害怕,泰然自若地說道:「你從小學追問到高中,真夠執着的呀!不過,你都是聽誰說的,那人是在坑你吧?沒事就讓開,我還得打掃衛生呢。」
沈春曉不甘心,繼續說道:「有人說,你姐姐是抱養的,所以你爸媽拼命對她好,好為自己掙個好名聲;還有人說,你哥是被領養回來的,所以跟你爸媽一直不親近,那麼高的分數去軍校,就是怕給你家增添負擔,不想耽誤你和你姐的學業……真的好讓人感動呢!不過,到底哪種說法是真的呢?」
沈春曉的同黨們都在不懷好意地看着自己,喬琳死死攥住了拖把,冷聲道:「如果你們閒得那麼無聊,那我就跟你們聊聊。沈春曉,有人說你家破產了,你爸媽出去打工,把你一個人扔在港城,每個月給你寄一筆錢回來;也有人說,你四處跟別人借錢,打腫臉充胖子……你說,這兩種說法哪種是真的?」
沈春曉漲紅了臉,好看的臉龐扭曲成一團,她揚起了巴掌,咬牙切齒地說道:「我們家的事,用得着你來說三道四?」
喬琳毫不客氣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回敬道:「那我們家的事,你憑什麼來說三道四?」
沈春曉愕然,卻又不甘心被喬琳噎死,衝着她的跟班們使了個眼神,那幾個女生瞬間圍住了喬琳,開始掰她的手指。
眼看喬琳就要挨打了,孫瑞陽大喊一聲:「喬琳,你還沒打掃完嗎?」
「艹,來人了!」沈春曉衝着地面狠狠吐了一口痰,白了喬琳一眼,領着她的跟班們走了,還不忘瞪孫瑞陽一眼。
喬琳胸口起伏了很久,最終還是不爭氣地哭了起來。
孫瑞陽也不顧避嫌了,衝進衛生間將她拉出來,安慰道:「你別難過了,要不就去告訴你們班主任,讓她們別再這麼亂說話。」
「班主任哪兒能管到這些事!」
喬琳鼻頭凍得紅紅的,鼻涕嘩嘩往下流。孫瑞陽見狀,急忙從兜里掏出紙巾來,說道:「這裏太冷了,打掃完了就快回教室吧。」
喬琳粗暴地擰了鼻子幾下,也不哭了,問道:「咦,快上課了,你怎麼還在這裏啊?」
「我是課代表,過來拿卷子啊!」
孫瑞陽說完,恍然想起來,好像鈴聲響過了!他一拍腦門——糟糕!只顧喬琳,忘了正事了!
跑了趟辦公室,教數學的田老師已經走了。想到孫老頭以60歲高齡拿着50人的卷子,還要艱難地爬上二樓,孫瑞陽仿佛看到了他對自己對怨念。他不敢猶豫,拔腿就往教室跑去。別的同學都開始做試卷了,田老頭像只貓頭鷹一樣坐在講台上督戰,一看到孫瑞陽,臉上的皺紋更深了幾分,揚起了手中的教鞭。
「你這個小兔崽子……」
「我錯了!我這就去做題!」孫瑞陽雙手合十,討好般地笑笑,將田老頭的罵聲堵了回去。
田老頭將教鞭當成痒痒撓,在背上蹭了幾下,陰險地笑道:「上幾次考試都太簡單了,你們考得不錯,把尾巴全都翹到天上去了。今天的考題嘛,嘿嘿,就是讓你們見識到自己幾斤幾兩的!」
教室里頓時哀聲遍野,不過孫瑞陽一點兒都不怕,反而看到難題就有一種興奮感。只要他不得意忘形,以至於粗心出錯,每次差不多都能考到滿分。尤其是題目越難,他就越能跟其他人拉開距離。
當然,實驗一班的孩子們也都不是等閒之輩,並不是只有孫瑞陽這一個「數學大王」。為了避免出現失誤,孫瑞陽只得認真再認真。
到了下午的數學課,成績就下來了。田老頭成功地打擊了全班大部分學生,其中包括孫瑞陽。他直接宣佈,孫瑞陽雖然考了滿分,但他要扣除三十分。
全班一片譁然,孫瑞陽更是一臉懵。田老頭收起老頑童的習氣,嚴肅地說道:「我早就跟你們說過,要把每一次考試都當成高考,高考可以遲到嗎?孫瑞陽仗着自己數學成績好,今天早上愣是遲到了十分鐘。不給你個教訓,你還真不知道自己姓什麼!」
孫瑞陽很冤枉,他想為自己辯解兩句,可是所有的辯解都顯得很蒼白。他本來有十足的把握,能打敗前桌陳澤平。可田老頭這麼一搞……孫瑞陽只覺得自己的臉龐火辣辣地疼,好像被誰猛打了幾巴掌。
髮捲子的時候,陳澤平果然很得意地挑了挑眉:「孫秀才不是說要干翻我等平民麼?這次我的積分可比你高了!」
孫瑞陽笑道:「那也沒有用,反正去比賽又不是看積分。」
陳澤平又被頂了一下,心裏很不舒服。他想了想,說道:「你打算什麼時候跟喬琳公開啊?你倆在校園裏打情罵俏可不是一兩次了。」
孫瑞陽實在反感,忍了又忍,說道:「要公開的話,早在十六年前就公開了,又何必等到今天?」
孫瑞陽的同桌劉洋也看不下去了,插嘴道:「澤平,你能不能別跟個老娘們似的,總盯着別人的私生活嘮叨個沒完?煩不煩?」
陳澤平碰了一鼻子灰,訕訕地回過頭去。孫瑞陽卻陷入了新的沉思——喬琳憑藉舞蹈特長,也在二中打開了知名度,成了不少男生的夢中情人。不知不覺間,他和喬琳的「緋聞」都傳遍了二中,他都受到了這樣的責難,不知道喬琳會不會受影響?
回家的路上,孫瑞陽悶悶不樂地推着自行車,正好碰到了喬琳和她兩位朋友。徐娜輕輕推了喬琳一把,打趣道:「喂,你的竹馬先生來了!」
讓孫瑞陽意外的是,喬琳竟然沒有反駁,而是忸怩地低下了頭。孫瑞陽有點兒方——難道她這是默認好友們的調侃?
喬琳跟兩位朋友告別,便抓着書包帶,蹦蹦跳跳地走過來,問道:「今天上課晚了幾分鐘,你沒受什麼影響吧?」
「哦,哦,沒什麼事……」孫瑞陽想起被扣掉的三十分,心裏都要滴血了,卻只能在喬琳面前強顏歡笑。他問道:「對了,你那幾個同學呢?沒有再為難你吧?」
喬琳飛快地搖了搖頭:「在人多的地方,她們才不敢拿我怎麼樣。我又不是好惹的,怎麼可能一直被她們欺負?」
孫瑞陽欣慰地點點頭,笑容溫暖如橘黃的路燈:「我聽見你跟她們說的那些話了,確實不好惹,喬女俠厲害!以後你別自己去打掃,喊着趙琳琳或者其他同學陪你。人一多,她們就不敢欺負你了。」
喬琳臉上飛過兩片紅暈,說道:「你別擔心我了,不是明年年初就要確定參加奧數的名額了嗎?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
「放心吧,我心裏有數。」
「二中到現在還沒人拿過奧數獎牌呢!你一定得爭口氣!」
「知道啦!」
喬琳就喜歡孫瑞陽這一點,不管她說什麼話,不管她重複多少遍,孫瑞陽總有無限的耐心聽着,並且很認真地回應她,這點可比她那混蛋哥哥好多了。
孫瑞陽原本打算去喬家店裏吃點兒夜宵墊墊肚子,可今天的心情很微妙。在分別的十字路口,他叮囑道:「喬琳,如果學校里有人傳什麼風言風語,你往我身上推就好了,別讓那些女生再說三道四。」
喬琳心裏咯噔一下,她從未意識到,原來在孫瑞陽看來,他們倆的緋聞,不過是一場風言風語。
孫瑞陽見她半天沒說話,頓時有點兒慌亂:「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今天聽到一些男生拿咱倆調侃,我覺得這樣不太好。我想,應該也有女生這樣調侃你。如果你覺得難堪,那你就說,是我仗着咱倆一起長大的情分,沒輕沒重好了。」
紅綠燈已經錯過了,一陣冷風吹來,喬琳冷得打了個寒戰。孫瑞陽見狀,將自己的圍巾解下來,圍在了她的脖子上。恍惚間,喬琳覺得這樣的孫瑞陽有點兒陌生,若回到小時候,他肯定會毫不猶豫地牽起自己的手,不停地哈氣;甚至會笨笨地將自己抱住,將冷風擋在外面。
原來一眨眼間,他們都到了這樣的年紀,他們要學會一個詞,那就是「避嫌」。
寒風呼嘯,喬琳耳邊迴蕩着那一句歌詞「感情上若習慣防備 寂寞就多一道牆圍」。綠燈再一次亮了,喬琳豪邁地推了孫瑞陽一把,在寒夜中大喊道:「快走吧,本姑娘才不會往心裏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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