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述決定向孔溪告白。
不是睡醒後想到的,不是手術前想到的,也不是睡夢中夢到的,是他被獅子用刀頂住後心自己命懸一線有可能再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此番分別就是永別……
他是在那一刻想到的。
知已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陳述讓蔡照幫他收集劉隆和徐永威的資料時,並不知道獅子這個人的存在。一直等到劉隆失蹤,當地的警方找上門來尋求幫助,陳述才知道是一個叫做「獅子」的人通風報信讓劉隆提前跑路。以陳述的處事方式,很快就從那兩個辦案警察手上得到了有關獅子的第一手資料。
「這是一個猛人!」這是陳述在看到資料時的第一個念頭。
「更是一個狠人!」這是第二個念頭。
對自己狠的人,對別人只會更狠。
當陳述的後背出現那把刀子,當持刀的人說出「獅子」的名字,陳述的第一反應就是「完了」。
他知道,這是一個心狠手辣任何事情都能夠做出來的傢伙。
他的心狠手辣是真的狠也真的辣,湯大海跑到獅子面前嚷嚷着的那種「心狠手辣」大概就相當於一隻小奶貓跑到大老虎面前張牙舞爪仰頭咆哮幾聲然後得意洋洋的對老虎說「你看我可不可怕」一樣的性質……沒眼看。
……
既然已經知道獅子是一個什麼事情都能夠做出來的傢伙,他就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孔溪落在這種窮途末路的惡徒手裏。
他不知道會出現什麼可怕的事情,他甚至不敢去想。
第一,孔溪是無辜的。
第二,孔溪是自己的恩人。
第三,他不願意讓孔溪出事,不想讓她受到任何傷害,一點點皮肉傷都不行……他喜歡她。
所以,陳述把孔溪給推出去了。
即便他心裏清楚,獅子極有可能在惱羞成怒的狀態下一刀捅穿自己的心臟。
死亡這種事情,只有零和一百。
直到聽到孔溪落水的聲音,陳述才真正的安心下來。
那個時候他便在心裏想着,如果還有活着相見的機會,那麼他一定會向她表白,第一時間就向她表白……
陳述承認,他慫了。
在他得救之後,在孔溪把他的身體摟在懷抱里的時候,他慫了。
在他被送往醫院的路上,孔溪一直坐在他的身邊,用自己的身體來支撐着他的身體,他再一次慫了。
在他被送進手術室,即將進行縫合手術的時候,他還是慫了……
他有無數次表達的機會,但是話到嘴邊,卻怎麼也沒辦法說出那句話,那簡單的幾個字。
畢竟,那可是孔溪啊。
那可是無數人魂牽夢繞的女神,那是在整個人類世界都星光閃耀的偶像,那是有可能在影史銘刻自己名字的藝術家……
當陳述再一次睜開眼睛,當陳述和孔溪的眼神碰了個正着,當他看到她眼裏的擔憂和看到自己甦醒時的喜悅,他在心裏對自己說:就是現在,就是此時。
他不想再等待,也不想再錯過。
於是,他便順着孔溪的話說出了那樣的話。
「是喜歡!」
是的,孔溪,我喜歡你。
聽到孔溪讓他「撤回去」,陳述當真有些慌了。
聽到孔溪說「你搶了我的台詞」,陳述又忍不住樂了起來。
陳述看向孔溪的眼睛,說道:「這種事情,怎麼能讓女人來呢?」
「是誰對我說男女平等女人也能頂半邊天?是誰告訴我很多女人在各個領域裏取得了讓男人都刮目相看的成績?別的事情我做不好,難道表白這種事情我也不如她們嗎?」孔溪竟然沒有迴避陳述的眼神凝視,寸步不讓的和他碰撞着。
於是,陳述的眼睛裏面是孔溪,孔溪的眼睛裏面是陳述。
你沉溺在我的秋潭之中,我亦甘心被你的太陽融化。
「畢竟是我先說出來的,這種事情我可不能讓給你。」陳述說道。
「那是因為你剛剛睜開眼睛,我正忙着關心你的身體,沒想到被你搶了個先……我都在心裏想好了,只要你睜開眼睛,我就對你說這句話。」
「反正是我先說的。」
「那不行,以後孩子要問我們倆是誰先追求誰的,我不是輸給你了嗎?你必須要撤回去。我要讓他們知道我是一個非常有個性的媽媽。他們會為我驕傲。」
「孩子?」陳述愣了一下,才明白孔溪是在說他們以後的孩子。你看看,一個女人之所以能夠如此成功,就是因為她們有着智慧的大腦和科學的規劃,他才剛剛向孔溪小姐姐表白,對方就已經把未來他們結婚以後有了孩子的事情給放進了人生計劃表中。「既然提到孩子,那我就更不能讓了。要是以後我們的兒子或者女兒問起這個問題,結果答案卻是你主動向我表白,他們會不會覺得爸爸太懦弱?」
「不會的,我會向他們講述他們的爸爸是多麼勇敢用自己偉岸的身軀把媽媽擋在危險之外的故事。」
「那你能不能讓這個英雄救美的故事更加完美一些?假如他們受傷的爸爸醒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向女神表白,他們會不會覺得更酷炫一些?」
「你已經很出風頭了?難道就不能給我一點點戲份?武戲部分你是當之無愧的主角,文戲部份就交給我吧?這個我比你更加專業一些。」
「我想文武雙全。畢竟,和一個很厲害的表演者接觸了那麼久,從她的身上學會了這樣一件事情,偉大的作品都是情感真摯,發自肺腑。在這方面,我比你更有發言權。」
「你是說你的喜歡比我的喜歡更深沉一些?還是說你的喜歡比我的喜歡更高級一些?」
「有什麼區別?」
「前者是輕視,後者是羞辱。」
「這麼嚴重?」
「所以你是不是要撤回去了?」
「不撤。」
「那我不接受。」孔溪說道。「你等着明天我向你表白」
「那我也不接受。」
「你不許不接受。」孔溪斬釘截鐵的說道:「你必須接受。」
「……」 ——
謝雨潔看看袋子裏面的油條豆漿和她特意繞路去排隊買的孔溪最喜歡吃的食鼎記家肉包子,說道:「陳述還沒有醒嗎?孔溪再不出來的話,食物都要涼了,沒辦法吃了。」
李如意朝着窗口看了一眼,說道:「應該還沒有醒,醒了之後孔溪應該會出來和我們打聲招呼。」
「也有可能是孔溪太累了睡着了。」湯大海坐在謝雨潔身邊,一幅諸葛重生的智者模樣分析眼前的局勢,說道:「如意說孔溪昨天晚上就進去了,怕是一整晚就守在陳述的身邊等候着他醒來了。陳述出事之後,最辛苦的就是孔溪了。出謀劃策的是她,擔心受傷的也是她,奔波救人的也是她。當然,我和如意也出了不少力。現在好不容易把活人給救回來了,精神狀態一旦鬆懈下來,很容易就進入深度睡眠,我們這個時候不適合進去打擾她。」
謝雨潔也覺得湯大海說的很有道理,便把手裏的食物袋子遞給李如意,說道:「如意,你再多吃一些。」
李如意搖了搖頭,說道:「我吃飽了。」
謝雨潔無奈,只好把袋子轉向遞給湯大海,說道:「你吃不吃?」
「我……」
湯大海準備說幾句狠話。
我花城赫赫有名的情感節目主持人,福星集團少東家,你就是這麼對待我的?把別人不吃的東西塞給我?你當我是乞丐?
還沒來得及張嘴,就看到謝雨潔伸出來的手就要收回去了,眼神已經鎖定了四十五度角的一個垃圾桶,湯大海便連聲說道:「我吃。我吃。」
嘴裏含着香噴噴的肉包子,湯大海卻一點兒也不覺得幸福。
因為他覺得自己好像被人輕視了。
陳述被劫持屬於一個很小範圍知道的事件,包括東正集團的高層和同事都不知情。除了老爹父女以及辦案警察,外界對此沒有任何了解渠道。
至少暫時是不知道的。
中午午飯時間,老爹和江虞來了。
老爹親手煲了排骨豬皮湯,還說什麼以形補形,陳述的皮肉和骨頭都受傷了,所以需要喝湯好好補補。
當然,孔溪也總算是出來了,陳述也「剛剛」清醒過來。
只是,當老爹興致勃勃的取笑陳述,喊着「以形補形」的時候,沒有注意到旁邊孔溪別有深意的眼神。
「哼,你罵他是豬,本小姐成什麼人了?」
「老爹,聽說這次你立了大功?」陳述坐在病床上,笑呵呵的看着老爹說道。不得不說,老爹的話不中聽,但是廚藝當真沒話說。江虞還是什麼米其林三星的廚師呢,陳述吃過她做的酸菜麵湯,和老爹比簡直是天壤之別。要是擱着陳述的審美,恨不得給老爹評一個米其林十八星。
「可不是嗎?當時小溪給我打電話,說有點事情要請我幫忙,我和小虞趕緊坐車跑過來了。結果你猜怎麼着?小溪竟然問我花城有多少屠宰場……嘿,別的事情或許我不知道,這種事情能夠難得倒我?」
「我告訴你,我們這一行,最注重什麼,食材。一道菜好不好,廚師的技巧排在第二,食材才應該擺在第一位。好的廚師拿到壞的食材,味道就要大打折扣了。但是,差的廚師拿到好的食材,或許就能夠做出一道好菜。就拿最簡單的青菜豆腐湯來說吧,只要青菜好,豆腐好,隨便做做就美味的不得了。當年我為了找到最好的腸子,開着三蹦子到處找屠宰場。腸子,一定要買最新鮮的。而且,我還得教他們怎麼屠宰,刀法不對,火候不對,水溫不對,腸子的味道都會發生變化。」
「所以說,你是差的廚師遇到了好的食材?」陳述問道。
啪!
老爹一巴掌拍在陳述的小腿上,生氣的說道:「早知道就不把你這個小混蛋救出來。」
「老爹,別拍壞了。」孔溪着急的說道。
看到所有人都眼神怪異的看向自己,孔溪表情篤定,聲音平靜的說道:「他的小腿也受傷了,醫生說傷筋動骨一百天,現在可不是受力的時候。」
聽到孔溪的話,老爹又開始擔心起來,說道:「沒事吧?我沒敢使力。」
「沒事沒事。」陳述看了孔溪一眼,笑着安慰老爹:「你拍的是我那條沒受傷的腿,我另外一條小腿受傷了,你可千萬不能打。一打就斷。」
「斷了才好。讓你長點教訓。什麼人不好招惹,偏偏去招惹那些亡命徒?」老爹沒好氣的說道。
老爹是個平凡人,是個小人物。
每天開着麵館賣着麵湯,偶爾店裏來個小偷或者喝醉的客人打起來,都是他人生中難得一遇的大事件了。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電視上演的「綁架」事件既然就發生在自己身邊,發生在自己的眼前。
所以,看到坐在病床上的陳述,直到現在還心有餘悸。
以老爹對陳述的了解,心想肯定是這小子招惹到了不該招惹的人。
「老爹,我沒有招惹他們。」
「沒有招惹他們?」老爹指着李如意,說道:「你有人家如意長得好看嗎?人家怎麼不綁架如意,偏偏綁架你?」
「……」陳述和李如意對視一眼,心裏都有種受傷的感覺。
老爹猶不覺得解氣,又指着湯大海說道:「你有人家大海有錢嗎?就算要綁,也應該綁大海,憑什麼要綁你?」
「老爹,我……」湯大海覺得自己的心痛得不能呼吸。我這是招誰惹誰了?都怪今天出門沒看黃曆啊。
「陳述是為了救我。」孔溪說道。「他們的目標是我。」
老爹愣了愣,然後輕輕拍拍陳述的肩膀,說道:「這倒有點兒男人樣。男人,關鍵時刻就應該有擔當。」
「……」
陳述心想,幸好你不是我親爹,不然我非要和你斷絕父子關係。
下午的時候,卻有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前來探病。
陳述才剛剛縫過十幾針,醫生不讓他出院。當然,孔溪更不可能讓他出院。
他又才睡了一天一夜,正是精神飽滿的時候,睡覺自然也是睡不着的。於是,他便和李如意湯大海坐在病床上面打鬥地主。
陳述病了,不能喝酒。陳述病了,不能打臉。
於是三人貼紙條,輸家在臉上貼一家紙條。
陳述的身體受傷了,大腦仍然好使。很快的,李如意和湯大海臉上就貼滿了紙條。陳述臉上卻只有兩條孤零零的掛在那裏。
三人正玩得熱火朝天的時候,房門被人輕輕敲響。
「進來。」陳述喊道。他以為是護士進來換藥了。
當病房門被人推開,陳述和李如意湯大海三人同時轉身看了過去。
「你還敢來?」湯大海從床上跳了下來,朝着門口沖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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